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翱翔
第六章 傳言
晉安郡王慢慢的抬起手，張開手，看著其內的那塊木皮，又慢慢的合上，垂下手。
室內的氣氛似乎凝滯壓抑起來。
她抿嘴笑了笑。
「看，周家六郎又來了。」
「怎麼也沒包一下。」她說道，「這麼深的傷口。」
「她身上染了好多血呢。」那人接著說道。
在場的人多數沒有殺過人也是見過殺人的，但聽到這裏的時候神情還是微微的不自然一下。
「是，殿下說是就是。」他說道，躬身施禮，「殿下快歇息吧，殿下現在要緊的是養好身子。」
半芹的腳步微微一頓，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哎哎，不對啊，是說朱小娘子的婢女殺的，說程家那郎君要強迫朱小娘子……。」
娘子是肯定要給程四郎正名的吧。
「茶里被下了葯，動手的是朱小娘子的婢女春靈，這個春靈也是江州人。」
「你說吧，怎麼做。」他徑直開口說道。
「周公子！」為首的管事看著從身上取下長弓的周箙，大聲喊道，「我們敬你，但你如果在我秦家面前亮了兵器，那就休怪我們也亮兵器了。」
「父親！」他喊道，一臉的惱怒，「現在是走的時候嗎？」
是從德勝樓直接過來的嗎？
「當時屋內只有朱小娘子和程四郎主僕四人，程家的侍衛們就在門外，根本就沒有聽到任何吵鬧異動。」
「是不是你乾的？」
顧先生看向晉安郡王。
「這件事，是不是因為我？」晉安郡王慢慢說道。
「我們要強拉她來，那周家的六郎還打我們。」
「臭小子，還學會割袍斷義了。」他笑道，伸手將布
「殿下是說程四郎被殺是為了威脅程娘子不來給你救治？」顧先生皺眉說道。
「殿下。」他看著晉安郡王，「程娘子看來是選擇了秦家了。」
如今……
如今程四郎死在官妓之手，再加上朱小娘子在牢獄中自縊身亡，讓這件事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在城中被傳的極其不堪。
「可是要留下疤的。」半芹捧著程嬌娘的手淚如雨下。
說著話又看其他人。
一個聲音慢慢的響起。
血已經洗乾淨了，一道橫穿掌心的傷口越發顯得猙獰。
聲音虛弱這種節奏這種時候陡然冒出來，讓在場的人心裏毛了一下。
一邊擺著一個小箱子，滿滿的一疊疊奏章。
周箙再看了眼這些人，調轉馬頭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包起來好的反而慢。」程嬌娘說道。
半芹看著她，等了半日沒有聽到再說話。
「那到底她為什麼要殺程四郎呢？」一個幕僚聽到這裏忍不住問道。
話還是那句話，只是曾經說這句話的人如今成了要被幹掉的那一個了嗎？
門外有侍衛進來。
聽眾們立刻有人打斷。
晉安郡王也似是沒了力氣，由他扶著躺下了。
大家都看向他。
院子里喪儀已經擺設齊整了，范江林和黃氏各自忙碌著，見他過來，遲疑一下，還是讓僕婦撕了塊孝布。
側耳聽著帳內，兩個侍女對視一眼點點頭，躡手躡腳的退開幾步，在一旁的坐下來也閉目歇息。
「顧先生！」內侍拔高聲音喊了聲，沖他瞪眼。
這比見血還滲人呢。
周箙看著他
「殿下，你聽到沒，她可是跟秦家的十三郎在一起。」他說道，伸手指向另一邊。
周箙在門外廊下撩衣坐下。
周箙只得送出去，站在城門外，看著一隊車馬在天邊化為黑點才悶悶的轉身，吐口氣狠狠的一甩馬鞭子，馬兒疾馳。
「是，殿下猜對了，她就問了這一句，那婢女也就答了一句是，然後就……。」親隨接著說道，伸手做個擰斷的動作。
低低的說話聲隔著帳簾漸漸的聽不到了。
周箙皺眉，抬腳走過去。
按理說一個女子發了狂，拿刀子亂捅人也是正常的，但用手把人的頭擰斷……。
「哦。」程嬌娘又想到什麼點點頭，「碑上無字。」
「現在還不走？再不走，我們也要躺在棺材里了！」他低聲喝道，一面伸手點著周箙，「臭小子，你不跟我們走也就罷了，我已經給鍾將軍交代過了，立刻帶你回西北。」
半芹點點頭應聲是起身，對著周箙施禮低頭走開了。
「你把當日怎麼見的程娘子，她又怎麼說的，再說一遍。」他說道。
「顧先生，說太多了。」他輕聲細語說道，一面上前扶住晉安郡王，「殿下才醒，今日就到這裏吧。」
尋聲看去，是卧榻上依著引枕半坐的晉安郡王。
「這些是太後送來的要殿下你燒了的彈劾你的奏章。」他接著說道，「這些人這些奏章，都是秦家牽頭帶人搞出來的。」
秦弧擺擺手，小廝忙退出去了。
昨日娘
江州程家又出事了。
周老爺掀起車簾。
午後的室內安靜如夜。
看著卧榻上半坐的晉安郡王，內侍不由輕咳一聲。
「燒了吧，讓人送回江州，另在京城建個衣冠冢便可以了。」程嬌娘說道。
當初茂源山兄弟死了后，娘子花了那麼多心血為他們正名，做出的事足以讓他們名留史冊，但凡有人提起茂源山酒，提起天下第一行書，就自然會提到這茂源山兄弟的故事。
「我就說昨晚看那程娘子古怪呢。」一個人又忙說道。
「沒事，疤痕就疤痕吧，也不在乎多這一個。」程嬌娘說道，收回手。
「還有，今日咱們已經去請她了，結果呢，還是不見。」顧先生想到什麼又說道，「說什麼家有喪送，父母親長不在，她不便見客。」
「她是不是問的這個？」他又說道。
周箙此時已經邁進程家的大門。
「……她說殿下的症治不了，也用不著來看殿下，就是治不了，讓咱們另請他人。」
說到這裏嘲諷一笑。
「……實話也挑時候說啊，殿下本來就沒幾個貼心的人……如今……嗐……」
其實昨日消息就傳開了，到了今日就連站在橋頭賣茶湯的夥計都能講的繪聲繪色。
「下去吧。」
「她說了家有喪送，父母親長不在，她不便見客，那就是不便見。」一直沉默不語的晉安郡王開口說道。
算說了吧？
他走的很慢，雙手捧著這一塊布一隻箭，如同捧得是世間
「世上巧合的事多了。」顧先生說道，「那程四郎在德勝樓張狂，程家娘子為了他一擲千金，都是因為這朱小娘子的算計，吃了這麼大的虧，誰知道他怎麼作踐羞辱那朱小娘子，如果真是挾持他，怎麼會這樣輕鬆？程家當時四個侍衛在場，要不是周家和那程娘子過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發現自己的主人死了呢。」
小夥計翹起蘭花指，手拿大鐵勺搖頭晃腦說道。
看著眼前擺著的一片衣布，以及一隻長箭，秦弧笑了。
「說吧，這次要幹掉誰？」似乎有個少年郎笑意滿面，身子前傾，壓低聲音說道。
「程娘子和秦家十三郎在賞花。」
程嬌娘的屋內開著，一眼看到她坐在其中，半芹正捧著她的手落淚。
「四郎君的喪事，大郎君都已經籌辦好了，娘子，還有別的吩咐嗎……」半芹抽泣著說道。
顧先生說著又喊一個侍衛的名字。
秦家門前原本說笑的門房立刻嚴陣以待，門內的侍衛也湧出來。
周家院內，亂亂的車馬依次趕出門，周箙疾步追上。
看來這一次也是要等程四郎報仇洗名之後娘子才會給他刻名字。
秦家門前微微一亂，蹭的一聲響，長箭射在門上，一片衣裳布被釘在其上。
「你有說嗎？」有人問他。
屋子裡的人都施禮退了出去，內侍安排好侍女伺候，自己也忙跟了出去。
怎麼幹掉秦郎君嗎？
「我看不是有人挾持程四郎，不是他當時走不了，而是他不想走。」
鬨笑聲頓起。
「周公子？」管事皺眉問道。
「沒人知道，朱小娘子昨晚在牢里用衣裙自
「……我說的都是大實話。」
親隨這才回過神，點點頭。
周箙笑聲未收，忽的將衣袍撕拉扯下一片，以迅雷之勢拉弓射箭。
「父親！」周箙再次喊道。
「就這樣嗎？」她問道。
笑？
親隨搖搖頭。
「我的人雖然走了，但是家裡這些東西啊錢啊，你給嬌娘說隨便用，都給她了，有什麼事往陝州捎信，想回陝州了也可以來，千萬別見外。」周老爺又想到什麼忙說道，說罷不待周箙再說話，放下車簾，催著車夫快走。
顧先生看著他點點頭笑了笑。
當初茂源山兄弟的安葬碑上也是無字的，一直等到沉冤得雪得了追封贈才由娘子親手刻上的。
「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巧？」晉安郡王說道。
「……你瞎叨叨什麼呢！還知道殿下要緊的是養好身子！你看你說的都是什麼……」
「看到沒，青天白日請她見她都不見，昨晚夜黑風高倒是鬧著要進來。」他冷笑一聲，「虧得沒放她進來，誰知道她進來是不是也要擰斷殿下的頭。」
睡吧，要緊的是養好身子，不能死，一定要生，再難也要活著。
周箙伸手接過，也沒說話徑直向內去了。
「……那朱小娘子拔出匕首，說上一句，你若負心，奴家挖出你的心……」
「得了吧，程家郎君都花了五萬貫了，強迫？把整個德勝樓的官妓睡了那也是應當的。」
算下來當初死時前後左右飛箭如雨，扎的跟刺蝟似肯定是傷痕纍纍了。
晉安郡王的臉上浮現一絲虛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