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六十一章 風水輪流轉（上）
也就是說，一個正牌進士，順風順水，要用十二年才能升到正七品。但這十二年裡，誰也不敢保證一點錯不犯，一旦被御史盯上，輕則降級處置，重則罷官回家，所以並非像人們想象的那樣，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從此大富大貴。
「壓倒文彥博，有可能么？」章惇鬆口氣，卻不通道。
「是啊，所以瞎找是沒有用的。」王雱皺眉道：「必須要想個辦法，讓他給咱們指指路。」
「你想過一個問題沒？」王雱定定望著他道：「為何朝中百官，幾乎一邊倒的支持趙宗實？甚至連韓琦那種老鬼，都為他赤膊上陣？難道真是所謂的人格魅力？」
「哦……」章惇何等人才，頓時眼前一亮道：「這確實是個辦法。」比起明清來，在大宋朝當官是很難往上爬的。在明清，進士榜下即用，便從七品做起。而宋朝的進士釋褐后，除了前五名外，都是沒有品級的，要先在基層實習三年，三年後高才者可以報名館閣試，走上一條清貴之路，但絕大多數官員，要從從八品甚至九品開始，三年一磨勘，沒有錯才能晉陞。
所以說轉運簿一出，真是無往不利，誰都得乖乖聽話！
「啊！」以章惇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都不禁毛骨悚然……趙允讓的心機之重、毅力之大，恐怕史上都是罕見的吧？！
事實上，低級官員的俸祿待遇都很是微薄，只能勉強度日
「你到底要給我講一個怎樣的故事？」章惇有些不耐煩道：「駑馬十駕、功在不舍么？」
若是沒有關係打點的話，可能等上十年也輪不到你來做官。
這不廢話么，王雱翻了翻白眼道：「慶陵郡王府佔地百畝，有一千多間屋子，你猜在哪間屋裡？」
因為和他往來的都是無足輕重的年輕人，且打著詩會文會的幌子，所以趙允讓的這些舉動，非但沒有被說成居心叵測，刁買人心，反而被視為古道熱腸，扶持後進之舉。因為人們都會下意識的認為，在這些低級官員身上投資，可能幾十年都看不到回報，所以才不疑有他。
「當然算了！」章惇眼前一亮道：「如果讓官家看到這東西，趙宗實可就萬劫不復了！」說著追問道：「那東西在哪裡？」
「把那轉運簿搞到手！」王雱一字一頓道：「你說這算不算大功一件呢？」
「是的，但若是我們再立個一舉定乾坤的大功勞呢？」王雱有些不屑道：「一直以來，陳仲方總是見招拆招，被動挨打。不僅讓人憋氣，而且傷不到敵人分毫。」
「如果趙允讓只
「不錯。」王雱淡淡道：「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務必儘快探出那『轉運簿』所在的位置來。」
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當初受惠於他的年輕官員，只要能熬到今天的，都是朝廷和地方的台憲大吏，他當日種下的樹苗，終於長成了大片的森林！
「陰私之法？」
「你可真會出難題……」章惇苦笑道。
待呼吸平緩下來，王雱擦凈嘴道：「我是不會幹那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的，我的意思是，我們得立個大功，壓倒文彥博。」
「哈哈哈……」王雱張狂的笑起來，捂住嘴又是一陣咳嗽道：「想不到這樣拙劣的謊話，連章子厚都能騙過！」
「哼，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的。」王雱冷哼一聲道：「之前局勢未明，我還不敢投入的太深，這次讓他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雷霆手段！」
「你是如何知道這麼詳細的？」章惇自然要問這個問題。
「這……」章惇不禁皺眉道：「或許他有別的方法也說不定？」
見他不意透露關節，章惇心中不快，卻也只能道：「真叫一個驚心動魄，你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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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仲方有勇有謀，實乃罕見之才，可就是太過君子。」章惇深表贊同道：「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就是太在乎小節了。」說著笑笑道：「聽說是他娘子時常相勸的結果。」
「若是這轉運簿還在趙允讓手裡，我自然也無從得知。」王雱不禁得意道：「可惜老子英雄兒狗熊，趙允讓臨終前，把這東西交給了趙宗實，我就有辦法知道了。」
「肯定在他府上。」章惇沉聲道。
但當他發現趙禎竟也像趙恆那樣子嗣艱難時，動機便不純了。尤其是趙宗實被接進宮裡后，趙允讓更是將此當作畢生的事業來做。他不知道投入了多少金錢和精力，建立起了一條暢通的買官、跑官、以及擺平各種麻煩的灰色渠道。數不清的年輕官員通過這條渠道，度過了最初的艱難時刻。
「時至今日你還不相信，沒什麼不可能嗎？」王雱哂笑道：「殿下快要回來了，我和他的私交，僅次於陳仲方，這是文彥博沒法比的。」
更妙的是，因為怕的就是事情泄露，所以所有當事人都守口如瓶，到現在除了當事人外，
「不過一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有個屁人格魅力。」章惇不屑道：「還不是他那死鬼老爹，幾十年來替他結下的人脈？」
結果趙允讓當年，幫助了大量的散官上崗。他還幫助很多年輕官員，擺平了處分，使他們免於降級甚至罷官。後來隨著他的能力越來越強，也幫著很多人謀到了肥缺，或者易於升遷的位子。
「我也不知道……」王雱兩手一攤，見章惇面有怒色，他嘴角泛起絲絲苦笑道：「這是實話。如此要命的東西，趙宗實自然要嚴加保管了。我能知道有這樣東西，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至於在那裡，就一無所知了。」
「聰明！」王雱拊掌笑道：「他用的是陰私之法！」
「這倒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么。」章惇點點頭道：「何況以文相公的身份，怎麼可能和殿下有私交呢？」頓一下道：「不過，光這樣是遠遠不夠的。」
「你打算怎麼干？」雖然章惇也自詡英才，雖然王雱還不到二十歲，但他總是不自覺被這個年輕人所感染，所領導……雖然事後總是甚以為恥。
「八成是書房之類的……」章惇自個也不確定，語調越來越含糊道：「不過要是我的話，就會埋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像吏部給官員建檔一樣，給每個人都造了冊，一人一本，記錄詳實。哦對了，還起了個名字叫『轉運簿』，意思是這上面的官
章惇卻極受用道：「好，這活我接了！」
「你是說，打草驚蛇？」章惇悟性極強道。
「什麼是人脈？在官場來說，無非就是五同。」王雱緩緩屈指道：「同鄉、同窗、同科、同事、同親。你看他趙允讓能用哪一條跟百官拉上關係？」
接下來就不用多說了。趙允讓當初幫助的手段見不得光，這些問題說大不大，但那些當初受惠於他，如今又屹立朝堂的官員，如今各有門路，又各有對頭，誰願意授人以柄，斷送辛苦打拚幾十年的仕途？
每每看到王雱這樣，章惇都覺著奇怪，一個不知還能活多久的癆病鬼，為何如此熱衷於替他爹爭權奪利呢？他實在理解不了，王雱對王安石的那種狂熱崇拜……
但趙允讓就是在為幾十年後做準備，他自己是沒指望了，而當時趙禎才十歲，再當幾十年皇帝都不成問題……當然也可能一開始，他真是為了派遣鬱悶，才會混跡于士子文人之中，一是為了解悶，二是為了給子孫結些善緣，才會去幫助那些年輕官員的。
「不是難題我找你作甚？」王雱冷冷道。
「你注意點身體。」章惇有些不悅道：「怎麼，我說的不對么？」
「對，專靠見不得光的事情來拉關係。」王雱輕聲道：「你不得不佩服趙允讓那份堅忍。從四十年前開始，他就在默默做一件事。那就是為年輕的和賦閑的官員跑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