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一十三章 誰主浮沉（下）
「消消氣……」陳恪輕聲安慰道：「也許，富相公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強，太強了，這章惇以前還儘力收斂，如今拔劍出鞘、氣場全開，給陳恪的壓力，竟然有韓琦的神韻。
所以他毅然決定，去依附第二順位、沒有什麼根基、看似希望很渺茫的趙宗績。他在做這個決定時，憑的是敏銳的直覺——一個超越常人的非凡存在，能夠非常清晰地感應到，另一個與之相似的人的存在。就像一頭狼，很輕易就能知道對面那頭野獸的危險係數一樣。
「那劉美人我知道，不過她哥哥是頭一回聽說……」趙宗績哼一聲道：「這樣的蠢物橫行街頭，真給皇家丟臉，你收拾得好！出了事情我給你頂！」頓一下，他幽幽道：「不過也算不了什麼事，那劉美人快完蛋了……」
「哈哈哈哈……」陳恪大笑起來：「罵得好啊，令人心曠神怡！」
陳恪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懇請陛下思北境輕慢中原之恥，常懷仇雪之意。坐薪嘗膽、不忘戒備，內則修政令、明賞罰、辨別邪正、節省財用。外則選將帥、練士卒、安葺被廢、崇建威武。使二邊聞風自戢，不敢內向，縱有侵犯疆塞不為深患……」
酒足飯飽后，陳恪送章惇回自己的外宅休息……章惇本來是住會館的，但陳恪力邀他到家裡去住，章惇也就沒推辭。
陳恪便將自己，這兩
趕到王府時，便見趙宗績一臉陰沉的在那生悶氣。
陳恪那邊，卻在仔細的盤算，這新學黨人到底有多大助力……儘管他知道，這一定是股不小的力量，否則也不會在十年後席捲天下，把整個華夏都搞得面目全非。但是趙宗績急需的，是現成的助力！是能幫他登上皇位的力量！
「非如此，她還完不了。」趙宗績沉聲道。
但是富貴險中求，章惇相信自己的眼光，他冷靜的分析出，自己去討好紅得發紫的趙宗實，是不會有什麼回報的。最重要的是，趙宗實將來，一定會倚重那些扶他登極的老臣，王介甫還是沒有用武之地。
但誰都知道，希望，已經很渺茫了。可等到水落石出的時候，也是魚蝦已空的一刻，只有先下手為強！宮裡宮外，朝野之中，一切有野心、有想法、有貪念的人，都已經打起了小算盤。
就這樣各懷鬼胎走了一路，馬車行到南門大街后的一處巷子里。樸實低調的大門一打開，馬車便徑直行了進去。
提前和下一任皇帝搞好關係，就成了人們漸漸不再避諱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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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車在院中停穩，章惇下來，便見二十四名倭女排成四排，一齊朝他們俯身行禮道：「你回來了，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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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陳恪輕聲道：「不是聽說，她有身孕了么？」
「原因很簡單，狀元本該是我的。」章惇淡淡道：「劉敞那廝為了給趙宗實造勢，把劉輝……就是那個劉幾，排到了我前頭。」
這一手非同小可，輸贏之間全靠當事人的眼光准、膽子大，有雙識英雄的慧眼。如果押中了，自然大賺特賺、跟著主子平步青雲，因為雪中送炭，永遠比錦上添花更加讓人感念。但冷灶的意思，就是大家都不看好。大家都不看好，自然有不看好的原因，失敗的可能遠大於成功的。
「干！」章惇點點頭，與他碰杯飲下。
再含糊下去，就要被這廝小覷了，陳恪心中冷笑，端起酒杯道：「借你一句話，事在人為！」
「原來如此。」以章惇睚眥必報的性格，自然不會再去奉承劉敞。
「富相公怎麼說？」
「怎麼講？」章惇眉心一動。
對章惇來說，他來找陳恪，確實是自作主張，一來他不喜歡趙宗實，並對陳恪極有好感——就像他說的，他覺著陳恪與王安石，才是未來能改變大宋的人。
「因為官家就送給他們一個字。」趙宗績笑道：「滾！」
可趙宗績實在太缺人了……自己怎能輕易放過這支助力呢？
官家這幾年為了誕下龍子，幾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女人肚皮上。也不是沒有
「我也不說，趙宗實是為了當皇帝，裝出來的聖人樣子。」陳恪沉聲道：「我只知道，我們這位，時刻都惦念著恢復燕雲……」
「已經寫好了！」趙宗績走到書桌邊，拿起幾張信紙道：「你看！」
「你要是覺著氣不順，便寫一篇文章，好好發泄一下，向天下人明確你的態度。」陳恪笑道。
「他被我說得沉默了半晌，最後對我說，站在宰相的立場上，要考慮全國局面，如今朝廷正要裁軍，邊境上不能亂。」趙宗績頓一下道：「還說這也是官家的意思，為了個稱呼糾纏不休，因小失大，得不償失！」
「那你怎麼還這麼高興？」陳恪笑道。
「就是這麼快。」趙宗績點頭道：「御史台的幾個言官，奏我們『赴會飲射不如儀、傲慢無禮；語多侵遼主、致使談判久拖』云云，林林總總十幾條，把咱們批得體無完膚啊。」
馬車緩緩行在大街上，厚實的車壁，隔斷了外界的聲音。車上的兩人都有些酒意，便安靜的閉目養神。
能有這個想法，雙方就能尿道一壺裡去。章惇滿意地點點頭，道：「我等你的好消息！」頓一下
「我說，這怎麼能算佔便宜？既然是一輩輩論下來的，那官家就是耶律洪基的叔叔。」趙宗績憤憤道：「豈是他不想叫便不叫的！」
他根本不容你苟且，是或否，必須給出答案！
「現在看來，贏面在趙宗實身上。」章惇直言不諱道：「如果你們沒有一爭的信念，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將來我必儘力保全你一家！」
「沒問題。」陳恪點頭笑笑道：「不過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不喜歡趙宗實么？」
安頓好了章惇，讓他盡情享受，陳恪便趕往趙宗績那裡。章惇等不了多久，必須儘早給他個答覆。
擱下酒杯，陳恪方接著道：「但我也不是為一己私利，我們這位，確實比趙宗實更合適。」
儘管他不了解趙宗績，但他了解陳恪，知道這樣的人傑，絕不會在毫無勝算之時，還與那趙宗績一起瞎折騰。他相信陳恪之所以不放棄趙宗績，一定有他的道理所在！
但其實，兩人的心思，都在飛快轉動。
「明是非么……」陳恪止住笑，輕聲將那「劉天王」之事，講給趙宗績聽。
「是啊。」趙宗績笑道：「這群蠢貨，居然以為官家不明是非……」
一旦失敗，則萬事休矣，畢生抱負全都成空……
「什麼苦衷？」趙宗績哼一聲。
但最重要的，還是他本身天生喜歡冒險。其實出發前，他是奉命來聯絡趙宗實
「問題解決了。」趙宗績黑著臉道：「富相公，竟然毫不猶豫便答應了遼人的要求。對我說，遼人不願做親戚，那就算了，不佔他們便宜就是。」
「非常好，就這麼寫。」看完之後，他點頭笑道：「這篇奏章一見報，很多人就會向你靠攏。」
「這麼快？」陳恪吃驚道。
「會不會靠攏我不知道。」趙宗績突然笑道：「我只知道，咱們才回京兩日，便已經有人上疏彈劾了。」
「什麼情況？」陳恪端起香茗呷一口，不錯，是清茶。
這是個不折不扣的政治投機，其行為手段就是傳說中的「燒冷灶」，或者叫，「冷門下注法」。
「就這樣，顧全大局的富相公，基本上答應了遼國的所有要求。除了沒有增幣什麼都答應他么了！」趙宗績惱怒道：「我真想知道，當年那個為國抗爭不惜命的富彥國到哪裡去了！若他看到自己今日的行徑，與呂夷簡之流無異，會不會感到羞憤呢？」
這不是小瞧了新學黨人，畢竟官家是不太喜歡王安石的，趙宗績若違逆趙禎的心意，和王安石走得太近，怕不是什麼好事。如果新學黨人只能在未來發力，那就沒有必要和他們牽扯太多，畢竟若異日趙宗績當了皇帝，他們想要做事，就只能主動投靠，之前沒什麼瓜葛，反倒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