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三十六章 哀莫大（中）
「夠了！」趙宗實的臉，已經漲成了茄子，他一把揪住那少尹的領口，惡狠狠道：「你敢這麼寫報告，我就殺了你！」
「與人為善，仁義待人，從不輕易作踐人。」李昭亮笑道：「臣子們誰不願意有這樣的皇帝？所以大家都爭相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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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宗實在那裡呆坐了半晌，方緩緩抬頭，看到李昭亮用過的茶盞下，壓著一個薄薄的冊子。
李昭亮盯著趙宗實，點點頭道：「觀這些日子，小王爺似乎真是準備自毀長城，老朽才不得不來多幾句嘴。」
「這，恐怕不行。」少尹壓低聲音道：「不瞞小王爺，這翠香樓其實是皇城司的產業，查一查也就罷了，封的話，大名府沒這全力，還得小王爺找他們施壓。」頓一下道：「至於那婊子，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也得有合適的罪名啊……」宋朝官員連皇帝都不怕，對未來皇帝的巴結，也是有限度的。斷不會為你去犯王法……
「這座妓院，不要再開下去了。」趙宗實鬆開手，淡淡道：「還有那婊子，要為我四哥償命。」
這句話，戳到了趙宗實的痛點，被烙鐵燒了一下似的。
「歸西了……」老何涕淚橫流道：「四公子歸西了……」
看到四哥猝死，趙宗實沒有多少悲痛，只是感到憤怒，他陰著臉道：「我四哥是怎麼死的？」
昨天晚上，他與幾名錢莊老闆在翠香樓吃酒，談完正
「什麼？」趙宗實有些回不過神來道：「你說笑的吧？」
「小王爺不自毀長城，你兄弟倆怎會把這河北東路，鬧得雞飛狗跳牆？兩路邊防重將，被你們關了禁閉，餓得都開始嚼草根了。」李昭亮冷笑道：「外面百官求情，卑躬屈膝、涕淚橫流，你們二位卻鐵石心腸，不為所動！」說著嘿然道：「汴京城裡那位，至少還知道扯起官家這面大旗，躲在後面放冷箭。小王爺你倒好，殺氣騰騰的衝鋒在前，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連邊防癱瘓、遼人入寇，河北路民眾危在旦夕也不顧。小王爺想過沒有，天下百官會怎麼看你？」
「到底是怎麼回事？」趙宗實沉聲問道。
「仵作已經檢查過了，身上沒有傷痕。」大名府少尹低聲道：「但死後陽物仍堅挺如舉，初步判定，是因春藥服用過量，導致精盡人亡的。」
「小王想過沒有，為何上百名同輩兄弟中，大家偏偏都擁戴你？」李昭亮淡淡笑道：「是，你曾經被抱進宮裡，當過幾天官家養子，可那不代表什麼，別忘了，你們現在還是叔侄相稱呢！」
來路上，老何已經向趙宗實講明了來龍去脈。原來趙宗輔來大名府，除了幫著他
「還有沒有一點規矩！」趙宗實滿腹邪火無處發泄，這下可逮著個倒霉蛋了。
「這種事兒，我怎麼敢開玩笑。」老何放聲大哭道：「四公子是真的去了。」
「公子，公子，四公子他……」老何卻臉色發白，牙齒打顫道：「去了。」
「根據老鴇和陪四王子吃飯的那幾個商人交代，這女子，本來是陪一名商人的，但被四王子看上，在入房前才換過來的。」少尹道：「所以，可以排除她的嫌疑。」頓一下道：「據她交代說，四王子一口氣就吃了好幾粒春風酥，這與我們的推測基本吻合。而且，據以前服侍過四王爺的妓女交代，他每次歡好前，必用春藥助興……」
翠香樓，是大名府第一風流去處，此刻卻被官兵團團包圍，大名府的官差全到了，把老鴇、姐兒、龜奴全都集中在大堂里，挨個挨個的審問。
老何帶著趙宗實一進來，開封府少尹李維謙便迎上來，低聲道：「小王爺節哀。」
那少尹心裏卻鬆了下來……顯然，對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解釋。他捂著胸口道：「咳咳，下官明白，四王子是因為公務繁忙、四處奔波、勞累過度所致。」
「去哪了？」
「還有那賤人呢，為什麼不是她？」趙宗實恨聲追問道。
翠香樓對過的酒樓二層，兩個衣著普通的男子坐在臨窗的桌邊吃酒，看到外面亂成一團，看見趙宗實匆匆進去，又看見他面色如鐵的出來，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便扔一角銀子下了樓，消失在茫茫府城之中。
「……」趙宗實不言語了，這話正中他的隱憂。
「這，這……」老何不知該從何說起，抹淚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呵呵……」趙宗實終於笑出聲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是在自毀長城，對吧？」但笑聲十分瘮人。
只見，那一筆筆從軍費中轉出來的資金，其中一大半，都轉移到了京里。接受孝敬的名單，遍布樞密院、中書省、三司、兵部、三衙……從堂堂相公，到下面的小吏，全都有好處拿。
「住口！」趙宗實再也聽不下去，一腳踹在那少尹的小腹上：「肯定是有人從外面進來，給我兄長下藥！」
「老爺子休開這種玩笑。」趙宗實還沒接觸過這種單刀直入的丘八，登時坐立不安道：「宗實萬不敢有非分之想。」
「……」趙宗實不說話了。
「唉……」李昭亮緩和下語氣道：「當兵的不會說話，言語間觸怒了小王爺，請多海涵。只是小王爺啊，寒了眾人的心，再暖過來恐怕就很難了！」說著抱抱拳，
「我奉旨辦事，只一個『盡心』爾，如何又自毀長城了？」趙宗實的臉色十分難看。換了誰，一番盡心竭力，被人說成是狗屎，都會氣炸肺。
眾人便簇擁著他上了樓，來到頂層最豪戶的包間內，便見趙宗輔身上蓋著一床綢被，圓瞪著兩眼，一動不動躺在大床上，已經死去多時了。
「其實大家最看重，還是你這個人本身。」李昭亮話鋒一轉道：「因為小王爺你最像官家，而大家早習慣了官家這樣的皇帝。」
「呵呵。」李昭亮心說，你就裝吧。便淡淡笑道：「小王爺或許沒這個想法，但事實如此，容不得你有其他選擇，要是別的幾位上台，還有你的活路么？」頓一下，陰沉沉道：「正所謂『預則立、不預則廢』，你是想立還是廢呢？」
甚至還有部分，直接轉移到了他家裡。有給他父親的冰敬炭敬，有給他親近兄弟的好處……
就在趙宗實進退維谷、黯然神傷之際，跟他從京里出來的侍衛老何，一臉慌張的沖了進來。
「哼……」趙宗實悶哼一聲，看一眼死狗一樣的四哥，轉身下了樓。
「官家到現在還沒有子嗣，若是后兩年生出個來，則全當我說的是廢話。」李昭亮呵呵一笑道：「可要是一直這樣的話，那大宋的嗣位八成就要落在小王爺的頭上了。」
但憤怒之後，他又是滿心的鬱卒，就連自己的父親兄弟都不幹凈，這還怎
「請講。」趙宗實點點頭。
「什麼是官家樣的皇帝？」趙宗實的笑容有些怪異道。
便起身過去拿起來，原來是個賬本。打開一看，上面是一筆筆資金流動的記錄，若非他博學多才，還看不明白呢。快速翻動幾頁后，他目光突然一凝，一屁股坐下。
趙宗實看也不看他一眼，老何便輕聲道：「四公子在樓上。」
趙宗實從心底憤怒了，這是怎樣的世道？上上下下、沆瀣一氣，肆無忌憚的啃噬大宋朝的民脂民膏，這是我趙家的基業啊！
那少尹被踹得連退兩步，捂著胸口道：「下官已經查看過了，這間屋子的窗戶，全都從裏面閂著，沒有被撬動過的痕迹，而門口，一直有貴府的侍衛把守，所以排除了有外人進來作案的可能。」
但那少尹心裏清楚，必須把趙宗輔的死因，全推到他自己身上，否則此事萬難善了。便從床頭的小几上，拿起一個瓷瓶道：「這是極品春藥『春風酥』，只消一粒，便可讓人一夜金槍不倒，但四王子可能是醉了酒，竟連吃了六粒。」說著揭開綢被，讓趙宗實看趙宗輔的下體，還有滿床滿床的精斑，道：「那陪侍的女子，力戰不支，竟活活暈厥過去，早晨在醒來。下官已命婆子查看過，那女子下體受創嚴重，正是被過度征伐所致……」
趙宗實的臉，登時變成了紅布，怒道：「爾敢污衊我天潢貴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