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一十七章 和親（中）
「三哥是關心則亂。」小妹掩口笑道：「明道二年，今上封李元昊為西平夏王，賜姓趙，故李元昊其實應該叫趙元昊才對。他的兒子自然也該叫趙諒祚了。」
這一茬，當然不能由他來挑破，不過大宋朝最不缺的就是嘴炮。而且壞了趙宗績的好事兒，他當然要設法補償了。
奏章雪片般的飛到銀台司，大大出乎趙禎的預料。他認定這是某些人不想看到趙宗績的妹妹，成為西夏王后，對這些人挾言官自重自然氣憤無比。他讓人去查了記錄，發現確實是明道二年，李元昊自請冊封，朝廷賜姓為趙。只是後來那廝反叛，朝廷剝奪了他的賜姓，又復以李元昊相稱。
便讓人傳話說，第一對方原本並不姓趙，第二，對方現在也不姓趙。所以算不上同姓不婚。
於是李諒祚帶人衝進了大宋的秦、鳳、涇原等州縣……不過這些地方常年是戰區，又窮又硬，也沒啥便宜好占。至於公主，就更沒可能了。他客客氣氣的還有希望，現在提兵壓境，要是大宋還把公主嫁給他，就成了拿「女人換苟安」，這個千古罵名，誰也承擔不起的。
兩人坐下后，沉默了片刻，還是陳恪先開口道：「對了，還沒恭喜郡主榮升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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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必憂慮，李諒祚這個破孩子，純粹是沒事兒找抽。陛下派我到邊境上去，告訴他會永久性關閉榷場，歲
「大宋對付西夏的手段有很多。」陳恪搖頭道：「還犯不著讓一個女子來承擔。」
陳恪卻打斷了他，斷然道：「聽我的，就這麼干！我可以立軍令狀！」
重重壓力之下，趙禎只好改變初衷，以「同姓不婚」為由，不收李諒祚這個女婿。
趙禎一看，是陳恪，心說我怎麼把他忘了？便笑道：「愛卿有何高見？」
陳恪沒法告訴她，李諒祚是個短命鬼，而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西夏皇宮裡，她還不一定能比李諒祚長命：「總之，那就是個火坑。」
「你……不能嫁給那李諒祚！」拿定了主意，陳恪一掃臉上的遲疑，意態堅定道：「絕不能！」
趙禎差點驚掉下巴，他甚至以為自己幻聽了。寡人沒聽錯吧？那可是西夏國王啊，就這樣對待？
「我沒聽到旨意。」陳恪搖搖頭。
就在大臣們眾說紛紜之際，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陛下，臣有本奏。」
並把皇帝賜給趙湘兒的金冊、鳳冠、霞帔等物奉還。
大臣們也有點慌，覺得這樣太冒險……便說還是穩妥計較的好。不然會惹出更大的麻煩。得虧陳恪是對外問題的專家，又有了大儒的光環，這才沒人斥責他胡言亂語。
於是下次朝會上，趙禎埋怨道：「寡人
「我不能看著你往火坑裡跳。」陳恪沉聲道：「何況此事還是因我而起，我不能不管。」
眾大臣紛紛提議，應該整軍備戰、聯絡吐蕃云云，說來說去，沒有什麼建設性的意見。
「好吧……」小妹白他一眼道：「其實辦法很簡單。我大宋戶婚律中有一條，曰『同姓不婚』。」
這是宋太祖制定的一個非常開明，也非常英明的政策，為的就是制約皇權，防止濫用。這也是宋朝皇帝，一向顯得比較軟弱的原因，你要是玩硬的，弄不好那幫以風骨自詡的大臣。就會給你個下不來台。
「大哥……」侍女通稟后，趙湘兒很快出來相見。屋裡溫暖如春，她穿一身淡黃色的輕羅衫裙，袖口與領內微露一層白紗中單衣緣。長裙下垂的線條平緩柔順，無一絲多餘的褶皺，白色披帛無聲地委曳于地，襯得她姿態越發嫻靜寧和。
「爹爹說，這樣對二哥有好處……」趙湘兒神情一黯道：「官家把我嫁到西夏，也有給二哥加碼的意思。」
「應該的。」陳恪點點頭，又話鋒一轉道：「不過也不必那麼老實，我又不是他的奴才。」
「什麼不行？」趙湘兒一直在痴痴地望著他，聞言一愕道：「什麼不行？」
「……」陳恪又陷入了沉默，他手背
「聖意么……」陳恪哂笑一聲道：「從來不是不能更改的。」說著站起身道：「我這次來，就是讓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斷不會讓你嫁給李諒祚的。」
「官家要是真想給殿下加碼，有的是別的辦法。」陳恪斷然道：「總之，我是不會讓你嫁給李諒祚的！」
「不需要，你靜觀其變就好。」陳恪第一次綻出笑容道：「相信我！」
陳恪的眼神，卻有些閃躲道：「當然是我……」
「那你想讓我……嫁給誰？」趙湘兒目光灼灼地望著陳恪。
「這件事，首先得讓殿下知道。」小妹心中苦笑，但見他急得火燒火燎，也顧不上拈酸吃醋，想一想道：「問問他的意思才好行事。」
沒過兩天，「同姓不婚說」便傳遍京城，台諫的言官早就對所謂的「和親」大不以為然，認為「中國結婚夷狄」是「自取羞辱」，現在有了理由，自然要萬炮齊鳴。
「需要小妹做什麼？」趙湘兒終於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但凡有一點可能，誰願意嫁去西夏那鬼地方？
感覺自己有些氣短，陳恪一仰頭，粗聲道：「你想嫁給誰，只要報上名來，都包在我身上！」
彪悍的結論不需要的理由，更彪悍的是趙湘兒竟然相信了。只是那並不能改變什麼：「可是，我若嫁去
陳恪瞪大眼，想不到問題這麼容易就解決了……
趙湘兒的俏臉上，浮現出淡淡紅暈，笑容如梅花吐蕊。
「還是先問一下的好。」小妹道。
不過宋朝那邊，也確實緊張起來了。畢竟西夏在軍事上，是個強大的敵人。一旦李諒祚起狠來，對宋朝的傷害還是很大的。
如果能不動刀兵，把西夏人嚇回去，自然是再好不過。趙禎和諸位相公對視片刻，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姑且一試」的眼神。
「他肯定不會同意的。」陳恪淡淡道：「官家想的是，如何不打仗，過上安生日子。殿下則做夢都想滅掉西夏，收復河套，豈會讓李諒祚成了自己妹夫，束手束腳？」
「我寧肯連郡主都不當。」趙湘兒面上浮現一絲苦笑道：「湘兒就要遠嫁了……」
趙湘兒雙目一亮，卻聽他聲音越來越輕道：「我大宋的好男兒了。」
「郡主。」陳恪沒想到，趙湘兒竟如此沉靜，一肚子安慰的話，反不知從何說起了。
再次求婚失敗，讓誅殺沒藏訛寵后，便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感到分外羞辱。他勃然大怒，無法抑制，認為宋朝瞧不起自己，決定提兵十萬，給宋朝人點顏色瞧瞧，逼他們把公主嫁過來。
「哦……」陳恪一愣道：「怎麼講？」一個姓李、一個姓趙，這算哪門子同姓？
「當然不會一時下來。
但大臣們堅持說，只要姓過趙就不行！戶婚律上載有明文，同姓包括曾用過的姓氏！如果官家再堅持，兩制官就要動用手中的權力——「封還詞頭」了。詞頭，是未生效的皇帝草詔，只有兩制官動筆按詞頭寫成正規詔書之後，旨意才會生效。而兩制官一旦覺得這個任命不妥，他有權把詞頭封還，拒寫詔書，終止任命程序。
「怎麼會是火坑？」趙湘兒問道。
大臣們不說話了，陳恪敢說這種話，要麼是活膩了，要麼就真有把握。
這時候，又有大臣把李諒祚十三歲便與表嫂梁氏通姦，兩人又合謀害死了他表哥與舅舅的事情捅破，愈加證明了「夷狄禽獸也」。
不過看他年紀輕輕，大好前程，也不至於活膩了吧？
「大哥說笑了……」趙湘兒心裏輕呼，你難道不知道我想嫁誰么？面上卻依舊淡然道：「此時聖意已決，斷不能更改了。」
「……」雖然不明白，他為何這樣說，但趙湘兒的一顆心，卻如被清泉滋潤過一般。她那嫻靜的臉上，綻出一絲微笑道：「大哥何出此言？」
一看風聲不對，再鬧下去，恐怕非但不能給趙宗績帶來好處，反倒會惹上一身騷。趙允弼也打起了退堂鼓，上書說自己的女兒年齡比對方大太多，又曾經結過婚，實在不合適，還請皇帝收回成命吧。
回到家，陳恪便和小妹商量起對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