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摶搖
第四十六章 進言
「陛下,適才查到,半月前茂平遞來的請賑災的摺子被阻攔壓下。」有官員站出來說道。
「臣請罰高凌波蒙蔽聖聰,以告天罰。」他高聲說道,「陛下德政有失不察,臣請陛下下赦詔,求進言。」
晉安郡王帶著幾分得意邁進廳堂。
「也不可怕,也是天道。」她說道。
「魏文帝七年八月,日有食之,八年二月,日又有食之,大星皆見,翻看魏文帝在位其間天文志,日有食之有十八次之多,文帝明治天下,在位三十年……」
「陛下,荊南茂平劉小童反。」
而做出這個動作的還有郭遠,想必皇帝的淡定他幾乎失態的要流淚。
怪不得陳紹這次硬是咬著天象有罰要陛下下罪已詔,他哪裡是要陛下下詔,分明是跟自己一般的心思,要藉著這次天象來排除異己!
因為對司天台的懷疑,反而沖淡了恐慌。
皇帝跪拜之前,看了時刻。
如果一狠心認了,那更好,將來總有機會用的上,你這個德政不修的臣子還有什麼資格位居高位?
你一個正人君子竟然玩這種陰私下作的把戲!
郭遠跟著俯身叩拜。
「先有日食,再有月蝕,你們還不肯認罪,非要把罪歸罪到朕身上,指責朕政事失德!」皇帝站著,冷笑說道,「此大的災情,竟然瞞著朕!逼得天不得不降下異象!你們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臣無責,謝罪不足以慰天下,此乃陛下朝政失德。」
雖然知道此時此刻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了。
「人才欺人,可怕。」半芹說道,高興的看向程嬌娘。
但該說的還是要說 。
「臣不能!」
禮畢端手站在廊下,看著空中漸漸虧損的月亮。
雖然不情不願,臘月十五還是如期而至,當天上的月亮開始慢慢的虧現時,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祭天台上所有人還是發出一聲驚呼。
「誰敢?」皇帝喝道。
她想幹什麼?
按照陳紹的習性,一定會堅持要皇帝下罪己詔,而堅決不會自己認錯。
「萬留芳,你說什麼?」他不可置信的喝道。
「可親?」半芹問道。
「臣子不修,豈不是君主出令不謹?」
真正詳盡的災情報告一定在陳紹等人手裡!
皇帝看著朝堂眾人,神情冷冷。
看著奏章,皇帝的手不停的發抖,神情由驚變成了憤怒。
那文書是不全的!
下罪己詔?陳紹怎麼可能是這種人!且說一旦下了罪已詔,百姓可都是認了,誰平白無故願意背著這個罵名。
「臣等有罪。」
晉安郡王一笑。
丑時四刻,真准!
「只是可惜這次大家都不知道其實是你推測出來的。」他說道,「不過,陛下心裏知道的。」
月食的消息被宣告開來,讓京中的百姓好一頓不安。
看看吧,總之一個個的都只會互相指責,誰也不肯認為自己有罪,出了事,只想讓自己的這個天子受罰認罪!
「民不聊生,災禍連連,日月同蝕,災異天罰,朕敢不懼焉?朕當向天認罪,下赦詔。」他慢慢說道。
「天不欺人,不可怕。」程嬌娘說道。
這話說的皇帝愛聽,忍不住看高凌波露出一絲笑。
玉帶橋程家宅子里,晉安郡王看著侍從將一箱子錢放在廊 下。
怎麼會這樣?這是怎麼回事?
好,好,咱們走著瞧!
反……
「災情重不重,是由朕來斷定的!」皇帝喝道。
半芹和婢女掩嘴笑。
不對,不對,一定是有問題。
這種急報哪裡輪到萬留芳這一個宦官內侍來報!敢截留插手朝事奏報,這是犯了宦官內侍的大忌!
朝堂上這樣的爭吵已經持續了很久了,別說站在殿內的大皇子忍不住動了動腳緩解一下無聊,就連御座上的皇帝都難掩不耐煩。
「上次不也是,說日食日食,結果呢,他們說的日子沒來,反而突然別的日子來了,嚇死人。」
「我能自己做主做些事感覺真不錯,早知道我就該早些帶六哥兒出宮來住了。」他說道。
陳紹躬身施禮,舉著笏板。
而與此同時滿城響起了鑼鼓聲。
但天兆帶來的影響卻剛剛開始。
半芹掩嘴笑了,一旁的婢女也笑了,但卻又微微皺了皺眉頭,看著晉安郡王略有所思。
陳大人,不好意思,如今這個機會我拿到了。
天象是很嚇人,但這嚇人一般都是用來嚇別人的,就如同被漢成帝殺了的宰相翟方進。
「報。」
滿街的鑼鼓聲震耳欲聾,程嬌娘家中自然也不例外。
「那是文帝修政有德,當初天墜星于東郡,始皇誅殺石旁居人銷其石,隨後薨,而景公憂心熒惑守心,三不移天高聽卑,熒惑徙三度。」
他的確知道茂平雪災,但是看著陛下最近喜事連連,又即將到年關,所以想要推一推再奏上,再說他看到的那封奏章上災情可沒這麼嚴重,更不會有人造反。
「天象有責,是失政之故,請陛下下罪已詔撫慰萬民。」
如果真的那麼嚴重,他高凌波又不是傻子會壓下!
「朝政失德,也並非是君主失德,臣子們不修也是失德。」
「今年日食之後,西北軍事大勝,陛下龍體康健,難道這就是天罰嗎?」
萬留芳如果不是瘋了就是有足夠的誘惑要他這麼做!
民眾怕的是未知,如今知道天變是預示了什麼,便如同巨石落地心安了。
都已經擺出皇帝國事家事皆如意大喜,可見天並不是懲罰皇帝,陳紹你還逼迫皇帝,是何居心?
皇帝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高凌波面上浮現憤怒,心裏卻是越發的開心。
「那殿下想用慶王保護自己多久?一輩子嗎?」程嬌娘慢慢說道。
大殿里果然響起陳紹鏗鏘有力的聲音。
「司天台郭遠那小子可是走了好運,已經被擢升少監,掌天文測算了,還賜了宅邸,再也不用租住城外的小破房子了。」他笑道,「人人都稱他為李淳風再世,卻不知道真正的李淳風在這裏。」
父親,兒子終於不負你的清名!
天理何在!
「這是天在告訴人一些事,好的壞的,都在提醒著,這難道不可親嗎?」程嬌娘說道。
「今歲夏,茂平旱災,致使民不聊生,至冬,七日大雪,死傷無數,遍地哀鴻。」
「殿下覺得自己能做主了?」程嬌娘說道。
「郡王說笑了。」程嬌娘說道。
「娘子,這個是不是很嚇人?」半芹忍不住低 聲問道。
高凌波一瞬間醍醐灌頂,抬頭看向陳紹,而陳紹也正看向他。
就說嘛,根本就不是他有失德!
皇帝一聲暴喝,將手中的奏章砸了下去。
臣等有罪,臣等有罪,這時候你們終於肯認罪了!
「這是錢。」
「這怎麼能說是我推演出來的?」程嬌娘說道,「天道有常,可不是以我為準的。」
「對啊,我能了。」他說道,故作輕鬆的一挑眉,「你不會也要給我說親吧?」
皇帝都肯下罪已詔了,他這個逼得皇帝不得不如此的臣子,自然也逃不掉。
半芹似懂非懂。
是他們故意的!
兒子這個天文官的名號再也不是個笑話了!
天兆異變,對應了茂平雪災民亂,雖然讓人驚駭,但惶惶卻減退了。
「陛下,臣看到的奏章上並沒有說災情如此嚴重。」高凌波深吸一口氣,強聲說道。
高凌波只覺得氣血沖頭,耳邊皇帝的聲音似遠似近。
「對,對,我是在說笑。」他說著一面轉頭看程嬌娘,「你笑了沒?」
高凌波滿是笑意的眼中閃著寒光。
但這時候他絕不能認輸。
往日打雁今日叫雁啄了眼!
上一次似乎好像就聽到過這句話,晉安郡王微微愣了下,好像是說他的親事的時候。
晉安郡王笑了。
就在此時殿門外皇城司提舉萬留芳高喊著叩頭。
「不。」程嬌娘搖頭,看著晉安郡王,「我是想殿下原來認為用別人來擋箭,就是自己能做主。」
高凌波的視線落在已經退到門外的萬留芳身上。
高凌波心中哀嘆一聲。
此言一出,數位朝臣色變。
「一千貫,娘子 點一點。」
高凌波的牙咬住。
「政事堂高凌波。」官員大聲說道。
高凌波的臉色頓時鐵青。
這次能提醒了皇帝早做了準備,又能讓陛下知道程嬌娘的功勞,且不嘩然天下,真是一舉兩得。
萬事都不過是一個機會而已。
晉安郡王一怔。
陳紹!
程嬌娘亦是微微一笑。
一向端正的陳相公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冷笑。
「陛下,荊南路茂平民亂。」
站在一旁的高凌波臉上半點笑意也無。
滿朝大臣齊聲說道。
「不嚇人,反而很可親。」程嬌娘說道。
「陛下,遇到天象異變,民眾惶惶,還是要撫慰。」高凌波又躬身說道,「歷來都有宰相移禍,下罪己詔。」
天兆異變隨著皇帝的下罪已詔,高凌波的請辭認罪,以及茂平雪災民亂的消息傳開,反而漸漸的平息了。
隨著東方發亮的出現,天兆的恐懼也漸漸的散去,成功的喝退天狗,救護了月亮,鑼鼓收聲,滿城歡悅。
還有誰?
「這些事,這些事為什麼朕不知道!」
「不過到底是有日食,只是時間不對罷了,就做個準備,反正哪個日子來也得被嚇一跳。」
萬留芳連滾帶爬的進來了,將手中一封文書高舉。
「臣,有罪。」
在廳堂里坐定,晉安郡王帶著幾分輕鬆得意。
「為國事陛下分憂,撫慰百姓,當時宰相之職。」高凌波繼續說道,一面沖陳紹轉身,「陳相公當不會拒絕吧?」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皇帝更是從御座上站起來。
程嬌娘對她微微一笑。
是遞到他面前的文書的問題!
果然開心了!這故意輸錢是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