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三十三章 醜聞(中)

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三十三章 醜聞(中)

油七畏畏縮縮道:「掙得,誰還沒件裝門面的衣裳。」確實,宋朝雖有穿衣之制,但隨著社會越來越富裕,朝廷也管不了人們對綢衣錦袍的追求了,到大街上看看,滿大街都是綾羅綢緞,連賣菜的也不例外。
「看來得幫你回憶一下了。」參軍冷哼一聲,便有兩個官差上前,一腳將他踹倒在地,然後膝蓋頂在他背上,一人一隻手反掰關節,痛得那油七哇哇大叫:「饒命饒命……」
「隨後老婦人就讓我用香湯沐浴,還給我拿來了女裝。我問這是作甚?她說,這是沖邪需要,得男扮女裝。干我們這行的,別說男扮女裝了,就是賣屁眼都成……」
「回到家裡,劉天王給了我這口箱子,並讓我永遠忘記這段時間的事情,不然就殺了我。我聽了怕極了,當天晚上就沒敢在家裡睡,結果還真有人闖到我家裡,放了把火,把我家給燒了。我知道他們是要殺我滅口,趕緊跑路來了洛陽。」
「出去!」參軍一瞪眼,規矩馬上消失。也不知是他這一瞪眼威力大,還是規矩形同虛設。
那法曹參軍事看看他,才想起油七的案子,點點頭道:「先關起來吧。」
「大概是過年的時候,老婦人終於讓我離開那個院子,上了一輛香車,車上還有個,和我穿一樣衣裳的女子,那女子囑咐我,一定要按所學的來,如果行差踏錯,就死定了。」
「走吧。」程判官有些同情地看看鋪長道:「委屈兩天吧。」
「等下車的時候,我頓時驚呆了,只見亭台樓榭,雕樑畫棟,燈火輝煌,快趕上樊樓氣派了。我忙問:『這是什麼地方?』那女子瞪我一眼說:『天上。』然後就讓我閉嘴。跟著她先在個屋子裡待了半宿,等到二更天,她讓我起來和她一道當值,把我帶到一間富麗堂皇的屋子裡,那裡面坐著一位貴婦人,年紀很輕,樣子很美……我被留在那裡陪她睡了覺。之後接連幾天,我都這樣白天不準出門,半夜去陪那女子睡覺,住了幾天後,她們又像來時那樣,把我送了出去。」
「做的什麼事,值這份賞?」參軍好奇道。
「他,他叫油七。」順著鋪長所指,眾人便見一個白凈俊俏的青年,坐在床上揉著惺忪的睡眼,還沒從好夢中醒過來。
「那還是去年冬天呢,我在汴京樊樓幫閑,那日正好伺候上劉天王,他打量我半天,突然對我說,他家裡有個重病人,婆子占卜后說,要找個屬龍的少年去沖邪,病才能痊癒。我就笑道,巧了,小人就是屬龍的……」說著他訕訕道:「其實我是屬小龍的,但他說事後必當重報。所以我就撒了個謊。」
「哦……」鋪長不說話了。這油七才來半年,他也發現最近這小子不對勁,穿的衣服料子很貴,出手也很是闊綽。只是順手牽羊的事兒,誰也沒少干過,也就睜一眼閉一眼,樂得享受他的孝敬了。
「我見他說得懇切,就隨他上了車。我剛上車,車上的帷幔就放了下來,外面啥也看不見。還讓我坐到用竹篾編織的大箱子大約走了十幾里。約莫著應該是到了城外,後來接連過了六七個門檻,箱子打開,卻不見了劉天王,只有個很貴氣的老婦人。」
「因為有人要害我,我得出京去躲躲。過了小半年,覺著風聲過了,手頭又緊,就拿著箱子里的東西用起來。」
「放屁!」參軍啐一口,抄起一件薄如蟬翼,印有精美花紋的綢袍道:「綢子和綢子能一樣么?知道這是什麼料子?貢綢!尋常人也不是不能買,一尺布一兩金,做這一件得多少錢?何況是十幾件!你一個小小巡丁,一個月才一貫半的兵餉,就是不吃不喝,一輩子你也攢不出這些衣裳來!」
「哪天贏的,在哪個賭坊,可有證人?」參軍冷冷道。
「干熟么的?」鋪長費勁地睜開眼,待看清來人後,趕緊爬起來,點頭哈腰道:「大人,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哎……」油七擦擦嘴角的血跡道:「之後一個月,那老婦人便訓練我,學女人的動作舉止,若是學不好,就不給我飯吃。學的我好長時間,都忘了自己是男是女。」
「說說吧,這些是怎麼來的?」參軍面前的桌上,擺著從油七床下搜到的華貴衣裳,金銀珠寶。
「我說我說,是劉天王的差事。」油七道。
「就是當今國舅姓劉諱化啊……」
「啰嗦什麼,得先把前面的忙完了,才輪到你們。」那參軍便不再理他們。
「嗯?」參軍冷哼道。
「出什麼力?」參軍問道。
「賭錢贏得……」油七換了種說法。
路上,那鋪長回過神來,湊到程判官身邊討好問道:「大人,油七到底犯了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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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地方,敢出骯髒之言,掌嘴!」參軍啪地一巴掌,把他嘴巴子抽歪了。然後對眾人道:「你們都出去吧。」又看看那貼司道:「你也出去,我來記。」
「……」程判官本不想理他,無奈這廝聒噪起來沒完,只好說道:「潑才在賭場露富了,有人告到府里,說這廝向日精窮,突然暴富,肯定非奸即盜了。」
有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兩天後,法曹便提審了油七。
跟著程判官前來的捕快,便撲上去,一下將那青年撂倒,緊緊壓在床上。又有人從床下,搜出一口箱子,打開后,裏面儘是華貴的衣裳、還有金銀珠寶。
「這事兒不能說,說了惹麻煩。」油七道。
「招是不招?」見這家話連開胃點心都熬不住,參軍有些輕蔑道。
來的是軍巡鋪的頂頭上司,左軍巡判官程前,他看著屬下一臉的宿醉,厭惡的皺皺眉道:「哪個是叫油七的?」
「看來這小子要出事兒了,不過老子又沒參与,怕個球。」鋪長便放下心來。
大人,幫著說說話,必有重謝。」鋪長可憐兮兮道,知府大牢那真是誰蹲誰知道……
「樓下相幫……」也就是妓院酒館里幫閑的閑漢。
說起來,這份差事白天黑夜的忙,但大宋立國百年,積習之不善,已經體現在方方面面。大多數時候,巡鋪兵們都是白天在鋪里睡大覺,晚上隨便打發一個鋪兵出去轉轉,其餘人便找地方吃酒耍錢,那日子過得很是逍遙。
「哪個劉天王?」
嘩啦一聲,便給油七戴上了「金步搖」,程判官看看那鋪長,還有另外三個鋪兵道:「你們也一起走一遭吧。」
突然房門被推開,八九名身穿皂服的漢子湧進來,驚醒了睡夢中的巡鋪兵。
「嗯。」程判官點點頭。
「……」參軍眉頭緊鎖,他猶豫著,是不是該繼續聽下去,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沒有叫停。
「招,啊,斷了,斷了,我全招……」油七滿臉汗珠、嗷嗷大叫道。
龐大的洛陽城是大宋西京,也是宋朝的第二大城市。繁華的背後是各種隱患,商店貨鋪、鱗次櫛比,勾欄瓦舍、棚屋相連、火災隱患嚴重;人員泥沙俱下、魚龍混雜,極易發生各類案件。
一路無話,回到府衙,那胡判官便帶著他們,徑直到六曹院法曹房中,朝一名穿藍袍的文官行禮道:「參軍,人贓並獲了。」
「說重點。」參軍道。
「這不合規矩……」貼司道,大宋律法規定,司法官員不得單獨審訊人犯,必須有書記員在場,以作記錄。
「說,這些東西是從哪兒偷來的?」參軍道。
見他又支支吾吾,參軍哼一聲:「用刑!」
「東京多好,來西京干甚?」參軍沉聲問道。
「看來確有其事啊。」程判官哼一聲,一擺手道:「帶走!」
「大人,我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鋪長大叫道。
巡鋪兵們地位低下,哪敢跟上峰硬頂,趕緊穿好衣裳,乖乖跟著出了鋪房。
「別別別,我招。」油七忒也膽小,投降道:「我原先在東京,給貴人辦事,事成后得了這一箱子酬勞,然後就來了西京。」
「你原先在京城,是做什麼的?」參軍問道。
待所有人都離去,那參軍蹲在油七身邊,眯眼打量半晌,發現這廝眉清目秀、身材單薄,若是喬裝打扮一番,還真像個女人:「繼續說。」
為了維護西京的穩定和安全,宋朝除了由河南府負責安全緝盜外,還在各街坊設立軍巡鋪……巡鋪兵的責任,主要是負責夜間巡邏,哪裡有火災盜匪,第一時間預警;白日里發生惡性事件,也需第一時間趕到,保護現場,等候河南府官差前來。
「記不清了。」油七小聲道。
訊問房中,還是那位參軍,身邊坐著記錄的貼司。
「劉化?」參軍不通道:「你替他做了什麼事?」
這天外面日頭毒辣,位於城西北巷口的永慶坊巡鋪房內,一眾巡兵正酣然大睡。
「不是偷的,別人賞我的。」油七大叫道:「這是我出力的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