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一十三章 冬（上）
沒辦法，汴京印書社以其超快的印刷速度，超高的印刷質量，超低的印刷費用，已經吞併了汴京七成以上的印社，組成了一家擁有七千工人的超級印刷集團，壟斷了汴京九成以上，全國六成以上的出版業務。
「吾內究儒學，外格物理。」陳恪便道：「我嘗試著找到這個世界各種現象背後的規律。比如，為什麼東西會往地上掉；船為什麼能在水上漂；為什麼彩虹有七種顏色；太陽、月亮以及星體，究竟是遵循著什麼規律在運動？」
這下可好，幾日之間，《大學章句集注》和《中庸章句集注》兩本書，便傳遍五湖四海。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各種聲音。
眾人聞言不禁笑道：「先生怕是說笑了，那太陽光是白色的，而虹是七彩的，怎麼就聯繫到一起了呢？」
講武堂是皇家武學院仿照後世的禮堂，新建的講堂，水泥混凝土結構，最多可以容納兩千餘人，有原始的擴音設備，可供武學院上大課之用。
陳恪的回答是：「當然不是，沒有聖人指引，你如何去格物？內修己身，外窮物理，皆需要遵從聖人的教誨！」
諸如「你說格物窮理，那麼把聖人放在哪裡？難道我們只需要格物，就不需要再學習聖人了么？」
「因為有地心引力的存在。」陳恪答道：「所以人會有體重，所以你跳得再高，最終還得落回地面，所以
眾人只見一道美麗的彩虹，兀然橫跨在練武場的上空……
所以整個冬天，陳恪家門口、還有武學院門口都擠滿了前來討教、拜師、辯論、質疑的儒者、書生。有人甚至從廣東趕來，就為了吐他一口老痰……當然，這樣的人是極個別的。
經筵剛剛結束不到半月，汴京印書社便推出了十萬冊《大學章句集注》和《中庸章句集注》，然後迅速擺上了汴京、洛陽、杭州、鄂州、廣州、成都的數千家書店的書架上，而且全都是在最顯眼處。
但也正是因為經歷過太多的挫折，他們不會輕信任何學說，總要充分的質疑之後，才會一點點的去接受。
對於未知的現象，古人總是賦予神話色彩，打破這種神話，自然會體現出無與倫比的說服力。
「難道農民也可得道？」這可是士大夫們讓不爽的，他們需要優越感。
當然，陳恪每次講課，所做的實驗都不相同。不過全都是上輩子念初中時，物理課上所做過的那些……
陳恪便解釋道：「彩虹，是太陽光照射到空氣中的水滴，光線被折射及反射，在天空上形成拱形的七彩光譜。因為雨後傍晚的氣象條件，最適合彩虹出現，所以人們總會在那時見到它。」
又有人問：「你說『萬物之界為實在，分門別類窮其理者，皆可
「理有萬千，但道只有一個。」陳恪道：「道蘊含在萬物萬理之中，所以每個理中，都蘊藏著道的一部分。按說應當窮萬物之理，方可得道。但人有智慧，可以總結歸納、可以舉一反三。所以你只要能窮究一門一類之理，便可得道。」
「那你自己格的是哪一家呢？」又有人問道。其實問這種問題的，便是已經基本認可他的學說的了。
「那麼都分哪幾類呢？」
「理論上是這樣的。但是農學博大精深，想要由此入道，你得能打理所有的作物吧？能防治所有的病蟲災害吧？還有園藝、造林、蠶桑、畜牧、獸醫、配種、釀造、烹飪、儲備，以及治荒的方法，也得瞭若指掌吧？」陳恪淡淡答道：「你覺著一個不識字的農人，可以了解這麼多麼？」
「至於以農入道者。最有名的便是炎帝神農氏。」陳恪又補充一句道：「其實古代農學家比比皆是，只是漢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堵死了人們以百家入道的路徑。其實應當以我儒家為體，百家為用，以儒家致內心，以百家證萬物，方可成大道！」
「《齊民要術》、《汜勝之書》、《四時纂要》、《耒耜經》、《兆人本業》、《保生月錄》、《種植法》、《相馬經》、《四時記》、《乘輿月令》、《紀曆撮要》、
「若能堪透這種種此類的物理，自然可以解釋這個世界。」陳恪又道：「不過目前我也只得到一部分理而已，而且其中一部分，還未經實踐檢驗，當不得真。」
其實這不是陳恪的意思，是他的手下在拍馬屁而已。本來按照陳恪的意思，是先印個兩萬冊，慢慢賣著，慢慢發酵，如果出了什麼問題，自己也好收拾。
這時候，西洋的玻璃在大宋雖然賣的貴，但並不罕見。而儒家子弟大都是中上家庭之後……連飯都吃不飽的人家，也沒錢供孩子脫產念書。所以對那三稜鏡大都不驚奇，只是知道這塊如此透亮的玻璃，肯定貴的一塌糊塗。
「太多了，比如說哲學、文學、武學、佛學、道學、史學、醫學、農學、工學、算學、占卜學、天文學、地理學、軍事學、動物學、植物學……」
「所以僅靠實踐，是無法得道的。還得通過閱讀前人的書籍，快速成為這方面的專家。然後再通過實踐，檢驗自己的知識，這樣才能儘快得到足夠的理，然後才有足夠的時間，去求道。」陳恪這樣說，無疑是宣揚，只有讀書人才能得道，但他還要掩飾道：「如果
「太陽光是七色的不假。」陳恪淡淡道：「只是複合在一起，才會變成白色。當發生折射及散射后，就會顯出七色來。」見眾人不信，他笑道：「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便從教具盒中拿出一面透明的三稜鏡，讓眾人傳看道：「先看看，這隻是一塊普通的玻璃吧？」
看到這一幕的人，十有八九對陳恪佩服的五體投地，其中大半從此成為他的擁躉。那真是屢試不爽。
所以除非那些書商想改行，否則就得乖乖的，按照這家出版巨頭的要求做。
「先生說要看書，可哪有農學方面的書？」眾人卻笑道：「從來沒聽說有人以農學家得道。」
眾士人不禁臉紅，他們讀書只為了科舉做官，是以除了十三經外，看得書很少。就算看也多是傳奇話本之類的消遣文。有誰會閑著沒事兒，捧著本農書看呢？
那玻璃傳送的空當，陳恪便科普了光的折射和反射原理。因為都是最基礎的初中物理知識，對成年人來說十分好懂，且聽了有恍然大悟之感。原來往日照鏡子看到自己、把筷子插到水中，總像折斷了一樣，含著這樣的道理啊！
待那三稜鏡傳回來，陳恪讓人將左邊窗戶的帘子，拉開一條縫。便有一道光射了進來，陳恪將三稜鏡湊在光上，眾士人便看到光線經過稜鏡折射，照在牆壁上
證明了陽光是七色的，陳恪又帶眾人來到練武場，侍衛拖來裝上花灑頭的水龍，背對著陽光用力踏著腳踏，無數條的水線便噴薄而出，變成漫天的水霧。
陳恪把這些人集中在一起，最大的好處是，可以避免回答重複的問題。事實上，他每天翻來覆去回答的，差不多就是那麼十幾個問題。
首先自然是讚譽。因為陳氏理學是如此精緻的一門哲學。這樣的學問擺在你面前，你縱使不信，也很難不感到心折。因為中國自從先秦文化斷層后，就再沒有形成一門完備的哲學。在漢儒學說、佛道思想，相繼被證明失敗后，人們太需要一種可以指引他們的思想了。
所以小的時候，要盡量多做小實驗，萬一哪天穿越了，也算有一技傍身。
「彩虹怎麼會是七色？」比起第一個現象來，這是他們更關心的。因為彩虹在這個年代，被稱為「杠吃水」、「龍吸水」，人們認為彩虹會吸幹當處的水。所以人們在彩虹來臨的時候，敲擊鍋碗等，來「嚇走」彩虹。
台下眾人不禁搖頭失笑。
他這話，果然引起了眾人的強烈好奇，便問道：「為什麼東西會往地上掉？」
陳恪也不得不把大量的時間，放在釋疑、解惑、乃至辯論上。整天被這樣圍攻，饒是他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最後只能宣布，每五天一次，在武學院的講武堂中，集中會見一批拜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