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九十九章 宮禁為誰開(中)

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九十九章 宮禁為誰開(中)

各種燈景匯聚一處,其最高成就為「燈山」,也就是所謂的「鰲山」。今年的鰲山高達十六丈,闊三百六十步,中間有兩條鰲柱,長二十五丈,兩下用金龍纏柱,每一個龍口裡點一盞燈,謂之雙龍銜照,夜裡點燃了,編入兩條巨龍盤繞在汴京城中,驚人的壯觀。
趙禎的御筆親批是:「既然是酬謝,便只管收下,記得寫封信謝謝遼后,再拿點錢感謝下遼使,不能讓人家說,我大宋的狀元不懂規矩。」
「……」陳恪唯有苦笑以對。
一清點,發現契丹人的禮物,真是貴重無比,什麼珍獸毛皮、東珠、山參、金銀玉器,價值粗粗估略也得在幾萬貫以上。
一個滿臉塗黑、穿著官袍大漢,便粗聲道:「你這婆娘聽明白,我老包臉黑可心不黑,若是有冤便直講來,休要罵俺是個蛋。」
沉吟間,蕭峰又壓低聲音道:「皇后說,學士一定會答應的。」
不過轉念一想,此事太過匪夷所思,自己就是跟人坦白,也會被笑成是神經病。所以最恰當的處理方法,便是什麼都不做……
除了這些神乎其神的技藝,在上元夜更多市民們的自娛自樂,比如划旱船、舞獅子、裝神弄鬼耍和尚……上元節百無禁忌,便是當朝大員也會被市民們拿來戲耍。
陳恪不明所以,以為皇帝是在考驗自己,因此又上一本堅辭。
但這話,也只有柳月娥才相信。前幾樣還好說,但最後一樣,蕭皇后親筆所畫的夢熊圖,不可能是弄錯了吧。雖然畫上畫的是文王夢熊,似有求賢若渴之意。
「是新科的狀元郎!」
「隨她呢。」拿定主意,陳恪便恢復了鎮定:「橫豎都是要由朝廷定奪的,我們操那份閑心作甚?」
萬幸這場小小的風波,總算是波瀾不驚的過去,沒有人追究,那些禮物背後的意蘊。
小妹望著他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旋即輕輕搖了搖頭。
陳恪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在幾件禮物間游移。柳月娥眼尖,馬上發現他看的那幾樣,分別是紅蔽膝、白玉璋、玉麒麟、夢熊圖。這幾樣混在禮物堆里並不顯眼,也許只有心裏有鬼的傢伙,才會特別注意到。
「那也不能由著他們潑污!」柳月娥一甩手,便把小妹甩開,大步走到場中。她的身量極高、容貌極美、一入場,便讓那些扮相粗俗的優伶相形見絀。
趙禎很快又有硃批道:「大國之體,不可自為削弱,收下,當使之勿測。」
其歷史之悠久,還要追溯到建隆年間,當時太祖皇帝登上宣德門城樓,只見汴京城中燈火輝煌、簫鼓間作。他問身旁的大臣李昉道:「此間人物比之五代如何?」
「……」剎那間,陳恪就要以為,這是個針對自己的套子了,但轉念一想,又不禁啞然失笑,自己算什麼人物?契丹人怎可能犧牲一位郡王來構陷呢?何況還會牽連到蕭皇后。
「是什麼的?」
陳恪想不到,自己竟聽了《鍘美案》的原始版,雖然唱念做打都和後世沒法比,但裏面的角色更像人,不禁聽得十分歡樂。
雖然臨近春節的尾聲,但上元節才是真正的高潮。這實在是一場由朝廷出資,普天同慶的狂歡節。
比如那「魚跳刀門」,是用響聲刺激魚高高躍出水面,躍過刀門的。
蕭峰也不急,便起身告辭道:「既然瓜田李下,小王就不多叨擾了。」說著一臉懇切道:「只是懇請學士,無論如何,不要將這件事泄露出去?」
「別、別、別,就算有錯也不能殺。要不老包你打他吧,也別打得太狠啦,我雖恨他,但更想他……」
遼國人竟然向宋朝人問存亡大計,世上最荒謬的事莫過於此,一時間,陳恪弄不清這是陷阱,還是契丹人該吃腦殘片了。
「契丹皇后真是好大方啊!」柳月娥大吃一驚道:「不過做了一首詩,就打賞這麼多?」
這麼大的國家,縱使放假也不可能全都歇菜,值班官員還是有的。許是過年期間,奏章少之又少,因此僅隔了一天,就有上諭下來。
每到此時,大宋朝的百姓便進發了像火山噴薄一樣的熱情,香霧、彩山、美男、麗娘、家家的燈品、處處的錦帳、鮮艷的花市、奪目的金蓮、如流水的車、游龍的馬、構成了這場持續五夜的狂歡。其熱鬧繁盛的景象,是任何一個朝代的歡樂慶典,都難以與之比肩的。
從正月十五到十九這五日,從昏時到天明,人們都要上街賞燈遊樂的。那千姿百態的花燈,好像天上的星星翻轉到地下,閃閃爍爍,遍處生輝,令人如置身銀河之中。
那「使喚蜂蝶」,更是神奇無比。乃取一匹帛重疊,剪成蜂和蝶,蜂蝶隨著剪子飛去,或聚到觀者的衣服上,或聚到美人釵髻上,這場面使觀者大悅,打賞自然如潮水一般。
「嚇,這遼國使者真粗心。」月娥道:「竟然把人家給皇后的賀禮,混到給你的禮物里了。」
陳恪好容易才定下來的內心,那叫一個翻江倒海,心中暗罵那禍國殃民的蕭皇后,出了這種事,還不儘力去瞞著蓋著,反而巴巴的讓人送璋送麟送飛熊,唯恐天下不知道,遼國皇后和宋朝狀元間,那說不得的故事么?
在燈海的照耀下,城市成了不夜天,市民們才能盡情的狂歡。天下的伎人們,都願意將自己的拿手好戲,在上元之夜演出,因為這時觀眾最多,最易揚名立萬。
次日遼使回國,趙禎除了正常的回禮之外,又多給了一些賞賜,價值正好等於蕭后給他的那份。陳恪這才知道,國與國之間的事務,怎樣處理才得體。
這些造型別緻、各具特色的花燈中,最奪目的自然是商鋪、官府所制的大燈,但數量更多的,是百姓們精心製作出燈景。正是每個人都為這燈海出了力,市民們才會生出更多的參與感,更加熱愛這場狂歡。
陳恪這才明白了趙禎的意思。
陳恪登時臉就綠了,包拯當開封府尹時,只有一位狀元郎——姓陳名恪字仲方,就是他老人家!
「哦……」陳恪一愣,才想起來,還有個宴會要赴,便對小妹道:「別忘了幫我寫札子,儘快遞上去。」說完便隨阿彩到內室更衣。
兩人自幼一起長大,陳恪的遣詞和筆跡,小妹都能以假亂真。因此陳恪想偷懶的時候,就讓她代寫奏章。
不過從哪方面講,他都不可能當場給出回答,便託言先尋思幾日,再讓人知會蕭峰。
「夫君姓陳。」女子便怯生生到:「名諱不敢提及。」
李昉回道:「民物繁盛,更甚五代數倍。」
「哎呀呀一聲長嘆,包黑我好為難……」
「是不是遼人錯聽了傳聞,以為三哥也……」小妹俏面一紅道:「弄璋之喜了?」
「這樣的東西恁可惡?你告訴我他的鳥姓名。我老包一刀砍了喂狗吃!」大漢唱道。
「我怎麼聽說,契丹人向來無賴。」小妹卻道:「總是用不值錢的東西,換取我大宋價值百倍的回禮?這次三哥得到的賞賜,遠高於朝廷得到的賀禮,只怕又有人要嚼舌根了。」
但下一刻,他就笑不起來了,只聽聽眾們義憤填膺道:「說,那個男的到底叫什麼?」
「風又緊呀雨又涼,蒼天無眼呀斷我腸。普天之下我的命最苦,狗東西撇下我娘兒仨。他他他,他尋了高門的東床……」女子唱道。
這答案讓趙匡胤暗爽不已,萌發了借上元張燈,歡慶一番的念頭。遂在乾德五年正月甲辰,以年豐米賤無邊事為由,特詔開封府在上元節時,更放十八、十九兩夜,宜縱士民行樂,自此五天的上元狂歡,便成為慣例。
柳月娥柳眉一豎,登時就要發作,卻被小妹拉住,低聲道:「今天是百無禁忌的上元節。」
像什麼吞雙面鋒刃的鐵劍、口吐五色水、魚跳刀門、使喚蜂蝶、追呼螻蟻這樣的絕技,往日里陳恪只在《夢華錄》上見過其名,若不親眼所見,是萬萬想象不出其真實面貌的。
蕭峰走後,陳恪便命人照著禮單清點禮物,準備封存起來,交有司處置。
然而「夢熊」在漢人這裏,早就不作「遇賢之兆」解釋了,而是「賀人生子」的意思……
比如陳恪他們便親耳聽到,有人拿前任開封府尹包拯開涮,喧囂絲竹聲中,一個青衣女子泣聲道:「包黑子、你是個蛋!我們娘兒仨的冤情你到底管不管?」
這讓陳恪終於放下一直懸著的心,一家人開開心心的歡度上元。
「也是。」柳月娥道:「快點收拾收拾出發,咱們要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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