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翱翔
第五十二章 夜殺
他適才看過的，裏面好多的兵器，雖然沒看清都是什麼，但長的短的鐵的銅的閃著寒光。
顧先生噗嗤笑了。
看他出來，人們都停下來。
「去吧去吧。」他忙說道。
只這一停頓間，原本在身側的公子已經奔出去拉開了距離。
那現在怎麼辦？
娘的！
「是啊。」她說道。
「還想踢我下床？」晉安郡王笑道，「這裏可沒床，要不就把我踢出車去了。」
他們喊道，眼神殘留驚恐。
火把照耀下車內散放著一些東西，有適才見過的壞掉的突火槍，還有一些罐子……。
解決內急不用這麼久吧？
那一次半途而廢的旖旎。
他不想跟著嗎？一看娘子的架勢，他就知道肯定動靜不小。
三匹馬擁著一騎忽的衝過來，只向秦弧這邊。
晉安郡王抬手扯開雨布。
景公公低頭應聲是忙上前系腰帶。
「……我說你怎麼帶著那麼多家什呢，原來都能派上用場。」
得，反正是沒眼力了，罵就罵吧，看看這趕路以及住的地方，殿下憋著這股火只能沖自己撒了。
伴著一聲喊，火把頓滅，天地之間一片漆黑。
眾人的忍不住眯起眼避開。
火把下高小官人的面色有些鐵青，呸了聲。
此時此刻火把照樣下的年輕男子，只穿著玄色的布衣衫，俊秀的面容冰冷一片，這一吼，一轉身，竟然帶著秋日的肅殺之氣撲面。
手無意伸到了她的腋下腰間抓撓一下。
現在沒了，都沒了。
晉安郡王就如同被澆了一頭冷水。
耳邊風聲雨聲叫聲混雜，但高小官人還是清楚的聽到那個聲音，他忍不住回頭看去，一道亮光如同流星一般飛來，那是從那女子口中射出的，亮光一瞬間讓她的面容清楚浮現。
曹管事再次大吃一驚，這個太監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一伸手幾乎抓麻了他半邊身子。
「我還在。」他說道，催馬疾馳。
「娘子只說她去辦點事。」曹管事低頭說道。
雨布被扯開，晉安郡王狠狠的打開車門。
顧先生聽到消息跟過來了。
很快就擺出一間小小的居室。
他一夾長刀，再次拉起弓箭。
景公公哼了聲抬起頭不理會他，也跟了進去，伺候晉安郡王更換衣裳鞋子。
程昉，你就這麼的不在意嗎？
不用在意？
「別鬧。」她拔高聲音。
程嬌娘忙抬手阻擋他。
車廂里傳出的笑聲和動靜讓車外的景公公撇撇嘴。
那個女子……
高小官人回過頭。
「別鬧。」她說道。
三個一身泥水的男人趴在地上，顧不得臉上身上的傷，正咚咚的叩頭。
晉安郡王只覺得眼前炸開煙花。
那個女子……
大路上，雨聲蓋過了一切，
晉安郡王抬起頭看著黑漆漆的夜空，景公公早已經把傘扔了，雨水撲面而來。
「那小官人，此地不宜久留。」一個人說道，「餘下的事就交給我們，您先回去吧。」
更多的尖利呼嘯聲從四面八方而來。
他抬手想要去捂住脖子，但尚未按到，人便跌了下去。
他們看著對面遠處，哪裡就好似一頭狼闖進了羊群，慘叫聲撞擊聲不斷，饒是他們是來殺人的人，都覺得心驚膽戰。
聲音帶著笑意。
噗噗幾聲馬兒嘶鳴，踏過從其上掉下的人跑開了。
穿過一片竹林，便有燈火若隱若現，越走越近，可以清晰的看到坐落著一間小木屋。
秦弧只覺得心中激蕩，發出一聲長吼。
說話便抬腿，只是還未起，一條大長腿便重重的壓住，同時握住她的手按到身側。
近了近了，甚至能看清模模糊糊的多少人馬。
程嬌娘看著他笑了笑。
就在這時聽得空氣中一聲尖利的呼嘯。
「燒了吧。」他說道，一面要抬腳邁步。
「程娘子！」
「起來。」她說道，「若不然我……。」
「你就這麼確信你家娘子能平安無事？」
程嬌娘便轉身向破敗的佛像後走去，半芹和素心低頭跟上。
這一次他們終於看清楚了，火光亮起的一瞬間，一個長發披散的女子一手握著一個短短的竹棍。
曹管事不由後退一步，腿微微一軟，差點跪倒。
「說，還有什麼好東西瞞著我。」他伸出手，將程嬌娘一把拉在懷裡，故作威脅說道。
伴著這聲喊，程嬌娘身前一人的倒下，她手中的竹棍也扔下，另一手從馬上抽出一把短刀，狠狠的劈了下去。
「方伯琮。」她抓住他的手，挑眉，「你打的過我嗎？」
說這話目光掃了還在地上跪著的三人。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
「我日啊。」景公公喊道，「那你們還不跟著？不讓你們跟著你們就不跟著？你們這護衛當著可真輕鬆舒服啊，我日啊！」
一波箭雨襲來，地面上響起噗噗的聲音。
「圍住要活的！」
「殿下？」
「公子不行，人太多了。」身後的侍從發出嘶喊聲，「快走啊，不能出事！」
晉安郡王目瞪口呆。
這是官府設置的看守竹林的地方。
這個送子童子郡王曹管事並不陌生，在周家的時候他也如同京城的其他人一樣，夜裡喝酒賭牌聊天拿這他打趣，後來他在野外見到了無賴的富貴弟子行徑，再後來跑到江州求醫的可憐又可敬。
景公公點頭。
景公公一腳將他踹倒在
你能嗎？
程嬌娘嗯了聲，扭身要躲，伸手按住他的手。
「七人？」他說道，「給我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殿下。」曹管事低頭說道。
「你換吧。」她說道，又停下腳，看他一笑，「我出去一下。」
晉安郡王伸手將她抱住倒在了車裡。
「管它多少人，我還在就夠了。」他說道。
高小官人點點頭，那人領會躬身施禮。
「沒了！」景公公忽的喊道，伸手指著車內。
不用在意？
忽明忽暗，燦若星辰。
高小官人走出木屋，侍從們忙給他披上雨披，身後屋子裡傳來幾聲悶哼，旋即歸於平靜。
「你們娘子呢？」他喝道。
晉安郡王臉拉的長長，瞪了他一眼，抬腳進去了。
「殿下。」曹管事深吸一口氣過來低頭施禮。
土坡下，有人一躍而起。
「她去哪裡了？」他啞聲說道。
屏風，地墊，几案，四足榻……。
對面忽的跌倒下去好幾個人。
就在這他們下意識眯眼的功夫，火光下的人三箭連發。
「我家娘子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再不敢託大，立刻說道，「她既然說有事那就有事，她不說我們是不敢問的。」
身後七八人忙跟上。
在心裏，這個女子真的是神一樣的存在了。
在火把映照下忽明忽暗的車內，看著這女子的一笑，晉安郡王再一次看到那一道奕奕神采。
大雨中聲音都變得有些模糊。
「我家娘子不讓啊。」曹管事也喊道。
兩個婢女走進來，看到她們，晉安郡王心裏一沉臉色變了。
身邊的侍從一把推開他，慘叫一聲，向後跌了去。
「已經做好飯了？」他驚訝的問道，這麼久了？
雙方已經逼近。
程嬌娘在另一邊走過來。
「滅火把！」
公子忍不住一怔，手中的箭才射出去。
夜幕沉沉，雨聲漸小。
「那還要不要圍著那破廟轉一轉？」他擠擠眼說道。
人被壓住，程嬌娘一面伸手抵著他的胸膛，一面再次豎眉。
曹管事和景公公都忍不住喊道，不敢再怠慢忙上前幫忙。
這四面八方茫茫雨夜。
「那是什麼？」晉安郡王問道。
「叫人。」侍從喊道。
不用在意？
晉安郡王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馬上的人都抓起來長刀。
要是出了事，完了的可不是他一個人！
「四周都查探乾淨了吧？」晉安郡王問道，一面展開手臂。
她笑了！她笑了！她笑了！
那馬上的公子側身躲過射來的箭，手中的弓一松，對面有人落馬。
她來了，她來了，果然她來了！
叫囂聲咒罵聲呼
我還在，我還在，這麼近了，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何事！」他吼道。
「那你們怎麼不跟著？」景公公吼道。
「娘的！」高小官人罵道，被幾個侍從攙著疾步狂奔，「誰他娘的算計我？」
馬蹄聲越來越近，同時一道火光亮起。
顧先生笑嘻嘻的抬胳膊撞撞他。
「快說啊，這大半夜下著雨，她帶著兵器幹什麼去了？」景公公也急了喊道。
「殿下，到破廟了，下來歇息一刻吧。」景公公訕訕說道。
「來得好。」秦弧喊道，揮刀迎上。
「那是軍監的石彈和投石車，別忘了，軍監的石彈和投石車是從哪裡來的。」他說道，「那程賤獠是它們的祖宗！」
火光滅了，但人也逼近了，長弓扔下，一柄長刀劈了過來。
這一聲方伯琮讓晉安郡王心裏如同開了鍋的水。
「不知道那女人手裡還有什麼，先想辦法探查，再動手。」高小官人說道，一面狠狠的咬牙，「從京城到松平路還長著呢。」
曹管事忍不住眼往下瞥了下。
「夫人準備的真齊全。」景公公誇張的讚歎，沖晉安郡王恭維的笑道。
屋中其他人點點頭。
這是赴刀山下火海拚命的架勢啊。
晉安郡王的聲音不由一停，視線落在程嬌娘臉上。
晉安郡王也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卻沒有說話，抬腳越過曹管事走到一旁已經被雨布遮蓋起來的車旁。
看前方的人馬紛紛調頭，侍從再忍不住收住馬。
「程昉。」他也挑眉笑道，「你以為我真打不過你嗎？」
不用在意？
但人還沒近前，就聽得身後又是一聲尖利的響起。
「快把衣裳換了吧。」晉安郡王忙說道，一面擺手驅趕景公公，扯過腰帶自己系。
還有人？
「你怕癢。」他笑道，伸手抓向程嬌娘的肋下。
半芹垂頭掩飾要哭的神情。
有人疾步而來喊道。
伴著這一聲低語，握著她手腕的手便猛地從衣襟沖探進去，一把握住了……
雨聲刷刷，鴉雀無聲。
她的身邊一直是這十五個人，從京城到江州，從江州到京城，從程家到郡王府。
這一停頓，程嬌娘已經推開他坐起身來。
高小官人愕然回身，見那侍從被一隻箭射在了木屋上。
隨著視線點點，晉安郡王覺得自己頭有些眩暈。
火花四射。
其實有適才那增大版的突火槍，一時半日的沒人敢來接近他了。
晉安郡王微微一笑，又轉頭瞪了景公公一眼。
顧先生從前頭扭頭看過來。
「不行，我家娘子說了，不要拖累她。」曹管事從地上撐起身子，伸手按著腰齜牙說道。
是啊，當程嬌娘說出那句話后，他的確真的停下了再請求
胸膛上有兩團柔軟隨著起伏不停的碰觸著他，勾引著他，撩動著他。
「她去哪裡了！」晉安郡王轉過身吼道。
曹管事苦笑一下。
「壞人好事，恨不得吃了你。」他低笑道。
「……我說你怎麼帶著那麼多家什呢。」他說道，「原來都能派上用場。」
但還是晚了一步被抓到，這一聲喊里便調轉尾音成了笑。
被綁的結實的雨布並沒被撤掉，晉安郡王似乎發了狠力，用力的拉扯。
前方顯然也發覺身後的追兵，頓時有人調轉了馬頭，長箭帶著呼嘯聲飛來。
「可是公子，我們也沒多少人了。」侍從急急的拉住馬喊道。
高小官人聞聽此言帶著幾分獰笑回頭。
破廟裡燈火通明，進進出出的人不斷，適才受傷的人被攙扶著在牆角開始救治，另一邊則開始埋鍋造飯。
聽到這句話，一旁的半芹和素心再忍不住哭起來。
前方隱隱可聽到賓士的馬蹄聲，偶爾間雜著尖利的呼哨聲。
晉安郡王視線掃去，看到聚集在一起的曹管事等十幾人。
這短短一瞬間的喘氣，侍從們趕上來，圍住握著弓箭的公子。
……
一個男人給了他們一腳。
「大人，大人，我們真沒說謊，轟的一聲，天雷火啊。」
她說的是出去一下？！
「公子，不行了，他們衝破那邊的圍堵了。」
晉安郡王似乎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哈了聲。
「公子，下馬！」他喊道。
死了就死了，不用在意？
叮叮噹噹的撞擊聲濺起一片火花。
「年輕人嘛。」景公公輕咳一聲，「又是才逢兇險，舒緩一下也是應該的。」
「腰帶！傻站著幹什麼？」他豎眉喝道，「嚇傻了嗎？一點眼力也沒了？」
「辦什麼事？哎呀你急死我了。」景公公喊道，身後一把揪住曹管事。
對啊，他是郡王，再被追殺嫌棄，他也是皇親宗室，他也是當人提及過繼會被考慮到的人選，他也有可能成為太子，也有可能登基為帝……
「小官人，只有七人。」
說道這個踢字，便想起那一次。
狂風掀起了馬上公子的兜帽，暗夜裡可以看到他閃閃發亮的眼。
……
看起來的確是這樣……
「我家娘子說。」他說道，「她能平安無事，如果，她……她死了，那就是該她死了，躲也躲不過，不用在意。」
此時屋子裡響起啪啪的聲音。
「你也有啊。」程嬌娘說道，指了指車廂里的晉安郡王解下的香囊。
晉安郡王看著她。
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
「閉嘴。」他喝道，再轉過身看著席地而坐的一人，「小官人，莫非是石彈？可是京中軍監查的很嚴，石彈和投石車都不可能流出的。」
她沒惱
後來他就再沒跟他打過交道，直到現在從江州來到郡王府，娘子嫁給了郡王，他也就成了郡王府的人，但對於這個郡王心裏真是一點敬畏都沒有。
但是旋即有人涌過來，擋住了他的視線，高小官人被淹沒其後。
臉上身上都是血，長發飛散，就如同吃人的羅剎鬼。
侍女捧來食幾，斜坐在四足榻上獃獃看著書，不時躲在書卷后咧嘴笑一下的晉安郡王猛的回過神來。
驚慌的聲音在山路上散開。
「做大了一些。」程嬌娘笑道，「道理是一樣的。」
我早就該殺了她了，當初在德勝樓那次就不該猶豫。
「上馬追。」他喊道，「高十四沒多少人了。」
「倒是忽略這個了，沒想到不聲不響的，一點沒發現，她竟然又搞出一件殺器。」一個人低聲說道。
火光熄滅，一切陷入黑暗，只有慘叫聲持續。
這邊以及被攻擊的人們都發出一聲喊。
身邊的公子反而催馬更急，一面摘下肩上的長弓。
「難道還有援手？」一個侍從喊道，「公子，不可冒進，撤吧。」
她帶了三輛車，一輛突火槍炮，一輛裝著作息用的擺設器具，那另一輛……
「追？」晉安郡王沉沉說道，「往哪裡追？」
馬上身上能掛的兵器都掛滿了，當時在一旁看的他都心驚肉跳。
「是啊。」
「殿下！」
你日？
「可是……」晉安郡王驚訝。
「殿下，奴婢帶人去追……。」他轉身對晉安郡王說道。
他猛地站起來。
就好像適才曹管事將火把扔在倒滿酒和菜油的車駕，噌的一下點燃了。
這死太監，可他娘的真有勁。
「兄弟們立刻死傷一片啊。」
「殺！」
景公公只得退出去，程嬌娘卻先向後走去。
「大人小心！」
出去一下……。
公子扔下弓箭，拔出刀衝過去，尚未近前，就聽那邊慘烈聲音陡然一聲炸響。
雨又下起來了，景公公忙忙的舉著傘，但還是跟不上晉安郡王的腳步。
曹管事等人則指揮著將另一輛車上的家什擺在下來。
「程昉。」他的聲音低低而顫顫，人便壓下去，「給我摸一下……」
「後邊也有人！」
「是什麼人？」
一聲尖利的哨笛劃破雨夜的天空。
「都乾淨了，設置了三道明暗哨。」他說道。
「公子。」
屋中的人一陣沉默。
對面的高小官人已經能夠看到了。
一直沉默沒開口的顧先生忽的說道。
二十多人！
程嬌娘呢？
「娘子不是和殿下說了，要出去一下。」素心硬著頭皮說道。
高小官人心裏想到，旋即覺得脖子一涼，似乎有什麼穿透了咽喉。
車廂門被敲了敲，有人在外重重的咳嗽一聲。
早就該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