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烽煙蔽日處，且看馬如龍
第三五零章 驚魂落雁谷
「小心無大錯，本將性子粗疏，有子經在身邊參贊，頗有助益，何來怪責之說？」顏良很大度的擺擺手，然後抬手指著前方潰軍，語帶戲謔的說道：「劉備真是個蠢材，以為在這裏棄馬，就能逃得掉？真是太天真了！」
伏兵？
直到枯木敗草之間，陡然拔高，不可能出現的伏兵乍現，密密麻麻的從半山腰，一直站滿了山巔之時，山下對峙和搏殺之中的眾人才駭然停手，茫然四顧！
「把他斬成肉醬！」
刀槍劍雨之中，青龍刀長聲怒吼，誓不低頭！
顏良差點把大刀給砸到腳面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不相信會有伏兵，但突然出現的那些人背著戰刀，挎著箭囊，手中的強弓更是拉成了滿月，目標直指自己和自己的大軍，敵意，殺機，一覽無遺！
射聲營！
上山？上山就有用嗎？不騎馬也改變不了懸殊的實力對比，頂多就是苟延殘喘罷了。
留一部分人馬在谷內觀察敵軍動向，其他人馬在谷外圍追堵截。逃跑的一方雖然掌握著主動權，但在山上行動，耗費的體力比在山下大得多，而劉備軍輕裝逃亡，又沒有足夠的補給，這天寒地凍的，能耗上一兩天都是奇迹了，到時候還不手到擒來？
難道就是用這個，瞞騙過了自己的眼睛？牽招心中千念百轉，身體卻像是僵住了一樣。
他知道自己被王羽算計了，算計得很慘，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知道被算計這件事，本身也是王羽計謀的一部分。
漢！
若是春夏草木旺盛之際，這谷內還有
當然，再怎麼優美的景色，也抵擋不住凜冽的寒冬，草木盡凋的冬日里，落雁谷，也就是個很尋常的山谷罷了。
別說這些細節，就連千鈞一髮之際，突然響徹山谷的那聲唿哨，都沒多少人在意。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牽招也懵了。正如他事先所說，王羽不可能算得這麼准，他又不是神仙。而且，進谷的時候，他還觀察過，認定這種環境下，藏不了人。
激戰開始的同時，最先潰逃的士卒，已經爬上了半山，不知為何，有些人突然停下來，呆愣愣的站在那裡，好像看到了什麼匪夷所思的東西一樣。
不是伏兵，還能是什麼？
只見顏良凶神惡煞，殺氣衝天，身後鋪天蓋地的鐵騎怒潮般洶湧而來，氣勢直如長鯨吸水，飛虹貫日一般，無論騎戰還是步戰，又哪裡是他這點殘兵敗將能擋得住的？
還沒等他轉完這些念頭，只聽一陣弓弦急響，下一刻，萬箭齊發，鋪天蓋地的箭雨徹底覆蓋了幽靜的山谷！
什麼主公，什麼同袍，什麼以長擊短……統統都拋在腦後，腦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逃，離這些凶神遠遠的，再也不要面對這些敵人！
「殺！」冀州軍的追殺遊刃有餘，戰馬一直留著力，此刻，知道這場追擊已經到了尾聲，於是再無保留，紛紛催動戰馬，嗷嗷大叫著衝殺而前。
「殺了他！」
從北方刮來的寒風呼嘯著，
短兵相接！最先衝上的冀州悍卒，以五人為一隊，兩隊人圍成了一個半圓，矛戈亂刺，刀斧並舉，向關羽圍攻上去。
現在的下場，也算是自作自受了，何苦還連累義弟一起送死？只可惜，曾經的宏圖大志，就要在此斷送了。
劉備果然被嚇到了。
當然，再怎麼不吉利，他也不會半途而廢，對付王羽要小心謹慎，對付劉備還用得著那麼麻煩嗎？
所以，也就是嚇了一跳罷了，回過神的冀州軍，無不惱羞成怒，微微一怔后，以更加兇猛的勢頭衝殺了上來。
不過，這辦法取勝容易，卻無法確保擒殺關鍵人物。
山上的樹很多，但樹上儘是光禿禿的枝椏，看不出美，也遮擋不住視線。樹下枯黃的野草倒伏于地，在寒風中瑟瑟顫抖，發出陣陣窸窣的摩擦聲，彷彿在為逝去的生命唱著悲歌。
劉備哭都哭不出來了，只能看著數不盡的敵兵，在山下拉住戰馬，拔刀揚斧，往山上涌了上來。一人一刀，迎而戰之的那個身影，顯得那麼的單薄和無助，但氣勢卻不減反增。
進了谷，倒斃的戰馬已是隨處可見，大隊人馬雖然還在前方几百步的距離上奔逃，但速度已經不可避免的慢下來了。這個山谷並不大，就算棄馬上山，動向也逃不過山下追兵的眼睛。
軍勢已潰，顏良不依不饒，二弟就算真是萬人敵，也沒有活路了啊！一步錯，步步錯啊！錯就錯在不該和王羽鬥智謀，那
怎麼可能有伏兵？
青州！
一直處心積慮的保存實力的他，兢兢業業的當了一回誘餌，拼了血本，將顏良誘入了王羽的包圍圈，再次成就了王羽戰無不勝的威名，自己卻連老本都搭進去了……
孟子曰：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除了震驚，他還留意到了對方身上的裝扮。敵軍身上只穿了皮甲，沒有頭盔，代之的是一頂花花綠綠的帽子，和身後披著的大氅是一個顏色的。
不顧一切的逃！
落雁，是個很有韻味的名字，以此為名的山谷，自然也很美。
這，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停下來的人越來越多，但劉備眼中只有義弟，顏良和他的大軍眼中，也只有關羽這個敵人，完全沒人留意到這些異狀。
結果，青州軍偏偏就出現了，埋伏在此的，還是最擅射藝的射聲營！
這……
倒不是顏良的膽子突然變小了，而是那個親衛說的話，確實有讓人不得不在意的理由。這裡是落雁谷，而他姓顏，以諧音而論，的確是個不祥之兆，由不得他不緊張。
山谷再怎麼小，也是方圓十數里，三千騎兵看似很多，但灑出去后，卻也是相形見拙，別說全面包圍了，就算隔一段路，就放一個哨兵，那也不夠用。
「窮途末路了，還逞什麼威風？找死不是！」
「雲長，你去吧，且自去！天亡備在此，又豈是人力所能救耶？」劉備絕望了，心中
「慌不擇路，飢不擇食，這已經是窮途末路之下的最佳選擇了。」牽招湊趣的笑笑，接著說道：「全勝已成定局，不知將軍欲如何處置？」
「哪裡走！」顏良已經盯住劉備了，發動衝鋒的目的就在於此。雜兵散了就散了，抓住劉備，把老對頭踩在腳下，這才是最迫切的事，和最大的功勞。
劉備嚇得肝膽欲裂，連指揮都忘記了。事實上，也不需要他指揮了，苦戰突圍，長途奔逃，最終還是無法擺脫，士卒們的士氣已經徹底崩潰了，面對顏良的猛攻，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逃！
環視一周，顏良略略有些緊張的情緒，又放鬆了下來。這樣的環境，確實不像是有埋伏的樣子。
驚人的氣勢，連顏良都嚇了一跳，但此刻的關羽，可不是前世那個斬顏良、誅文丑，過五關、斬六將，名震天下的武聖，他的名氣還沒顏良大呢。
「事到如今，還怕他窮鼠噬貓，狗急跳牆不成？真以為本將不通步戰么？」顏良傲然一笑，揚刀大喝：「兒郎們，隨本將殺上去，讓他們知道咱們的厲害！」說罷，他拍馬舞刀，一馬當先的沖了上去。
「桃園之誓，依稀可聞，生死之約，歷歷在目，大哥，我兄弟今日同生共死！」關羽兩眼通紅，猛力一推，將劉備推給簡雍，轉過身來，橫刀而立，霹靂般一聲暴喝：「關羽在此，敢來上前受死么！」
真有伏兵？
劉備軍的軍心已經差不多散了，發現無法全軍突圍后，八成會化整為零，各自突
不單是敵人，連死裡逃生的劉備都驚呆了。
不單如此，他們還豎起了戰旗……
劉備逃來這裏的目的是明擺著的，他是要藉助山谷的地形棄馬逃命，疑神疑鬼的進退維谷，最後讓盤子里鴨子飛走？那才是大笑話呢。
這，這叫什麼事兒啊？
「大哥，走！」劉備被嚇懵了，關羽卻沒受影響，打是打不贏了，但逃出生天還是有希望的，只要有手中的刀在，就算顏良親身追來又能如何？他顧不得許多，一把將劉備從馬上扯下來，扶穩，架住，招呼簡雍一聲，一起向山上逃去。
三面大旗次第排開，迎風獵獵作響，這一瞬間，顏良的心都涼透了。千算萬算，還是中了王羽的埋伏，以這麼匪夷所思的方式，帶來了致命的殺機！
仔細觀察了一番，牽招也鬆了口氣，歉然笑道：「呵呵，的確是我想得太多了，那王羽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未卜先知，在這種地方設下埋伏呢？慚愧，慚愧，望將軍莫要見怪。」
前軍一動，后軍也是魚貫而入，山谷狹長，容不下三千騎一起發動衝鋒，但衝鋒這種戰法，最重要的是氣勢。氣勢有了，可以鼓舞同袍，恐嚇敵軍，自然無往而不利。
像是炸窩的蜜蜂似的，劉備軍的陣列瞬間潰散，士兵放棄了戰馬，手腳並用的爬上了山坡，哪怕山坡上沒有任何遮掩，會將自己的身形暴露在敵人的弓矢之下，也全然不顧。
若是求穩，過程可能會比較繁瑣，但損失相應的也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