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零六章 裁軍起風波（中）
翌日清晨起床，陳恪神清氣爽，在院子打一套虎虎生威拳，引得倭女們激動喝彩。
「嘿嘿。」陳恪笑起來道：「我是俗人，非得玩得盡興，才能好好做事。」
昨日下午，趙宗績讓人帶話過來，說朝廷准了他的假……新科進士都是有一年假期的，陳恪先出使大理，后出使遼國，一直沒有享受到，現在當然要補上。不過趙宗績說，朝廷肯定不會讓他閑上一年，聽官家的意思是，很可能是給他的清閑的差事，讓他歇著干。
兄弟倆坐在和煦晨光中吃茶，受陳恪影響，陳忱也只吃清茶，衝上一壺毛尖，再來一些茶點，就這樣邊吃邊聊，時間過得飛快。
「哦。」陳恪點點頭。
「多少年養成的習慣了，每天早晨按時醒。」陳恪心說，除了那天之外。看看屋裡，只有必要的傢具，再就是一摞摞的書籍，簡樸如一介寒儒，不由笑道：「當了六年官，卻是一點沒變。」
看到陳恪進來，他放下書，起身笑道：「起來這麼早，還以為得睡到中午呢。」
「反正弟弟們只聽你的。」陳忱苦笑道：「連我這個二哥……」
「噗……」陳忱好斯文的君子，也被弄得失了態，笑罵道：「說甚混賬話，我是那種人么！」
吃過早飯，他到西院找二郎說話。陳忱比陳恪早一屆，二甲進士出身，先是出為定海主簿、三年後任滿考課優異，晉為葉縣知縣，
「什麼病？」陳恪一驚道。
「當然不。」
說包拯和歐陽修是開封府尹，其實是不對的，因為府尹一職，向來是給皇儲預留的。所以大多數時候，這個職務都是空著的，而以權知府行使職權。老包比較牛，在位子上超過兩年，「權」字就去了，為開封知府；歐陽修才當了一年，但他本官太高，所以也去了「權」。不過官場習慣，對官員都是高稱的，所以皆喚兩人為「府尹」。這跟稱呼參知政事、三司使為相公，一個道理。
「眼疾。」
「小事而已，不足掛齒。」陳忱笑道：「跟你說實話吧，我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弟弟那麼優秀，就不敢有絲毫鬆懈，唯恐將來被人笑話，說什麼龍弟鼠兄。」
陳忱本不想回答，但在這色胚弟弟追問下，只好端起茶杯，放下，再端起，再放下，如是三次道：「我不需要看那些，我只要想想她就行了。」
「不說這個了。」兄弟倆在感情觀上南轅北轍，說不到一起便不說。陳恪道：「昨天父親說，京里可能出大亂子，是怎麼回事兒。」
「我自己的事自己來，不用你摻和。」陳忱大搖其頭道：「焚琴煮鶴！」
「我聽二哥的。」陳恪笑道。兄弟倆相視而笑，
「那你怎麼解決那個問題？」陳恪好奇問道。
「小六隻是不愛讀書，本事其實不小。」陳恪笑道：「咱們全家當官，有什麼鳥意思？就由著他去吧。」
朝廷堅決不許他請辭，老歐陽只得勉強走馬上任。他為政和包黑子完全兩個風格，一個是從嚴從重，震懾宵小，一個是寬簡政治，引人向善。這兩種路線都有道理，關鍵看執行人的能力，歐陽修顯然不是他自謙的那樣「治民臨政、既非所長」，他推行的寬簡仁政，把開封府治理的井井有條，深得百姓愛戴。
陳恪心說，我要不焚琴煮鶴，杜清霜還在外面賣唱，柳月娥還浪跡天涯，蕭觀音……算了，面首沒人權，不提也罷。
話沒說完，就被陳恪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啐道：「最看不慣你們這些文青，一個個腦子進水！難道你要和自己的幻想過一輩子？」
「你怕什麼？」
「說實話。」陳忱卻有些傷感道：「這麼些年，我每天都想她，但真要馬上見面時，卻又怕見到她。」
「歐陽大人不是不知道京里的狀況。」陳忱嘆口氣道：「雖然卧病在家，但每日都要父親去向他彙報。他也極度向朝廷請求，擇一能勝任的官員代之，可現在，眼看就要火山爆發誰會去坐這個火山口？沒有人接手啊！父親他們一干府衙
京城重地，天子足下，高官大戶如過江之鯽，事務錯綜複雜，所以這是一個重要而事繁的職位，非精明幹練德高望重的大臣主政，否則難以駕馭。包拯任御史中丞后，官家和二位相公，經慎重考慮，認為非歐陽修不可。
誰知上峰說，你安心歇著吧，給朝廷當官就這點好處，一分不少你的，何樂而不為呢，陳忱只好回家歇著。
「我怕我心裏那個她，已經和現實的她，不是一個人了。」陳忱憂傷逆流成河道：「所以我在想，是不是相見不如懷念……」
「什麼叫歇著干？」陳恪表示不理解，不過無論如何，他現在放假了，可以好生歇歇了。
「你呀你。」陳忱搖頭笑道：「六郎就是這麼讓你帶壞了的。」
陳恪過來時，陳忱正在讀書，他才剛赴京，按規制有一個月的假期，讓官員安頓家小，熟悉環境，把一切事務處理妥當再去上班。陳忱沒有家小，隨他上京的，只有一仆一鬟一車夫：也不用安頓，家裡都給收拾好了，直接住進來就成，本想說我直接上班吧。
說起來，短短六年時間，晉陞到正八品京官，二郎已經是官運亨通了……
他還坦承「臣素以文辭專學，治民臨政，既非所長」，而且正在全力撰寫《
但正如歐陽修先前所料，由於京都公務纏身，政事繁忙，他又是一個辦事認真的人，不得不日理萬機、日夜不停地批閱公文，處理各種事情，結果眼疾加重，雙眼疼痛，視力模糊，身體狀況大不如從前，今年幾次病倒，難以堅持正常工作，不得不告假在家中調治療養。
雖然一直沒見面，但兄弟間書信往來還是有的，所以對對方這些年來的經歷，兄弟倆並不陌生。陳忱給陳恪倒杯茶，笑道：「小時候就看你不凡，但沒想到呀，這才幾年，竟做出這麼大事業，作為你哥哥，我真是驕傲啊。」
遂于去歲這個時候，任命五十二歲的歐陽修，以龍圖閣學士兼開封知府。但歐陽修卻上書拒絕。他在《辭開封府札子》陳辭懇切，訴說自己久患目疾、早衰多病，又忽得風眩，體力不支，要治理京城這樣的重地，恐力不從心。
陳恪眨眨眼，不說話了。原來兄長的意淫功夫，已經出神入化……
「所以你就一直忙到不成婚？」陳恪嘆氣道：「這些年來，莫非就靠我給你的《河間傳》打發日子？」
「為什麼要變？」陳忱笑道：「生活越簡單，心就越安寧。」他怕陳恪誤會，又笑道：「一個人一個活法，你要是像我這樣，估計要抓狂的。」
接過杜清霜遞上的毛巾，到浴室沖個涼……當然是純沖涼，然後吃一餐藝術品般的汴
「打工仔談什麼事業……」陳恪搖頭笑道：「只是盡本分而已，你為一方父母亦是盡本分。前年葉縣瘟疫，你為了穩定人心，把縣衙騰出來，集中收治病患，結果別的縣都逃了大半，唯獨葉縣沒人逃走，留下來眾志成城，抗災防疫。最後，反而是你們縣死的人最少。你說，我能不為你驕傲么？」
「至於六郎，爹爹說，他跟街面上的兵卒無賴牽扯太深，唯恐他跟著瞎摻合。」陳忱接著道：「說，他只要踏出家門，就再也不用回來了。」
「這事兒從年初就沸沸揚揚，軍隊里人人自危，軍人家屬更是沸反盈天。隨著名單公布日期臨近，京城已是亂成一團，據說不少軍卒軍屬在搞串聯，要在公布之前鬧個大事，逼朝廷讓步……」陳忱看看弟弟道：「偏偏這時，開封府尹歐陽大人，又病倒了。」包拯早已經不再打坐開封府，現在掌印的，正是陳恪的老師歐陽修。
「是裁軍引起的。」陳忱道：「這幾年，朝廷年年都喊要裁軍，但年年都放了空炮。不過春天時，在文相公和前任三司使張相公的勸說下，官家終於下定決心，命六月底前完成。」
「那不就結了？」陳恪道：「去看看她，要是還是你的夢中情人，沒什麼好說的，這次不管是下藥還是綁票，我都給你弄回來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