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二十一章 單刀入敵營(下)

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二十一章 單刀入敵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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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可,大順城就在這裏,想什麼時候打都行,但是我大夏的百姓可等不得。」嵬名浪遇出列道:「如今看來,吐蕃人才是我們的心腹大患,宋朝人一味苟安,倒不足為患。我們應該先集中力量收拾河湟吐蕃,待後顧無憂了,再跟宋朝算賬!」
「臣下該死。」梁乙埋趕緊低下頭道:「小覷了宋朝人……」
「……」李諒祚不說話了。
「一切責任都歸臣下承擔。」梁乙埋俯身叩首道:「與陛下無關。」
「侄兒萬分後悔,當初沒聽叔的。」李諒祚小聲道:「現在弄得騎虎難下,侄兒不知該怎麼辦了。」說著竟深深一揖道:「侄兒向叔叔道歉了,往後定不敢不聽你的教誨。」
「皇叔說的是……」李諒祚才「醒悟」過來道:「就便宜了宋人這回。」說著重重一錘桌案道:「那就撤軍!」
「該死的吐蕃蠻子,竟敢趁火打劫!」李諒祚滿臉氣憤道:「且讓他們囂張兩天,待寡人拿下大順城,再回去收拾他們!」
眾王公都不是蠢人,聽話聽音,又沒見梁乙埋的人影,怎麼還不明白小皇帝這是心生退意了,既然如此,唯恐他再死要面子,阻礙了榷場的生意。忙紛紛出聲附和道:「寧令所言極是,咱們權且懷柔一下宋朝,待收拾了吐蕃,處理了積壓的貨物,再跟他們算賬不遲。」
「是。」李諒祚悚然受教道:「叔叔教誨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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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李諒祚再次升帳。
因為梁乙埋已經達到目的了,現在只要能有辦法收場,避免搞得雞飛蛋打,哪怕回去挨罰他也認了。所以梁乙埋不得不為陳恪所用,去勸說李諒祚撤軍。
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陳恪做事能力的提升和風格的轉變。說能力,他遠隔千里,能對西夏的情況瞭若指掌,確信他們根本就是在虛張聲勢,繼而才能定下出奇強硬的策略。
「……」李諒祚這才一臉「這可是你們說的」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聽皇叔的就是。」
「這次出兵,註定討不到什麼好處,與其師老無功、怨氣四起,還不如當機立斷,趕緊收兵。」嵬名浪遇沉聲道。
「怎麼樣?」李諒祚早就等得不耐煩,見他進來便問道:「宋使熊了么?」
老李家那刻在骨子裡的危機意識,馬上佔據了李諒祚的頭腦,他意識到,此事若不妥善處理,自己好容易豎立起來的權威,怕是要轟然坍塌了。
王公們根本沒有大戰一場的想法,他們滿腦子都是自己領地里,堆積如山的青鹽、毛皮、枸杞、還有成千上萬的牛羊……這些積壓多年的物產賣不出去,換不來宋朝的百貨,他們的日子就過不去下。他們實在受夠了這些年物資匱乏之苦,絕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嵬名浪遇很快便跟著梁乙埋過來,看到小皇帝臉上寫滿了沮喪。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行禮,然後肅立。
李諒祚思來想去,發現宋朝人竟捏住了自己的七寸,教他有勁兒使不出。這種感覺糟透了,年輕的西夏皇帝像狼一樣在帳中走來走去,霍得站在梁乙埋面前,雙目噴火道:「你說宋朝人一定會屈服的!」
梁乙埋登時面紅耳赤,囁喏著不敢吭聲。
今天早些時候議事時,李諒祚便明顯感覺到,那些王公將領對這勞師遠征卻沒油水的一仗,已是滿肚子意見了。許多人的言語中,已經冒出「陛下欠考慮」、「這次出征太衝動」之類的不敬之詞。
「呵呵,叔叔教訓的是。」李諒祚現在也覺著他是個草包,虛踢一腳道:「還不有多遠滾多遠!」
眾王公以為是敲詐宋使有了結果,都興沖沖地等著聽好消息。
「叔。」李繼遷、李元昊的後代,自然不知道節操為何物。李諒祚走到嵬名浪遇面前,滿臉羞愧地望著他道:「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他們雖然害怕,卻知道我們丟不起榷場。」梁乙埋答道:「所以派了個愣頭青過來,宣稱我們要是不見好就收,便豁上不救大順城,也要堅壁清野,固守營壘,倒要看看咱們能奈他們何!」
「……」李諒祚登時陰下臉,抱著最後一絲僥倖道:「如果退兵的話,他們會把公主嫁給朕么?」
「這小臣就不明白了,難道撤軍不就是認錯,認錯不就是撤軍么?」梁乙埋小聲插話道。
「是……」梁乙埋見和稀泥的法子奏效了,方小心翼翼道:「宋朝那邊有高人啊……」
陳恪對梁乙埋和西夏的態度截然不同,於前者他盡量懷柔,對後者卻強硬無比。因為只有給西夏人足夠的壓力,才能逼退他們好鬥的一面,露出色厲內荏的本相來。
卻見一名風塵僕僕的傳令兵上前,高聲稟報道:「緊急軍情,河湟唃廝啰趁我大軍南下之際,率部侵擾河西,樞銘大人請請陛下速速回軍,以保黎庶!」
「難道真要認錯撤軍么?」李諒祚面現無奈道。
「陛下……」梁乙埋痛哭流涕起來。
「哼,這是求和的態度么?」李諒祚拍案道。
「你小看了他們不要緊。」李諒祚憤怒的揮舞著手臂道:「卻讓寡人騎虎難下了!」不接受宋朝的通牒,他承受不起後果。接受的話,豈不要威信掃地?
「且慢。」嵬名浪遇趕緊勸阻道:「腹背受敵,兵家大忌也,為了全力收拾吐蕃,我們得安撫下宋朝這邊……既然他們求我們遵守盟約,咱們便權且答應下來,也好讓國內積壓的貨物有個出路,回復一下國力。」
「這是他們一早就答應的吧!」李諒祚狐疑地望著梁乙埋道:「宋朝人到底什麼態度?你給朕說實話。」
但他對年紀輕輕的李諒祚實在不放心,唯恐這小子一時腦熱,干出什麼不理智的事兒來。給李諒祚降火的任務,便落在梁乙埋肩上了。
「這個么……」梁乙埋睜著眼說瞎話道:「宋人的規矩最是死板,說同姓通婚是要遭天譴的,所以萬萬不能將公主嫁給陛下。」
看到梁乙埋灰溜溜退出去,嵬名浪遇的心裏舒服多了,遂低聲對小皇帝吩咐起來。
「熊的意思是,他們是來求和的。」梁乙埋小聲道:「沒熊的意思是,要是咱們三日內不撤軍,原先的盟約便要作廢,兩國只能兵戎相見了。當然,歲賜、榷場也都沒了。」
「陛下息怒,宋朝的使者說,別的方面都好商量。」梁乙埋趕緊道:「比如歲賜,榷場都可以恢復,《九經》、《冊府元龜》和朝賀禮儀等書,依然可以賜予。」
「停住哭。」李諒祚轉過身,不想再看他,揮下手道:「把我皇叔請來。」
「是……」梁乙埋沉重的起身。
「帝王頭一條,就是絕對不能認錯。」嵬名浪遇搖頭正色道:「你只要認一次錯,下面的王公大臣,就會認為你還會犯錯,不會再把你當回事兒。」
「你承擔得起么?」李諒祚啐一口。這位心思機敏的西夏皇帝很清楚,要是把責任都推給梁乙埋,別人會笑他沒有主見,輕易被人左右的。有道是人死鳥朝天,他不能墜了自己的形象。遂咬牙道:「此次出兵,乃朕乾綱獨斷!」
「唉,年輕人哪有不衝動的。」嵬名浪遇趕緊扶起他,嘆口氣道:「我像陛下這麼大的時候,還與人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呢。」
不過也不能總在外頭轉悠,梁乙埋終究還是一咬牙,硬著頭皮進去。
「如今侄兒該如何是好?」李諒祚可沒耐心聽他講古。
「梁乙埋已經和我說了。」嵬名浪遇面無表情道。
「蠢材!」嵬名浪遇不能對李諒祚發火,但對這貨卻絕不客氣:「你自己草包就算了,別連累著陛下出昏招!」
出兵一個多月來,李諒祚雖然侵略四路,轉戰千里,卻沒有討到什麼好處。因為他面對的是大宋最精銳的西軍,還有種家將、折家將這樣的優秀將領。更要命的,是當初范公主持修建的,綿延四路的堡壘營砦,構築起一條讓人絕望的防線。党項人想要進攻大宋柔軟的腹地,必須將這些堡壘一個個拔除……僅僅一個大順城,就讓他的十萬大軍徒呼奈何,他怎麼有信心去碰那成片的釘子呢?
「呃……」梁乙埋吞口口水道:「熊也沒熊……」
「怎麼講?」
「什麼意思?」李諒祚不解道。
說風格,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搏虎用全力,搏兔也用全力」的拚命三郎了。他巧妙的利用西夏君臣的不同心思,稍使手段,便將李諒祚最信任的臣子,變成了自己的幫手,而且還是心甘情願的。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但來到王帳之外,梁乙埋還是有些打怵。出去時,他信誓旦旦要讓宋朝屈服,誰知道轉回頭來,就要勸自己主上屈服,換了誰都得慌神。
所以榷場不能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