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五十章 人選（中）
「這話在理。」王拱辰笑道：「我先回去了，回頭在家裡為寬夫兄接風洗塵，可千萬要賞光啊。」
見兩人還立著不走，文彥博的長隨催促道：「你們退下吧，怎麼還不動，聾了么？」
「無妨，文彥博乃識時務者，跟富弼的私交再好也無妨。」韓琦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道：「至於和王爺淡點也好，太緊密了我反而不放心。」
「彭永思和蔣之奇這兩個小人，心術不正。」文彥博雖然當年和歐陽修不對付，但此刻卻表現的很憤慨道：「千萬別落在我手裡。」
其實說心裡話，韓琦也沒抱多大希望，因為他對大宋朝的祖宗法度太了解了。知道官家絕不會讓自己一家獨大，一定會制衡的。而王拱辰久在帝側，他到底是個什麼貨色，官家應該是一清二楚。指望這種東西來制衡自己，根本就是休想。
「呵呵。」見對方這副打扮，文彥博笑了：「看來是不放心我啊。」
「恭迎相公。」中書官員們大禮參拜，王珪也深深作揖，被文彥博一把扶住道：「王相公要有宰相之體。」說著便與王珪相攜，往大門裡走去：「韓相公可在堂中，吾要去拜見。」
站在闊別已久的政事堂大門前，文彥博心下有些感慨，轉過臉來，便見王珪早領著一群中書省的官員迎上來。
從西京到汴京驛路三百里，文彥博擺著宰相的儀仗，迤邐而行，一日只走八十。到了第三
「哦……」文彥博忍俊不禁，大笑道：「殿下有你這樣的臂助，何其幸哉！」
這時候，籤押房的門開了，韓琦和王拱辰走出來，看到文彥博，兩人笑著拱手道：「一時說話忘了時間，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數日後，官家果然找韓琦，垂詢集賢相的人選，韓琦自然要說「乾綱獨斷」了。
「王拱辰比你合適。」韓琦點點頭道：「不過老夫也只能提一提，至於官家用不用，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文彥博的話……素來和富彥國交好。」崔先生輕聲道：「而且他這二年，對王爺也有些淡了。」
首相籤押房中，好歹韓琦沒上座，而是與文彥博東西昭穆而坐。
把王拱辰送走，韓琦親著的拉著文彥博道：「寬夫兄，到我屋裡坐，咱們多年未見，可要好好聊聊。」
如果兩位宰相整天吵來吵去，不僅有損朝廷體面，只怕也干不長遠。所以劃分權責就成了必然。
「哪裡哪裡。」文彥博笑著拱手道：「都是老交情了，客氣什麼。」
「嗯。」韓琦志得意滿道：「這老貨慣會見風使舵，眼看再矜持的話，就當不上定策老臣，為自己為子孫，他也只能向我低頭了。」
「這集賢相的人選，確實要細細考量。」韓琦沉吟道：「可不能前門拒狼、後門進虎。」
其實他
不過旋即便恢復正常，與王珪溫聲交談起來。王珪是向來誰也不得罪的性子，既然文相公詢問，便將京中最近發生的事情，撿些重要地講給他聽……自然繞不過歐陽修的風流官司。
「那就照文相公熟悉的方法來吧。」韓琦道：「我們分工，各管一攤。」
正在尋思著，府上清客崔先生進來道：「東翁，洛陽文相公來信。」
崔先生仔細一看，信上雖是一般的敘舊，但在字裡行間，透著謙卑和順從，讓人難以想象，這竟是一位老資格的宰相，寫給新宰相的。
至於如何劃分，之前文彥博和富弼在政府時，是將國政分為兩部分，一人處理一攤。待到富弼和韓琦在政府時，因為韓相公消極怠工，所以大部分的國事，都是由富弼來決斷，不過富相公為避免被人說專權，所有的文件都要他副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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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禎道：「寡人更中意賈相公，不過詢問富相公之後，他卻認為文相公更加合適。」
「相公莫怪。」那大個子深深施禮道：「這一步生死攸關，我不得不慎之又慎。」
「那就非王樞相莫屬了。」吳奎心下滴血道。
文彥博自然無不應允。於是政事堂所轄六個部門，韓琦分管舍人院、孔目房、吏房。剩下的戶房、兵禮房
於是召潞國公、同平章事、西京留守文彥博入京為集賢館大學士的旨意，很快下到了洛陽。
用罷晚飯，文彥博讓驛館的人燒湯，準備洗澡睡覺。
兩人先聊了會兒別後情由，便漸漸轉入正題……日後的權責分割問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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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相請。」
文彥博很是大度道，一切聽憑首相安排。
「一定一定。」
「那是當然。」文彥博笑著點頭道：「韓相請。」
按照朝廷規矩，國政大事向來是由二位宰相公議，如果意見相左不能妥協，則由官家聖裁。
「你出去把門看好。」文彥博對長隨道：「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韓琦名下的三個部門。舍人院是知制誥的辦公場所，負責撰擬詔旨，朝廷一切諭令，都需要出自這裏，甚至可以封還皇帝的詞頭。
至於吏房，更不用說，捏著內外官員的前途……
等燒水的空兒，他穿著寬大的道袍，坐在桌邊看書。大約過了頓飯工夫，兩個青衣小帽的小廝，抬著加了蓋的大木桶進來。待把蓋子掀開，騰騰的熱氣便滿屋四溢。
崔先生想了想，確實，以東翁與王爺的關係，那文彥博日後註定要被吃得死死的……
這話聽得王珪一愣，心說，怎麼味道不對？但本著安全第一的原則，他打個哈哈把話題繞了過去。
「哦？」韓琦聞言失笑道：「這老貨一貫的
「我若是反悔如何？」文彥博板著臉道。
但真合理么？才怪！
他馭下極嚴，那長隨方才失言，心裏正惴惴呢，此刻聽到主人如此匪夷所思的命令，也不敢多嘴，趕緊出去把門守好。
晚上回到家裡，他越想越覺著，如果官家垂詢，貿然把王拱辰推出來，會讓皇帝以為自己想專權。雖然他做夢都想這樣，但虎老雄風在，韓琦還是不敢過分激怒趙禎。
孔目房，掌管文書案牘、印章、符信，中書省的一切文移，都要經過這裏，用印才能生效。
「我相信相公見到我。」大個子淡淡道：「就決計不會反悔了！」
這兩種方式，究竟採用哪一種，韓琦自然早就想好了，但還是要先問問文相公。
大宋朝的印把子和官帽子，都在韓琦手裡捏著了，剩下的三房雖然也很重要，但終究不是一個檔次的。
次日文彥博到了汴京，僅在府上歇了一些，翌日便入宮覲見，君臣密談了一個時辰，才離開了福寧殿，去往東府辦公。
「我之前也想過，只能是他了。」韓琦嘆口氣道：「這大宋朝如今還健在的，能和我相提並論、又能接相位的，無非就是文彥博和賈昌朝。我當年為了當樞密使，把賈子明趕出京城，他還不知怎麼恨我呢，所以無
「相公正在籤押房中與樞相談話。」王珪有些惴惴道：「相公先在堂上稍坐吃茶。」
「東翁，他這時候來信，應該是想謀集賢相的位置吧。」崔先生道。
但規矩是規矩，實際上從來不是這樣，因為官場講究個一團和氣，政事堂中更是如此。所以除了極其重大的事務外，絕大多數時候，是要在內部統一意見的。
文彥博按例請辭了兩次，待第三次時，便欣然接旨了。因為欽差催促的急，他只用了三天，將西京事務交代給屬官，便辭別了一眾西京下野黨，在數百隨從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往汴京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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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文彥博笑著點點頭，便在政事堂西壁下的一排椅子上，撿了第二把坐下。他坐的位置，正好望著昭文相籤押房門口，那一直令人溫暖的目光，有那麼一剎，凝固了。
「讓諸位久等了。」文彥博一點架子都沒有，笑容可掬道。
韓琦心裏咯噔一聲，但旋即又釋然，以文彥博的鑽營能力，哪能放著富弼不用？便恭聲道：「微臣一向信賴富相公的判斷。」
「難道東翁想讓他回來？」崔先生一驚道。
文彥博微微皺眉，抬頭準備讓長隨不要盛氣凌人，誰知看清那個高個的小廝，卻一下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