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觀天
第三十五章 裝傻
「你一來就要吃酒，吃了耍酒瘋！」他說道，起身躲開。
僕婦急匆匆的報過來，嚇了才坐下沒多久的周夫人又跳起來。
不對，不對，他又不是讓她看這個的！
「娘子，那個脫光光的人又來了。」她尖聲喊道，一面將手舉起來，似乎下一刻就要掩住眼。
「我欺負誰了！」周六郎亦是有些糊塗，難不成真的是喝酒喝多了？在家受了什麼氣？可是，誰又能給他氣受？
當她是你一般的男兒嗎？
不好看！
那女子還在盯著他看，而一旁的似乎作羞的婢女也正張開手指，從縫中投來窺視。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那娘子不哭不鬧不羞不鬧不急不躁，而是伸出纖纖玉手，指著自己。
周六郎跪坐，不知是不是藥膏灼痛所以臉和身子都繃緊。
這一次連周六郎身後的丫頭都沒忍住笑出聲，旋即她忙伏地認錯。
「我的兒啊。」周夫人撲過去，抱住周六郎，看著身上那道鮮紅的鞭痕大哭，「我的兒啊。」
「你這是做什麼啊六郎，這大冷天的。」周夫人喊道，一面哭著讓僕婦
「脫光光了。」她說道，嘴角彎了彎，一根手指指著。
「……你這樣胡鬧豈不是讓你妹妹為難……」
而這時秦郎君和周六郎已經到了程嬌娘的門前。
「我打你這個蠻子，欺人太甚！」秦郎君亦是瞪眼說道，一手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另一隻手再次抓著拐杖打過來。
哪裡不好看了？
「嬌嬌。」
周六郎一瞬間巋然瓦解，下意識的轉過身。
周六郎雖然是個少年郎，但到底抵不住幾個婦人們的糾纏，兩三下后荊條被拿走了，斗篷被裹在身上。
周六郎沒說話，倔強的繃著臉看著程嬌娘。
這女子，怎麼說話呢！
「你個蠻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心裏難受啊！不打你難以平復！」他喊道，又喊小廝，非要扶著自己起身追打周六郎。
「快些，快些去攔著。」她喊道，一面急忙向外走。
什麼？周六郎黑臉。
總之任爾千般，我自巋然不動，自罰明志。
好容易那打發走周六郎，又說了一籮筐好話，好容易那程娘子沒有哭鬧，也
自己家兄弟姐妹倒也罷了，這秦郎君可是外男！
秦郎君抬起頭看他，嗤聲一笑。
周夫人滿口冒火。
秦郎君一向文雅，連大聲說話都很少，此時竟然耍酒瘋追打六郎。
「更沒想到，這麼一出豪氣激蕩的雪中請罪，被你們弄成了小娘子調戲少年郎。」秦郎君再次說道，端起酒碗喝了口，「且是小娘子羞走了少年郎。」
「夫人，夫人，秦郎君喝多了，鬧著和六公子去程娘子那裡了。」
「……你嚇到你妹妹了……」
周六郎漲紅了臉。
「脫衣服，就是道歉嗎？」程嬌娘說道，木然的神情沒有絲毫的反應，看上去反而無比認真專註。
丫頭小廝大驚。
廊下早已經沒了那女子。
周六郎下意識的低頭看自己，從不會走路就被父親長兄師父們扔來扔去的，到會走路就開始習武，練就一身的好皮肉，每年春日金池騎射，他一出場那次不是博得一片叫好，更有無數女子錦帕香囊如雨而下。
「你，你欺負我了
「裝的一手的好傻。」他冷笑說道。
周六郎想過千萬種自己這般做后的境遇，想到這女子會哭，會怒，或是冷笑，然後說些嘲諷的話，或者她便如秦郎君那樣的笑面虎，表面和氣甚至還要說自責，等等反應。
你，不好看。
他的下手倒是十足的力氣，雖然傷不到周六郎，但還是讓周六郎大為吃驚。
周六郎自然不會被他砸中，一步避開，皺眉。
秦郎君卻是不停，揚著手裡的拐杖要追打。
「你，欺負程家娘子了，便也是欺負我了。」秦郎君有些踉蹌跌在地上，大聲說道。
這人接回來根本就沒省心，反而越發的鬧心了。
不好看！你會不會看！
「她？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天涯淪落人。」他說道，一面撐身起來，「我，我要去見她。」
周六郎沒理會擺擺手趕她出去了。
程嬌娘也看他，嘴角彎了彎。
從屏風上收回視線的程嬌娘看著再次伸出手。
秦郎君拍腿大笑，震得面前
「我是認真來道歉的，你莫要給我裝傻！」他豎眉坐直身子喊道。
這不知羞恥的侍婢！
「你，她算你什麼人！」他忍不住嘀咕道，莫非上次戲言真的上心了？
這熱鬧讓丫頭小廝們都很是不安，不知道怎麼好好的就鬧起來了。
周夫人一把扯下他。
周六郎上身赤裸，縱然肌肉結實，也不願意白白挨打。
周夫人縱然是婦人也微微羞，忙伸手幫兒子掩好，也打亂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
「六郎，你喊什麼，她哪裡知道這個，你一個男子家，突然跑到這女子前如此，可不是嚇到人嗎？你以為她是你一般的男兒嗎？」她也急了喊道。
「那又如何？」秦郎君問道，「你既然能裝的魯莽無禮，她自然也能裝傻充愣。」
因為沒穿上衣，隨著跪坐斗篷散開，露出赤裸的胸膛。
「你還給我裝傻！」周六郎漲紅了臉，乾脆站起來。
屋門拉開著，可以看到其內已經坐下的程嬌娘，正聽婢女說話，一面打量室內，看起來悠閑自得。
站在廊下的婢女一眼看到，忙回身。
這，這不好吧。
程嬌娘這邊亂起來。
「真沒想到，你竟然想出負荊請罪這一出。」秦郎君笑道。
她抬起頭喊了聲嬌嬌，看向廊下。
周六郎被這一聲喊的腳步踉蹌一下。
「六郎，她是你妹妹，兄弟姐妹有什麼事能說不過去……」
「你也是胡鬧什麼，負荊請罪，你妹妹哪裡懂這個。」她低聲嗔怪道。
人呢？
話音未落，秦郎君抓起身邊的拐杖重重的打了過去。
周夫人愣了下，一個僕婦忙指了指屋子。
屋子裡周六郎依舊光著上身，一個丫頭正將藥膏擦與背後的荊條鞭打的傷痕上。
周夫人拉著周六郎進了屋子，按他跪坐下。
「桑子你瘋了！打我作甚！」他瞪眼喝道。
「母親，你別管。」周六郎咬牙，臉色又紅又青，甩開靠近的僕婦，他抽出荊條揚手在身上狠狠的抽了一下。
周夫人等僕婦發出驚叫。
「且管她是裝傻還是充愣，還是進了我家門。」周六郎哼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