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觀天
第五十一章 迎節
院子里廊下站著幾個丫頭,見到婢女都紛紛施禮。
那丫頭似乎冷的厲害,身子縮縮抖抖。
「不知妹妹的外家是什麼人家,一個車夫也好俊武……」
周六郎站在一旁,所有人似乎都看不到他,真的是個車夫一般。
一路上遇到僕婦丫頭,都客氣的讓路。
半芹怔怔看了一刻,抬手擦了下淚,低頭抱肩慢慢走開了。
男人們也回過神。
「怎麼這時候還要出去啊?」聞訊而來的周夫人急忙說道,神情已經不似前些日子的和藹柔和,不耐難掩,「今日是三十,嬌嬌兒,怎麼再出門?」
「是啊。」另一個丫頭也說道,目光看著已經遠去的婢女身影,「我聽說她連夫人和七娘子都敢頂撞呢,這樣看來,也不是那古怪不知禮的。」
程嬌娘轉過身看她,沒說話。
裏面的人聽到消息,又跑出來幾個,妹妹聲不斷。
只是,婢女視線轉動,看著不遠處一個低著頭抱著手走來的丫頭。
路上三三兩兩遠遠近近丫頭僕婦走 動。
「如此足以。」程嬌娘點點頭說道。
婢女應聲是,取過書卷。
「金哥兒!不需頑皮!」
婢女無語可答,是啊,不然呢,她抿嘴笑了。
婢女搖搖頭,笑了笑,裹緊了斗篷不再理會,邁進院門。
「可是,這怎麼好?」周夫人說道,有些拿不定主意。
「夫人,正是今日是三十,我們娘子才要出門的。」婢女說道,帶著幾分驚訝,「夫人難道忘了,我家娘子不姓周的,三十除夕,怎能在外祖家過?」
「是啊年紀輕輕,臂力不小,方才這一擲,如果是桿長矛,倒能將人戳個窟窿。」
話沒說完,那丫頭加快腳步越過她。
婢女驚訝,旋即失笑。
婢女點點頭。
周六郎看著眼前說笑的男女,冷笑一聲,將手中的馬鞭一扔。
「娘子,都辦好了。」婢女說道,「大夫瞧過了,並無性命之憂,又給了些錢,大夫說了,他是心病,韓郎君也寬慰了幾句,那男人當時就大好 了幾分。」
「半芹姑娘。」還有人陪笑說話。
「妹妹回來了。」另有二個男人跟出來,搓著手笑哈哈,「我們正燉豬頭呢。」
程嬌娘點點頭,放下書。
半芹悶頭走了一段才小心的回頭,那門前已經空空。
「那,在外小心些,缺什麼就說。」她說道。
「娘子記的真好。」她笑道,翻到那一頁,清聲朗讀,「……頭尾相接,有若浮橋。頭船、第二船、第三船、第四船、第五船……」
一面低聲說話,一面將馬車趕進門,門內一聲爆竹炸開。
「母親且去忙,我送她去。」他說道。
周夫人愣了下。
「這位姐姐……」婢女看著她,微微一笑開口。
門上已經掛上刻著神荼、鬱壘二門神的桃符,門樓下大紅的新燈籠隨風搖擺,無一不喜慶。
「哎呀,這個姑娘真是和藹近人,喜慶。」她對一旁的人感嘆,「哪裡有她們說的那樣脾氣不好?」
真好啊,長得好,也會說話 ……
婢女邁進家門,裹緊了斗篷頂風而行。
年輕子女孩童們則既悠閑又激動的等待年節的到來。
妹妹,哥哥,喊的倒是親熱……
一個男人眼明手快,伸手接住。
「寒食前後,湖內畫船布滿。」程嬌娘說道。
程嬌娘似乎沒看到,和婢女進門去了。
婢女應聲是,含笑嫣嫣。
三十這一日,家家戶戶都進入了迎節的最重要時刻。
這是周夫人新送來的丫頭,長輩賜,不能拒,程嬌娘全部留下,只是用不用,就是另外的事了。
屏風前,程嬌娘倚憑几看書。
「會的會的。」兩個男人笑著點頭,「妹妹快進去,外邊冷。」
以往都在夜色里偶爾看到身影,原來這就是娘子的新半芹啊。
「不忙,不忙。」僕婦笑道,反應過來又忙點頭,「忙,忙,要過年了嘛。」
「四郎君,五郎君,你們竟然還會燉豬頭?」婢女說道,很是驚訝,一面扶著程嬌娘下車。
「娘子,僅是如此?」她問道。
僕婦喜笑顏開,看著婢女轉 彎走了。
門打開著,內里的喧鬧說笑湧出。
「半芹姑娘是出門了?」有僕婦接著搭話。
婢女含笑與她們打招呼,兩個丫頭忙搶著拉開屋門。
婢女停下腳,猛地回頭看。
外嫁的女兒不能在娘家過三十倒是有這個規矩,那外孫女也不行嗎?
「僅是如此。」程嬌娘說道,點點頭,「不然呢?」
婢女點頭。
「我要聽書。」程嬌娘說道。
「那,娘子接下來要做什麼?」婢女好奇的問道。
男主人們叮囑查看祭祖的配備,女主人們查看子女們穿戴以及記下來幾日的宴請來往名單。
說笑停頓下,大家都看過去,那個少年已經轉身大步沿著來路而去。
愛去就去吧,反正在家除了添亂什麼好處都沒,周夫人沒好氣的擺擺手。
「不做什麼啊。」她說道,「不是,都做完了?」
「是。」她答道,又看那僕婦,「這麼冷,媽媽也忙著?」
周六郎勒住馬,看著聞聲打開門跑出來的小廝。
迎面一個丫頭從一旁轉過,本低著頭走路 ,陡然聽到這一句,下意識的應聲抬頭,便看到一個俊俏婢女緩步而行過來,頓時愣了下。
「娘子回來了。」他大聲的喊道。
婢女進去后,不用說,自有人把屋門又拉上。
喧鬧的街市上已經人跡罕見了,偶爾有急匆匆的行人手拿肩背的帶著年貨而過。
男人們對視一眼哈哈大笑,關上門。
周六郎已經聞消息大步過來了,二話不說,接過小廝手中的馬鞭。
「上一次讀到……」她一面翻開一面自言自語。
「他們記下你了沒?」她問道。
「媽媽辛苦了。」婢女笑道。
「我與那婦人說了好些話,她定然記下我了。」她說道,「跟著韓郎君去,她也不以為疑,很是信我。」
程嬌娘看她一眼。
「雖然出門在外,如此年節,我家娘子還是要祭拜先祖的。」婢女說道,「我們在京城也有宅子,便要去那裡,免得,兩家的祖宗在一起亂了香火。」
女子的尖叫響起,給喧鬧的院子增添了幾分靈動生機。
只悠閑而不激動的程嬌娘和婢女已經走到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