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零二章 重逢（上）
「這話有理。」陳恪笑道：「你對趙老夫子禮得如何了？」
「意義太大了。」陳恪點頭道：「從功利的角度說，趙宗實身邊，早已經圍滿了人，稍微晚一點投靠的，都擠不進核心圈子去。但你身邊空空如也，很多人會有燒冷灶的念頭，當然你這灶頭得讓人看到希望才行。其實大宋的士大夫，還是有節操的，大部分人並非投靠於他，只是沒得選，他又看起來不錯，才有和他搞好關係的想法……這也是人之常情。」
信不信相公們能大耳光子抽暈了他？
「但也不能光坐等吧？」趙宗績道：「士大夫們都矯情，你不禮賢下士，誰跟你瞎摻合？」
「嗯。」趙宗績點點頭，他覺著很有道理。
到了殿試上，閱卷官是趙宗實的老師劉敞……狀元還有跑么？
「振作一點。」夜宿驛館，陳恪給趙宗績作「斯沃特」分析。方才，已經把他的劣勢列出來，足足寫了兩頁紙。見小趙臉都白了，他笑道：「下面我們來說說優勢吧。」
「早該說說了。」趙宗績苦笑道：「我都快沮喪死了。」
「不錯，這種程度就夠了。」陳恪點頭道：「和百官交往要有度，相互有好感就行了，君子之交淡如水，走得太近了，就成小集團了。」
「對，所以我們還有時間。而且，我相信，只要你表現的足夠優秀，官家就會提拔你，給
「那當然了。」陳恪笑道：「分析完優勢和劣勢，咱們再看看機會與威脅。先說威脅……」
在離京之前，陳恪還不知道，劉幾中了會元。拜訪歐陽修時，老歐陽談及此事，還說我下決心要「除惡務力，今必痛斥輕薄子，以除文章之害」，打算讓劉幾繼續落榜的。可閱卷時，誰也不知道哪篇是他所寫，還是只能從文風上判斷。
趙宗實的家底實在太厚了，人家是兩代人一個目標，經營幾十年下來，正是開花結果時。滿朝公卿大臣，與他家有瓜葛者不計其數，又認定了他大概就是未來皇帝，捧臭腳者更是不計其數。
「是。」趙宗績笑道：「你是拉攏人心的高手。」
沒辦法，誰讓趙宗績是老二呢？老二天生就該被人搞。
「嘿嘿……」趙宗績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哪怕心裏千肯百肯，嘴上是不會鬆口的。」頓一下道：「不過他提醒我，回京之後有人要對付我倆，這應該算是不錯了吧。」
「嗯。大臣都在他那邊，要是再給他個名分，官家豈不成了光桿？」趙宗績點頭道。
加上在鄉試中，劉幾……哦不，劉輝，中了解元，便
他現在叫劉輝，而不叫劉幾。而劉輝，正是老歐陽親點出的會元，歐陽修知道之後，愕然久之。然而殿試不黜落，他已經無可奈何。
「不要擔心，要相信讀書人的良心。」陳恪漆黑的瞳仁，閃爍著明亮的目光，緩緩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皇帝只是代天行命。趙宗實牢穩，不說不做，當起了木偶菩薩。而你呢，有志改革弊政、刷新吏治，富國強兵。你說天下人心會在誰身上？」
何況趙宗實溫良恭儉、知書達理，完全符合士大夫們對未來皇帝的要求……好吧，就算他是裝出來的，可一裝二十年，也已經讓人深信不疑了。陳恪總不能對諸位相公說，別選他，這傢伙我知道，是個天性涼薄、自私透頂的賤種，別看現在好不錯，其實都是裝的，一當上皇帝就原形畢露。
「把這種想法丟掉。」陳恪啐一口道：「有這種想法，還爭個屁！」說著給他鼓勁道：「要相信，我們是有機會的！」
相較而言，趙宗績的陣營就太寒酸了，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只有陳恪這個狀元了。
「最大的威脅，肯定是來自趙宗實。」趙宗績道：「他們是決計不想讓我起來的。」
可為什麼劉幾又中狀元了呢。後來才
「嗯，不遺餘力的打壓你是一方面。而且他們這次，接受上次的教訓，肯定會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的。看這二年，趙宗實一點動靜都沒有，就知道他們是打算『無為而治』……這是對的，因為照目前態勢看，趙宗實只要不犯錯，皇位早晚會落到他頭上。」
「就在眼前！」陳恪沉聲道：「此行雖不圓滿，但就你個人來說，卻是極大的成功。此次回國，你將不再默默無聞，朝中百官會發現，原來除了趙宗實外，官家還有這樣優秀的侄子！」
歐陽修看到一篇文章，恰是劉幾一貫的文風，認為自己又抓到了這個敗壞文風的傢伙，自然直接「紅勒帛」。誰知等到名次排定后，才發現那不是劉幾的卷子，是其他人寫的，可見劉幾對文風的影響有多大。
「這真是從絕望中尋找希望了。」趙宗績笑道：「看來你常說的『凡事有利就有弊』，還是真理呢。」
「你的異軍突起，將讓百官多了一種選擇。所以你要和他表現出差異來，拿出你的堅持和勇氣、魄力和手腕，讓他們知道，你和溫吞水的趙宗實不一樣！我相信，那些想做事、想要改變的人，都會站在你這邊！」頓一下，陳恪低聲道：「而
「是這個理。」趙宗績點點頭道。
「聽我慢慢道來。」陳恪笑道：「第一，對手太強，我們不拼肯定輸。所以光腳不怕穿鞋的，灑滿去做就是，不像那廝那樣，還得擔心皇帝會不會猜忌，瞻前顧後，束手束腳。第二，從哪個角度講，官家都不會過早定下繼承人，而且趙宗實實力越強，拖得就會越久。這道理你想得通吧？」
官家對此十分高興，說國家又得才俊，竟破例不外放，留他在京城做官……這可是陳恪都沒有的待遇。
「那我們的機會來自哪裡？」這才是趙宗績最關心的。
現在他終於明確了，我漢人的根本利益，就在燕雲十六州，得燕雲者得天下！若是能實現這個目標，遠了他不敢說，至少二百年內，這中華大地，都將是漢人的天下。絕對沒有契丹、女真什麼事兒，更不要說党項了。
何況前月京里傳來消息，新科狀元已經出爐，正是與汝南王府過從甚密的劉幾，而且這廝連中三元！直接把陳恪給比下去了……
不過最後及第的名單里，也沒有劉幾的名字，這讓老歐陽頗為欣慰。
「這算什麼優勢？」趙宗績傻眼道。
「只怕淡而無味……
「你的優勢么……」陳恪想一想，提筆寫下四個字道：「對手太強」，然後便擱筆。
「當然了，人心還是得籠絡的。」陳恪笑道：「你注意方式，我也幫你招攬著。在汴京城，這件事我來做，顯然更合適。」
有了目標，也就有了動力。在青山上約定，為收復燕雲而努力的志向後，陳恪和趙宗績，便開始真正的謀划起來。
「所以歸根結底，把這次這齣戲唱好，然後繼續唱下去。」陳恪沉聲道：「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心系國家、敢作敢為的好王子，將咱們的大旗立起來！賢士自然來投！」
但要想贏得這場較量，從目前來看，幾乎是不可能的。趙宗實比趙宗績大兩歲，長幼有序的觀念，實在太深入人心，這讓所有大臣，在考慮帝國繼承人時，都會忽略掉趙宗績。
據說，那幫人已經把劉輝捧到天上去了，其用意不僅是為趙宗績造勢，以顯示其門下之盛。只怕還有奪去陳恪的風光，繼而打壓趙宗績的意思在裡頭。
一切的先決條件，還是取得皇位。讓趙宗實當上皇帝，他倆還有什麼抱負可言？趕緊收拾細軟，亡命海外去吧。
「既然已經有個優秀的趙宗實了，那我優不優秀，有意義么？」趙宗績問道。
※※※※
「也只能是他，要是換了別人，朝中再不會有一日之寧。」趙宗績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