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摶搖
第九十五章 問她
經過程大老爺事關平王的分析，想到如果真結親周家將要面對的局面，周老爺還是退縮了，更況且程嬌娘也沒有非他們周家不可。
可是為什麼又覺得很陌生，不管哪一次這樣相對而坐，都好像是第一次一般。
「是，婚嫁不是兒戲。」他說道，「但我總是想把它看做兒戲。」
「您怎麼來了？」
秦弧站起身抓過外袍一面穿上一面疾步出門。
「可是，我有些說不出口。」秦弧一笑說道，「因為我覺得，這次可能就是真的了，你真的就會嫁了。」
周箙的視線不由掃過街上，人流如織叫賣聲喧喧，但以他的敏銳可以看到四周人群里有些犀利氣息的人散布著，將程家宅圍了起來。
「這次的事，不如還是由我來出面吧。」
「休的胡言。」他忙又收笑斥責道。
「程娘子，如今這個時候，不如規矩改一下吧，因為涉及到的人位高權重，周家與你結親並不是最合適最好的，但我家可以，我秦家可以將這件事周全，且不需要自損。」
「比你配。」高凌波沒好氣說道，將帖子甩出去。
高凌波到京的消息自然很快就被該知道的人知道了，而他家的小廝出門去往程嬌娘家的動作也被各方的眼線看到了。
「那不丟人。」她說道，「僥倖也不是憑空就能得的，你當得。」
「我當差回來了。」他說道。
這話問的秦弧倒是一怔，又有些失笑，沒聽懂嗎？怎麼可能，那好吧，就說的更清楚些。
秦弧有些無奈的喊了聲母親。
拖著也挺好的……
「有什麼可問的，現在不是拖著嘛。」周老爺說道，「拖著也挺好的。」
「婚嫁有什麼可假的。」程嬌娘搖頭說道。
秦侍講失笑。
陳老太爺搖著蒲扇笑了。
「當差回來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啊？」半芹咦聲說道。
「我想說的是。」晉安郡王上前一步，看著她，「程昉，你
他怎麼來了？
「是為這件事啊。」程嬌娘這才說道，含笑施禮，「郎君不用費心了，這件事真的不用在意。」
讚譽的話已經聽了很多了，但當這你當得這三字傳入耳內，他的笑容還是忍不住從心底溢滿散開。
「你這是天意？」他問道。
「沒錯，這女子做事一向不按常理。」他自言自語說道，「高大人說服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晉安郡王心安點點頭，目光看著眼前的女子和婢女。
程嬌娘也微微一笑。
如果說服了，那就真的結親了。
陳老太爺沒忍住失笑。
「好，娘子需要我費心了，再說。」他笑道。
「父親。」周箙喊道，看著廳中坐著吃茶聽小婢唱曲的周老爺，「那件事怎麼辦？」
「都已經鬧成這樣了，那高小官人明顯是故意報復，這樣結親，就算是有高凌波在其中周全，他能周全一時，難道還能周全一世嗎？這日子怎麼過得下去？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因為高凌波幾句話就真結這門親。」他說道。
已經走到廊下的程嬌娘轉身看他。
「來人，送我的帖子去給程娘子，我將登門拜訪。」他說道。
秦夫人挑眉一笑。
「戚戚小人為。」他說道。
「別的女子吧也許不會。」他說道，「不過要是她，日子怎麼過的下去，似乎不是什麼大問題……。」
「這件事拖雖然是個辦法，但到底不能解決根本。」秦弧說道。
「那又如何，她又不是要嫁給他！」陳紹說道。
「是不是還要見想見的人？」秦夫人在後笑道，又跟上幾步，「十三，光想不行的，你得說啊，這可是個好機會。」
那女子，怎麼會跟其他女子一般一心婚嫁了事，如果真在意婚嫁，怎麼會有那個不與救治者結親的規矩。
不過看著樣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算了，早知道如果不是親歷親為，事情總會有紕
「他想趕的人多了，難道都能趕走嗎？要你們是做什麼的！」高凌波豎眉說道。
秦弧只得迴轉走過來。
話沒說完程嬌娘搖頭，雖然沒有出聲打斷，但秦弧自己停下了話。
「十三。」
秦弧看著她。
這就是京城，新鮮事層出不窮的京城，又再熱鬧喧嘩也能轉瞬即逝的京城。
原本還沒有到更熱的時令，但高家的書房裡也擺上了一盆冰，空氣中添了幾分涼意濕潤，讓剛洗去一身疲憊的高凌波更添幾分愜意。
大步走過日光，站在樹影斑駁下的晉安郡王展顏一笑。
程嬌娘抬眼看他，坐在一旁輕輕打扇子的半芹也看過來。
秦夫人搖著團扇笑。
「想不透，想不透。」陳老太爺搖扇說道。
陳紹對父親賠禮，伸手摸了摸鬍鬚。
「大人，不放走不行啊。」幾個下屬訕訕說道。
「你這小婢，看來跟那個多嘴聒噪的半芹也一樣了，這種我意氣風發去說服山賊結果幾乎命喪山寨靠著一根煙花得以僥倖逃命的丟人事，為什麼還非要我說出來？」晉安郡王皺眉說道。
「你懂什麼。」秦夫人說道，「要知道這周家的小子可大約是能抱得美人歸的，要是那樣，咱們家十三可怎麼辦？」
程二老爺的存在可不僅僅是一個父母之命。
今日來，聽到這三字，晉安郡王似乎想到什麼收住笑，肅正了神情。
「父親，他走了又如何，咱們去江州又不是什麼難事，還怕他跑了不成。」高小官人說道。
「為難我？他為難我我自會想法子對付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高凌波冷笑道，「你們這樣瞻前顧後，說到底還不是不把這程棟當回事。」
而與此同時，秦弧也放下手裡的茶碗。
「不是。」他說道，「我今日來是想和你說一件事。」
還是這樣……。
高小官人縮頭不敢再說話，看著小廝拿著帖子疾步出去了。
秦弧笑了笑，再次端起茶碗吃了口。
「其實，我應該勸說你嫁給周六郎。」他忽的說道。
這女子端坐在眼前，這樣的場景對他來說已經不陌生了，甚至算下來能與她如此相處的最多的人就是他了，游過船，賞過燈，觀過舞，賞過花……
「嬌娘的親事。」周箙悶聲說道。
半芹更為不解看著他。
「你們眼裡就只有親事，親事算個什麼大事！」高凌波沒好氣說道，一面搖頭。
「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樣了，我在軍中時也是如此。」他說道，一面施禮告退了。
「哪件事啊？」周老爺懶洋洋問道。
拖著怎麼能好！這種事就要快刀亂麻才是！
程嬌娘的門前又有人來了，夏日的日光下下馬的年輕人穿的簡樸，但卻依舊讓人一眼注目。
秦弧笑著應聲是。
周箙應聲是。
半芹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麼又似乎沒聽到，有些怔怔的看著院中站立的年輕人。
啊？
「因為……那樣的話，你的規矩就也是兒戲了。」秦弧笑道，看著程嬌娘。
夏日的廳堂敞開著，換上了紗窗，與窗外的綠竹紅花相映，廊下喂的鳥兒啾啾鳴叫。
什麼？
周箙悶悶迴轉家中，程大老爺和程二老爺一家急慌慌的逃也似的離京而去了，好像也帶走了京城這一段的熱鬧，如今滿大街都在說的是孤身夜入山寨，神光護體驚賊人的晉安郡王，高小官人和程家的兒女婚事糾葛反而沒人說了。
「母親要問什麼？」他問道。
「問你要去哪裡？」秦夫人笑眯眯說道。
周箙深吸一口氣，施禮起身告退走出來。
是不是又想到什麼法子了？
「哦，那不用急，嬌嬌兒自有主意，她讓咱們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周老爺笑道，一面手在膝頭上敲打著拍子應和小婢的歌聲。
「糊塗！怎麼能把程二老爺放走！」他
「你又亂和他說什麼呢？」秦侍講從內走出來說道，「十三已經長大了，都是做官的人了，你別總逗他。」
秦夫人的聲音在後響起。
「過來過來，我有事要問你。」秦夫人招手含笑說道。
「高大人可是比他兒子能說會道。」陳老太爺笑道。
「父親，您要親自去見那女人啊？」高小官人問道，一臉不屑，「她也配……。」
「殿下今日來，是要我們娘子與你做賀嗎？」半芹笑問道，一面引路做請。
程嬌娘含笑再次施禮道謝。
……
周箙出門的時候，秦弧已經吃過半芹捧來的一杯茶。
秦侍講搖頭帶著幾分不贊同。
看著站到院子里的晉安郡王，原本聽了小廝稟告不信的半芹驚訝的喊道。
「郡王殿下！」
「那，那，那也得去問問啊。」他說道。
晉安郡王搖頭。
「出了那麼丟人的事，還好意思大張旗鼓？我都恨不得挖個地洞從城外進來。」他說道。
「也未必。」程嬌娘答道。
那麼近，那麼遠。
秦弧的馬兒從門前疾馳而去，走到街口的周箙勒馬停下，看著沒有看到自己的秦弧而過。
「六郎，十三他剛急慌慌的出去了。」秦夫人笑道，看著面前施禮的年輕人，又補充一句，「也不知道去哪裡了，自從成了進士得了官，應酬倒是多了。」
我去問她，問她。
看著騎馬而去的周箙，秦侍講皺眉。
「大什麼大，真大了話，連個意中人都籠絡不到。」她笑道，一麵糰扇半遮面看秦侍講，「這一點真是一點也不像他的爹。」
秦弧站住腳扭頭喊了聲母親。
「實在是不好攔，偏巧和大人一樣，都報了母病危……。」一個下屬說道，「要是我們想法子攔下他，只怕讓陳紹找到把柄反而為難大人。」
不對不對，怎麼能這樣說，應該說是熟悉的感覺。
秦弧也不知道聽到沒聽到牽過馬徑直去了。
對，我去問，幫她嘛
「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你和我家結親，這是合情合理的佳話，就算太后平王不喜，最終不能失了情理，更何況還有我秦氏一族……。」他認真說道。
周箙要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芹笑的幾乎直不起腰。
周箙心裏嘆口氣。
「我要出門去，急著走。」他說道。
這女子的行事可是說不準啊。
什麼規矩？半芹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邊秦弧已經似乎不容她們多想的繼續說話了。
念頭越發堅定，周箙的腳步也不由加快。
因為人熟悉，所以物也熟悉。
「出什麼面？」程嬌娘問道。
真是奇怪，這個宅院是他第一次來，但怎麼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夫妻二人說笑一刻邁步也出門，這邊人來報周箙來了。
「他遇到我，就是天意。」她說道。
原來他來這裏了。
父親其實說白了，還是……怕了吧。
哦，他什麼時候回來了啊？
那人下馬抬頭，雖然看不清形容，但能感覺到那輕鬆自在，他輕快的抬腳邁上台階敲響了家門，門很快打開了，人邁進去了……
結親了……
不過身體愜意，心裏卻是焦躁火氣。
秦侍講被妻子打趣頓時板著臉故作惱怒的嗯了聲，四周的僕婦側面低笑只當沒聽到看到。
他一口氣說出，看著眼前端坐的女子。
半芹被逗笑了。
「是陳紹批的，他一向跟父親做對，原本就不願意這個程棟進京，早就想把程棟趕出去了。」高小官人在一旁大咧咧說道。
你這明明是故意人為。
「這種兒女婚嫁事上可做不得大丈夫，本就不公。」秦夫人笑道，「看天意吧。」
你不問，我去問。
「什麼丟人的事啊？殿下。」她笑道。
「你騙他幹什麼？」他問道。
五月初，京中的天氣已經炎熱。
念及如此，周箙又催馬上前，才走了兩步又猛地勒住馬，面色微微驚訝看向前方。
「去想去的地方。」他說道，一面施禮轉身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