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展翅
第二十四章 心多
「那就是個榆木疙瘩。」掌柜的說道,「當初跟著老太爺一心跟著老太爺,如今把人家當成再生父母,死活都不肯走的。」
掌柜和男人走進會客的廳堂時,竇七正等的不耐煩。
「那奴婢從那……嬌娘子進門那一天說起?」她問道。
「玄妙觀?」他念道。
「你敢!打斷你的腿!」她喝道。
夜色降下來時,徐茂修范江林以及徐棒槌坐到了玉帶橋的宅子里。
周六郎看著眼前的小匣子,秦十三也看過來。
「也許。」秦十三笑道,「我也不知道。」
「靠我竇家的風水發財!真是沒那麼容易!」他哼聲說道,一面坐下來。
小廝調頭就跑,又被掌柜的喊住。
「就跟夫人猜的一樣,在家裡也是鬧得雞飛狗跳的,才被趕出去……」僕婦笑道。
「對對,這是江州如今香火最盛的道觀,可靈驗了,又做的好素點心……」僕婦忙熱情的說道。
僕婦也笑了。
竇七的家宅里,掌柜的急匆匆而進,身後跟著一個男人,正是方才在太平居追著李大勺媳婦的人。
「滾。」竇七罵道。
說到這裏,竇七臉上的笑更加陰寒。
秦十三抬起頭,看向這兩個僕婦,有些不解。
「你是說這個也是由她而起的?」周六郎忽的問道。
秦十三慢慢的由漫不經心變得凝神,若有所思。
周六郎沉默一刻。
她的事?
「……當時程二老爺和程二夫人在程大老爺屋子裡就打起來了……雖然有心瞞下,但還是很多人都聽到了,奴婢花 了五個錢從程大夫人跟前當差的媽媽嘴裏打聽到的……」
「不知好歹。」他罵道,擺擺手。
竇七呸了聲。
「哦,程娘子去的是小玄妙觀,那是程家的產業,後來被雷火燒了,就交給山下的大玄妙觀操持,所以小玄妙觀就沒有了,大家如今只都稱呼玄妙觀了。」僕婦說道。
「我就知道。」她說道,一面抬手制止僕婦,「別說她了,我也懶得管,難得心靜,你們也累了,下去吧。」
「鬧出事弄到官衙去,讓他們好好的長長教訓。」竇七冷笑說道,「如果他背後有關係,就算他們命大,吃些苦受些罪就罷了,順便正好也看看是什麼關係,如果沒有關係……」
周六郎退出來,慢慢的走著,若有所思,最終停下腳。
看來剛進門聽到的六公子和那程嬌娘的事不是眾人謠傳,有心人才事事入心。
「最少兩條人命。」他說道,「如果那些被變賣的兩家僕婦婢女還有死傷的話,那就更多。」
程嬌娘看她一眼微微一笑。
屋子裡還有兩個僕婦坐著正說話,看上去風塵僕僕。
「那一日是傍晚,嬌娘子走過了北程的河橋,當時橋下河中有許多人在洗衣,他們還記得那娘子的形容,步行緩慢,似是無力……」
周夫人笑了笑。
竇七冷笑一聲。
屋子裡一陣沉默,周六郎以及秦十三都似乎出神。
她到家了。
伴著僕婦的敘述,一旁的周六郎似乎看到了當時的情節,蒙蒙夜色 下,一個女子緩緩的站定在程家的門前,抬起頭看著門匾上的字。
找個機會送這大胆的外鄉人進去,至於能不能出來,就全在他竇七手裡掌握了。
「如何?」他問道。
掌柜的有些不解。
僕婦應聲是。
「倒也不是貪錢。」她說道,「說起來,那媽媽也是有意要說出去的,這程家妯娌……不合。」
僕婦收起話頭忙應聲是施禮告退了。
「七郎君。」他在廊下跪坐,帶著幾分惶惶,「朱五說王大他們被人打出來了!」
「給臉不要臉。」他說道,面色陰沉。
是父親去江州帶的人?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屋子裡婢女斟茶后也退了出去,只留他們二人說話。
「東家,這些潑皮不打發好,會惹事端的。」他勸道。
「去吧去吧。」周夫人沒好氣的說道,早沒心思問什麼太平居是誰的。
「這些潑皮好大胆!」婢女聞言又急又怒喊道,「娘子,我這就去告訴老太爺。」
「這些潑皮,哪裡用勞動老太爺。」她說道。
竇七的眼睛忍不住亮起來,呼吸也有些急促。
周六郎坐下來聽。
周六郎低頭悶聲是不再說話。
「我哪有如此說。」周六郎說道,咧嘴笑了笑,「七娘聽錯了,我是說……」
僕婦忙施禮,又想到什麼,從身後推出一個小盒子。
男人搖搖頭,將一張地契推過來。
「哦?」婢女顧不得下棋了,好奇的問道,「不是說一程不分家嗎?怎麼當家的妯娌不合?」
「六公子,當初嬌娘子 回家后,因為病著,吃喝要好一些,家裡的孩子們先有了怨言……」僕婦忙接著說道。
「……帶她去太平居嘗嘗鮮……」他說道。
竇家的宅院在竇家莊,自從酒樓開到京城后,竇七就又在京中附近添置一個四進宅院,帶著兩個外室住進來。
端坐在廳堂里兩個僕婦你一言我一語娓娓道來添油加醋。
話說到這裏,竇七再耐不住脾氣將面前的憑几掀翻。
周六郎看他。
竇七氣的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走。
「這是江州有名的點心。」僕婦陪笑道,「我們特意賣了些回來,請公子嘗個鮮。」
「你們下去吧。」周六郎說道。
「程娘子的事我們這些日子也都問清楚了。」
「如何?」周夫人漫不經心問道,自從把那女子趕出去,家裡的日子恢復如常,她已經不像前一段那樣緊張了。
兩個僕婦對視一眼,不知道自己講的這些瑣碎的丫頭婢女吃的喝的小事有什麼要緊的,讓公子如此看重。
「鬧大嗎?」他問道,「這太平居不知還有什麼靠山,別的打聽不出來,只是那門前掛著的字據說是很厲害的人寫的。」
秦十三在周六郎的廳堂里擺好了棋盤,和兩個婢女下棋,見他進來也沒理會,直到那兩個僕婦在屋中跪坐下。
門外腳步聲響,一個小廝跑進來。
既然算不了什麼,那又為了什麼?
竇七再次呸了聲。
他遲疑一下,微微低頭。
「還說,是主事的人沒告訴他們,才害的他們如此失手,所以,所以讓給 些湯藥費要不然就嚷出來……」小廝低著頭一口氣說道。
「那跟程娘子所去的玄妙觀……?」他問道。
「母親,您找我什麼事?」他問道。
聽到這裏,屋子裡還和秦十三下棋的婢女忍不住笑了。
周六郎伸手拿過,看著小匣子上有玄妙觀三字。
周六郎面色繃緊,眉頭深深。
僕婦退了出去,屋內的婢女也退了出去。
周六郎從僕婦身上收回視線。
「還說什麼?」竇七氣瞪眼喝問道。
果不其然,說完這句話,一張憑几直接就砸了出來,在院子里滾倒。
周夫人也暫時沒理會他,而是又忙打聽周老爺的事,待聽到吃的喝的氣色都好,才放心。
「不過我倒是知道,你家這個妹妹,當真是惹不得。」他說道。
其實也沒多少事可講,其中一件還是周六郎親自經歷過的,很快僕婦就說完了。
「玄妙……」他說道,「太平……」
她的話沒說完,秦十三開口了。
秦十三郎伸出手。
這一切甚至都不用請干爺爺出面,他竇七一個人就能運作的人不知鬼不覺。
「我聽七娘說,你說那什麼太平居是嬌嬌兒的?」周夫人問道。
掌柜的有些遲疑。
「說說吧。」周六郎說道。
「你瞎說什麼?」他說道,「什麼她干係人命?那是雷火!天災!好好的她要別人的命做什麼!」
看著兒子這見不得人的模樣,周夫人就又氣又惱。
說到這裏面色凝神下來。
「真是說笑,她一個傻子,到管得了她們長輩妯娌了。」周六郎哼聲說道, 「程家真是無用,這種話也好說的!」
原本要說話的周六郎聽到僕婦這句話又猛地停下口。
「你下去吧。」他說道。
「說起來,這也是跟嬌娘子有關。」僕婦笑道。
周六郎和秦十三吃完素齋回到家中,剛進門就被周夫人叫去。
小廝嚇得哆嗦停下口。
秦十三看著他沉默一刻。
男人忙退出去了。
癩頭蔡,京中有名的一個獄吏,在他手下走一圈不亞於鬼門關前,讓你死的悄無聲息不聲不響的法子一百種之多。
「……路上遇到老爺了,老爺讓我們給夫人報個平安。」她們笑道。
「竟然養了好打手?幾個小小的外鄉人,又沒親族依仗,誰還怕他不成?」他說道,抬手一指,「多拿些錢,告訴朱五,那些潑皮往日吹得大,這趟砸了臉面,說什麼人家好打手就推脫過去,讓人瞧著是個慫貨。」
「是,是,我真是越來越愛胡想了,想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他笑說道,伸手拿過小匣子,「我來嘗嘗這玄妙。」
周六郎看過來。
「寫幾個字的文人,哪又如何?」他說道,「就算他有靠山,別人就沒有嗎?再說,不就是幾個潑皮鬧事打一場架而已,算得了什麼?」
這樣說來,說不定這次他順便還能拿回這塊地方……
竇七和掌柜的面色愕然。
「……王大說,那太平居養的好打手呢,他們幾個不是對手,還說……」小廝接著說道。
「把他們送到癩頭蔡手裡。」他說道。
「真是窮啊,主子窮,下人也窮,五個錢就敢賣了。」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