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開》卷二 大君有命

第180章 吹沙走浪幾千里(13)

卷二 大君有命

第180章 吹沙走浪幾千里(13)

「那你讓他去城下……」蕭東樓看著曹寧,嘴角漸漸上咧,笑道:「我懂了!你這是魚目混珠之計!」
「打!打他娘!」蕭東樓看著曹寧跑遠的背影,抽刀跺腳吼道:「左賊就在前面!沖啊!」
——曹寧這毒廝是拿我當餌!
曹寧連忙就上去接住,拔開軟木塞便喝,好像真是渴急了一般。
——自己明明已經督領方面大軍,卻只能封個子男之爵,豈有這個道理?
「你們隨我后隊趕來,我領馬隊先去追他!」李友已經打定了主意,招呼副將親衛,點起人馬就要開門追擊。
曹寧如願以償拿了蕭東樓的千里鏡,躲在後面看著,嘴裏時不時冒出兩句二不掛五的評論,好像看戲一般。蕭東樓等著心焦,不斷催他還回千里鏡,又問道:「左光先能詐開城門么?」
自家將士都知道左光先是去演戲的,心中都是一樂,總覺得大當家這吼聲中多少有些不懷好意的偷笑。兩個把總早就等不及了,下令整隊出發。
——劉芳亮這是急著搶攻吧!制將軍里就他的功績不夠顯赫,聽說封侯有些勉強,所以急著要擒殺左賊給自己填功?
李友心中冷笑:你們倒是巴結得很,也想撈個陣斬敵將的功勞么
李友也是帶兵打仗之人,知道龍門鎮到禹門口西邊是山,東邊是河,並不適合展開大隊人馬。這回陛下想要活捉朱太子,馬隊都放在了前面,步營押后也是常理。大軍一旦聚集,果斷是不能掉頭的,更不能穿營而過,否則一不小心就會亂了陣腳,沖了營寨。
「你拿著我的千里鏡,讓我看什麼!」蕭東樓罵道。
等他在城頭上見了左光先,更加心中疑慮:這簡直就是敗軍之將啊!看他們這群人一個個煙熏火燎,顯然打了敗仗,甚至連營伍都不齊整,只有百十個家丁跟著,這算是怎麼回事?
蕭東樓和曹寧卻沒有帶馬過來,全是步卒涌到城下,見城頭已經引弓待射,連忙收刀入鞘,表示沒有敵意。蕭東樓捂著眼睛,上前道:「李將軍!我等是左營劉將軍麾下,且莫放箭!」
「給!」李友從親衛手裡要過椰瓢,輕輕一晃,朝曹寧扔了下去。
「休走了左賊!」遠處突然傳來上百人的齊聲呼叫,隱約可以聽見夾雜的喘息之聲,顯然是跑了很遠的路。
李友只覺得越發疑惑,問道:「龍門周圍數萬大軍,怎麼就讓他跑出來了!」
李友抬眼望向這支「左營」人馬過來的方向,果然見到一路上還有零零散散的人或走或踱趕過來,確實是長途奔襲之後常見的模樣。他卻沒想到,天雄軍最擅長的就是長途奔襲,各種情形什麼沒見過?照葫蘆畫瓢哪有不像的道理。
「數萬大軍都在前面呢。」曹寧道:「離龍門近的都是步營,幾萬人擠在一堆,又不能掉頭,只好讓我們追了。」
「除非李友是個傻小子。」曹寧奸笑道:「你回頭看看,龍門鎮上面的雲都熏黑了。就算李友還沒得到消息,但是龍門節度使棄城而走,不往北找闖賊中軍,卻往南逃,這算什麼?」
曹寧上前道:「將軍,我們兩條腿追他四條腿,就只剩這些人了,憑信旗號盡在後面。」
李友臉上一板:「那要我如何信你們!」
「嘿,輪到咱們上台了!」曹寧笑道:「看,城上那個穿銀甲的騷包八成就是李友。」
「城上的人聽著!」左光先跑了一身的汗,衝著韓城城牆高聲喊道:「某乃龍門節度使左光先!速速請你們李將軍出來說話!」
「既然有朱賊偷襲,為何不往北面尋陛下大軍,反倒南下?」李友道出了心中疑惑,卻還沒想到左光先會再投朝廷。因為按照大明律,文武疆臣一旦失土,輕則坐罪,重則斬首,故而從未有投降的明將重新回去的道理——除非是不計較朝廷抄了他全家老小,而且還硬要將自己的腦袋送出去。
曹寧撫了撫胸口,回道:「開始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見龍門鎮火光衝天。隊長便派人去打探,這才知道原來有朱朝姦細跟左賊勾搭上了!左賊一把火燒了軍糧,帶人逃出來了。我營馬兵都在前面追殺朱太子呢,沒法子,就只有用兩條腿追。這一路追一路打,就追到韓城了。」
「你跟我說說,前面到底怎麼回事?」李友問道。
左光先心中錚亮,當即撥過馬頭,大喊一聲:「我們走!」他與家丁在龍門準備充分,人人都有馬匹,還有些一些多餘的馱馬則留給了蕭東樓和曹寧。這百十人雖然不明不白,有些知道自己被人當了誘餌,也有些只以為被蕭、曹賣了,縱馬便跟著左光先繼續南逃。
「的確是可疑,」蕭東樓道,「換了誰估計都不會開城讓他進去。」
「走近了看!」曹寧抽身便跑,完全沒有還千里鏡的打算。
李友總覺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來,終究不是每個人都能從蛛絲馬跡里推衍出唯一的真相。然而既然存疑,就不能開門,這點常識李友還是有的。他大聲道:「照我闖營舊制,不能串營,節度就在城外紮營休整吧。若是朱賊攻來,你我一同御守韓城。若是他們不來……」
韓城城牆上放下一個吊籃,自然是口說無憑,要驗左光先的印信關防。大順立國之後,各種印信都改了制式,有「符、契、信、記」諸類,與大明制式不同,被冒用的可能性不高。更何況左光先手裡的都是正品,還沒用過幾次。
「朱賊偷襲龍門鎮,我部被打散了,還請將軍開城放我進去休整一番,再與朱賊大戰。」左光先按照曹寧教的,大聲應道。
李友上了城頭,一路走來只覺得奇怪:這左光先受封龍門節度使負責看守糧道,怎麼跑來韓城了?韓城雖然是縣城,但也只需要一個防禦使就足夠了,就連他本人也只是暫駐而已,只等白鳩鶴來了就要東渡黃河。
「怕潰兵沖犯了陛下龍威,故而率部曲南下休整。」左光先仍舊照著曹寧的劇本應道。
「是啊,更何況左光先乃是降將,李友是正兒八經的中權親衛出身。我看這兩人壓根就尿不到一個坑裡。」曹寧搖頭晃腦道:「所以說,就算沒有疑點,他李友也能看出疑點來。何況左光先裝得又不甚像。」
曹寧連忙道:「將軍!不必,不必!我們這就去追。」
曹寧抹了抹嘴,把椰瓢遞給蕭東樓。蕭東樓也是一陣狂灌,喝光了水還做出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硬是把最後幾滴也滴在了舌頭上。
「左光先投了朱賊!」那邊追趕人顯然也跑得氣喘吁吁,步子也抬不動,只是嘶聲力竭大喊。
「將軍若是不信,且等等便是了。」曹寧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仰頭道:「只懇請將軍給些水喝,我們就在城外休整。」
「左將軍,如何狼狽至此啊?」李友問道,聲音中卻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蕭東樓正要去追,黑皮已經湊過來道:「大……上校,咱們打不打?」
李友看了一眼絕塵而去的左光先,沖蕭東樓叫道:「可有憑信!」
李友心中暗道,旋即又想到了自己這個威武將軍。聽說說帥標將領可以提一級封爵,但是又有人說這是謠傳,說:權將軍、制將軍封侯,果毅將軍封伯,威武將軍憑功績封子、男。照這樣說的話,自己也只能封個子、男了。
李友抬頭望去,見是一隊沒有旗號的人馬,只看外衣卻是闖營的人。
李友心中一轉,怒道:「左賊果然可惡!兒郎們!備馬!咱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