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五十三章 官司（中）
周推官這個汗，只好出去敷衍韓絳。
「是啊是啊。」韓綱小雞啄米似地點頭道。
過了好一會兒，趙卞睜開眼道：「來了。」
兩人戰至中盤，正是全神貫注之際，忽聽得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他們說把死亡民夫當作逃匿，便不算數了。我和王爺當時就擔心，家屬肯不肯答應。但他們信誓旦旦說沒問題，說老百姓膽子小，出了這種事，官府不找麻煩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還敢找官府麻煩？」韓綱咽口吐沫道：「當時我們覺著有理，便沒有再反對，誰知卻出了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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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巧了。」韓絳道：「趙府尹應該快出來了，仁兄一起等吧。」
而在牢房裡，開封府少尹陳希亮，親自陪著那孫啟功一起坐監，倒不是小亮哥犯了什麼事兒，而是府尹大人擔心孫啟功死在牢里，故而出此下策。
作為大宋並列的兩大最高司法機關，刑部和大理寺的分工，倒是與後世正好相反。明清時，刑部是初審機構，大理寺負責複審。在宋朝，是大理寺負責斷決全國各地上報的案件，刑部負責複核大案要案。當然，兩個衙門之間，依然是相互監督相互糾錯的關係。
孟陽雖然棋藝高超，但和趙宗實較量起來，還是負多勝少，因此絲毫不敢大意，與他全神貫注的對弈。
「白痴。」韓琦冷笑道：「肯定有人在背後主使！」
「
「啊？」韓綱瞪大眼道：「何出此言？」
趙卞搖搖頭，不想再說話，便閉目養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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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刑部要那孫啟功，咱們求之不得。」牢頭笑道：「反正他們提人合理合法，府尊把人一交，便因果不沾，清清靜靜了，還愁什麼？」
大牢里，趙卞坐回桌案后，依舊拿起卷宗閱看，神色卻愈加的焦灼。
兩人便昭穆而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看上去要多假有多假。
「不錯。」趙宗實點點頭道：「不過不用去知會了，韓相公肯定早知道了。」說著落下一粒黑子道：「咱們繼續下棋吧。」
這時，鐵柵門響了，趙卞霍然抬頭道：「來了么？」
「仁兄請坐。」
「是。」韓綱有了懂了，點頭應下。
分主賓就坐后，趙卞問道：「不知二位深夜而至，有何公幹？」
「嗯。」趙概點點頭，笑道：「老弟請坐。」
「不錯。」趙卞說著擱下卷宗，拿起一份刑部的文移，嘆道：「今晚老爺我，可得坐蠟了。」
不出所料，韓琦知道這消息，要比趙宗實還早，此刻他已經把韓綱叫到面前，詢問起來龍去脈來。
「是個屁！」韓琦翻臉像翻書一樣，怒罵道：「人家都能把屁股擦乾淨，怎麼你們就非得讓老夫幫著擦屁股
「不行。」孟陽斷然道：「不能擅作主張，還是趕緊知會韓相公吧。」
先到的是刑部的人，韓絳正在客堂中悠然的吃茶等候。世家子弟的養氣功夫了得，縱使心裏長草，也能裝出個安之若素來。只是當他看到大理寺卿趙概進來時，還是忍不住兩眼瞪得好圓。
他身邊的牢頭聽聲音就知道不是，小聲道：「應該是送牢飯的。」
「噗……」周推官一個沒繃住，趕緊補救道：「換個雅一點的理由也無妨吧？」
「哦？」趙卞和韓絳是平級，都是以翰林學士任某職，按理應該出去迎接的，習慣性的起身，往外走了幾步，他又站住道：「讓韓大人稍坐，就說老夫，老夫出恭呢……」
「這……」獄卒們都望向牢頭，牢頭趕緊擺擺手道：「沒聽見府尊的話么，快滾出去！」
趙卞心不在焉的翻看著手中的卷宗，眼角不時瞥一眼桌上的沙漏，只覺著時間前所未有的慢。
「趙卞派人來稟報，那人已經被開封府收監。」趙宗暉陰著臉道：「你看，要不要做了他？」
「哦……」趙卞應了一聲，反而從容下來道：「我就一個孫啟功，讓他們爭去吧。」
「可能是這次人數多了點……」韓綱畏縮道：「聽說齊州慣出土匪，不像別處百姓那麼好嚇唬。」
「當時，因為工期延遲，天又奇冷，結果凍死的民夫不
「不是這個理，此事可大可小。」孟陽搖頭道：「在這個緊要關頭，咱們還是謹慎從事的好。」頓一下道：「還是讓韓相公通盤處理，來得妥帖。」
慶陵郡王府書房中。
「啊？」牢頭奇怪道：「府尊莫非還不捨得他？」
韓琦之所以對韓綱還算客氣，是因為一筆寫不出兩個韓字。宋朝韓家分為相州韓氏和真定韓氏兩大支。韓琦是相州韓氏，雖然如今呼風喚雨，但論起根基來卻不如真定韓氏這樣歷代為宦的大族，韓綱的父親韓億乃是三朝宰相，兄弟八個皆在朝中為官，枝繁葉茂，門生故吏滿天下，就連韓琦也需要他們的協助，才能牢牢掌控朝堂……
牢頭心道，府尊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人盼來了，卻又拖延起來，還真是糾結啊。
趙概身穿紫袍，腰纏玉帶，徐徐進來，看到韓絳后一臉吃驚道：「子華老弟怎麼也在這裏？」
「嗯……」韓琦雙手抱胸，沉思良久道：「其實這種法子，也算是司空見慣了。」
「可惜啊……」趙卞苦笑道：「我沒有兩個孫啟功，也
趙宗實正在與他的幕僚孟陽對弈。趙宗實是個極聰明且克己的人，下棋是他為數不多的消遣之道，因此也下了常人難及的苦功夫。
韓綱的三弟韓絳，乃是翰林學士權判刑部事，簡單說來，就是刑部的老大。他從兄長那裡得知韓相公的吩咐，便讓韓綱先回去，然後命書吏移文開封府，完成提人的合法手續。卻一直捱到天黑，才帶著兵卒往開封府大牢去提人。
等了盞茶功夫，周推官又進來，一臉同情的稟報道：「大理寺趙寺卿來了，還拿著中書省的簽文，也要提那孫啟功！」
牢頭也聽到細碎的腳步聲，一眨眼，便見開封府的周推官進來，稟報道：「府尊，刑部韓大人親自帶人來了。」
無論府州縣衙，除了規模，牢房的規制都是一樣的。通道，鐵柵欄，石面牆地，鐵柵門外有兵卒把守，進出牢房的通道只有一個，出口處有值房。今夜在開封府大牢坐鎮的，竟然是府尹大人趙卞。
趙概和韓絳對視一眼，前者笑道：「子華先來的，讓他先說吧。」
「什麼！」聽了趙宗暉的報告，趙宗實面色大變。
「今天晚些開飯。」趙卞搖頭道：「你們先出去吧。」
前院客堂中燈火通明，刑部和大理寺的兩撥來人涇渭分明。
兩人起身還禮，韓絳心說，好傢夥，這泡屎屙了半個多時辰……
兩邊的關係素來就不太好，如今又狹路相逢，自
開封府大牢。
「我當然也有公幹在身。」趙概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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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趙卞沒再便秘，很快出來相見。一路帶著笑走出來，團團抱拳道：「對不住二位，在下來遲了！」
那牢頭這才明白，府尊大人說「恨不能有兩個孫啟功」是啥意思，原來他早料到，今晚會出現這種「二女爭夫」的場面。高，實在是高！
果然，話音未落，便見幾個獄卒抬著兩隻桶和一籃子碗筷進來。
「多大點事兒？」趙宗暉不悅道：「區區刁民而已，讓韓相公笑我們無能！」
「老夫說有就是有！」韓琦霸氣四溢道：「不過趙卞那廝滑頭得很，不會為我們出力，我寫個條子給刑部，你去讓你三弟走一遭，把那孫啟功提到天牢里去，他自然會問出合適的口供！」
「他知道老夫便秘。」趙卞搖搖頭道：「別的理由拖不了那麼久。」
但是下一刻，慌張的就換成了他。
待獄卒們抬著桶下去，趙卞自嘲地笑道：「王牢頭，你是否暗笑本官過分膽小了？」
「府尊哪裡話。」牢頭陪笑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么。」
牢頭也安靜下來，在一旁小心伺候。
「王爺如今愈發鎮定自若了。」孟陽贊一聲，便陷入了長考。
趙宗實微微皺眉，他不認為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能讓身邊人慌慌張張的。
韓綱起先還不說實話，但韓琦一句「那我就不管了」，便嚇得他竹筒倒豆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