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二十章 單刀入敵營（中）
一陣笑聲中，張振走進來道：「那個姓梁的來了。」
所以一要挾關閉榷場，就等於捏住了西夏的卵子，這就是陳恪敢隻身赴敵營的倚仗。
梁乙埋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但憋了一陣，還是黑著臉點下頭，把佩劍交給了身後的侍衛道：「你們候在這裏。」說著便大步進了帳。
「理是這麼個理。」梁乙埋近似央求道：「可我家主上血氣方剛，哪能咽下這口氣？」
「純屬謠傳。」梁乙埋依舊嘴硬道。
梁乙埋走到陳恪歇息的營帳門口，卻被武學生們攔下，要他解下佩劍、隻身進去。
「面子是自己掙的，也是自己丟的，歸不得別人。」陳恪聲音轉冷道：「再猶豫的話，只能連裡子也丟了。」
「哼……」梁乙埋冷笑道：「大人莫要虛張聲勢了，若不擔心大順城，你又何必急急而來呢？」
要是剛復開沒幾天的榷場，再次被關閉，可以想象，必然會再次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小皇帝為了平息眾怒，只怕要拿他當替罪羊的。
「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個性，這是作為軍事家不可迴避的課題。回顧党項人從李繼遷的反覆無常，直到李元昊的無所不用其極，再到李諒祚的奇葩復辟，一代代哪有半點的自尊自愛可言？是人就有尊嚴，君主更是視尊嚴為生命，如果有什麼能讓他們不顧尊嚴，那一定是生命時刻受到威脅。」
梁乙埋深深低下頭，艱
因為西夏方面光鐵鷂子就有五萬之數，儘管攻城不在行，野戰起來卻是近乎無敵的存在。八萬宋軍要是敢來，基本上就是被砍瓜切菜的命……
「貴國主上應該很聽你的吧。」陳恪換個讓梁乙埋驕傲的說法道。
梁乙埋思來想去，發現只能靠出餿主意，攪黃了李諒祚的求婚大計，他才會轉回頭來娶自己姐姐。於是便極力勸說李諒祚出兵懲戒宋人，逼宋朝人交出公主。
「呵呵……」陳恪明知道他在撇清，卻不點破道：「聽說貴國主上曾經許諾，立你姐姐為後，但後來又沒兌現，因為貴國主上又一心想娶個大宋的公主。」
所以陳恪也怕過猶不及，看著梁乙埋的臉色變幻不定，擺擺手，示意左右退下。
然而身為帝王家相，第一條就是必須絕對順從，小皇帝又是那樣的聰明敏感，他非但不敢勸阻，還得為小皇帝出謀劃策。
所謂的裡子，自然是指歲賜和榷場了，前者關係到李諒祚的錢袋子，後者則是舉國的生計，都丟不得。本來只要能嚇住宋人，這兩樣自然不會丟，歲賜還要漲漲才行。但現在宋朝人出奇的強硬，西夏人打錯了算盤，如果沒有決戰的決心，只能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了。
於是頭腦發熱的小皇帝，在家相別有
「這麼說也不錯……」陳恪不禁笑道：「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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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事只管攻城。」陳恪不在意地笑道：「守城的是範文正的二公子，倒要看看曩霄的兒子能不能一雪前恥。」
「最後通牒？」梁乙埋眼珠子一跳道。
經過沒藏訛寵幾年折騰，再加上大天災，西夏國內已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對榷場貿易的依賴，已經提高到了攸關國運的地步。
「主上英明睿斷。」梁乙埋警惕道：「沒有人能左右他。」
「我天朝做事自有規矩。」陳恪朗聲笑道：「不告而戰非禮也，本官是被派來下最後通牒的。」
就像後世的各國政要，見了美國佬的官員，不自覺的便矮一頭一般，梁乙埋雖然在西夏炙手可熱，此刻卻難免自慚形穢。暗暗捏一下手心，趕走莫名的自卑，昂首與陳恪對視。
「但這次出征，卻是你攛掇的吧？」陳恪語調平緩，在梁乙埋聽來，卻不啻炸雷一般。
「大人……不是開玩笑的吧？」現實和理想落差太懸殊，這讓梁乙埋實在難以接受。
一進去，便見兩排高大的宋朝武士肅容而立，那位陳大人一身緋紅官服，頭帶直角幞頭，肅容坐在正位上，身材筆挺魁偉、雙目神光湛然，好一派天朝氣象。
「就當是成長的煩惱吧。」陳恪
「就是這個意思。」陳恪綻出和煦的笑容，走到梁乙埋身邊坐下，溫聲道：「其實誰願意打打殺殺，和和氣氣過日子多好？讓你家主上退兵吧，一旦退兵，他哪還好意思嚷嚷著娶大宋公主？你和你姐姐，不就可以得償所願了么？」
「下官對天朝，並不了解……」梁乙埋面無表情，卻難抵一陣陣心悸。因為他的心思，全被這個姓陳的說中了。
李諒祚再聰明，也不過才十七歲，幹掉沒藏氏之後，難免自我膨脹，也覺著挑起一次邊境戰爭，給宋朝人點顏色看看，逼他們交出公主，不但可以鞏固自己的地位，還能讓遼人和吐蕃不敢輕視自己。
可想而知，如果李諒祚聽說自個被算計了，以李家人的兇殘性子，哪怕沒有證據，也會把他剁成八塊的。
梁乙埋知道對方有話要說，心下稍定，便目視著陳恪，等他開口。
說著他呵呵一笑道：「不信你們看那梁乙埋的反應，他若真存心開戰，又怎會在那裡跟我磨嘴皮？」各國都知道，和宋朝的文官鬥嘴，純屬自取其辱。
梁乙埋終於體會到宋朝前所未有的強硬態度，竟一句狠話也不敢撂。那沒藏訛寵為何眾叛親離？
「不錯。」陳恪沉聲道：「本官前來，便是通告西夏，我陝西四路大軍已陸續集結慶州，若爾西夏國主執迷不悟，三日內不肯撤軍，則慶曆之盟作廢，歲賜永絕，榷場永遠關閉，兩國唯有一戰。勿謂我大宋言之不預也！」
通過這次孤膽出使，陳恪已經成功抓住了學生們的心。
毫無疑問，梁乙埋與他姐姐梁氏休戚與共，讓梁氏成為西夏皇后，是他的必然追求。他很了解李諒祚的心理，無非就是看梁氏沒有利用價值了，便想反悔，轉而一心想娶個高貴冷艷的宋朝公主。
所有人都肅容聽他緩緩道：
但就算手裡捏了王牌，還是要講究張弛有度的，萬一西夏人犯了二杆子勁兒，非要大戰一場再說，陳恪也得坐了蠟。因為那傳說中的四路大軍，根本子虛烏有。慶州方向雖然有八萬守備軍，卻不敢出城支援。
所以聽說宋朝要關閉榷場，梁乙埋尚能保持鎮定，但被道破小算盤后，他徹底綳不住了，勉強擠出一絲笑道：「一切都好談……」
「党項自古就是個在夾縫中生存的民族，身處四戰之地，且總是與強鄰為伴。這讓他們每時每刻都生活在恐懼中，就連全盛的元昊時代，都好幾次面臨亡國滅種的危險。一次次驚險、僥倖
「原來如此。」眾學生恍然，那莫問仗著和陳恪混的熟，笑道：「我明白了，大人其實看人下菜，見出來的是個文官，才敢和他拽文的。」
一眾党項侍衛勃然變色，這到底是誰的地盤？
一眨眼，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大帳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看來是我在瞎猜了。」陳恪似笑非笑道：「我本以為，你對我大宋十分了解呢。知道我宋朝君臣吃軟不吃硬，如今貴國主上這樣一搞，就算徹底斷了娶公主的希望。否則天下人還以為，是我大宋怕了西夏，被迫以公主還太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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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乃大宋皇帝欽差，所說每一句話，都代表我大宋皇帝。」陳恪一指供在桌上的錦盒，冷冷道：「這裡是大宋皇帝下給西夏國主的聖旨，你待會兒不妨仔細聽聽，看看跟我說的有沒有區別？」
「不是。」梁乙埋斷然搖頭道：「我不過主上的管家，豈能干預軍國大事。」
但終究受不了陳恪眼裡的輕蔑，梁乙埋勃然道：「大人似乎沒意識到，大順城十萬軍民的性命，盡在我大夏國主的手中。」
「李諒祚的小舅子慌了。」陳恪把毛巾扔給莫問，微微笑道：「讓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