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志》第六卷 霜降 浮沉生死篇

第二百零三章 神之道 三枚棋子

第六卷 霜降 浮沉生死篇

第二百零三章 神之道 三枚棋子

它從此迷上了下棋,覺得這是天下間最美妙的東西,一局局各不相同,你永遠無法去預料到最後的結局如何。
名氣越大,僱主要支付的報酬也就越高,這也是為何有獵妖人每次談價的時候都脫光膀子的原因,因為那身上的傷疤,便是他們的本錢。
你不是說世界就是一盤棋么?它問老者:世界還沒有結束,你為什麼要死?
它出生在北方某處秘境,同尋常的妖怪不同,因為它從出生開始便已經是妖,因為三十年前,秦沉浮在長白山上破壞了鬼國宮的封印,導致了妖星籠罩上空,妖星雖未成熟,但鬼母羅九陰之惡醫卻已經開始入侵塵世。
陰山四妖中的最後一名,本是個不合群的存在,因為他本不是人,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妖怪。它的性格怪異,也許只有在陰山這個特殊的環境,才能夠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而這三枚棋子,到底又代表著什麼呢?
老者的死,讓它終於想通了,不想痛苦就只能變成神。
老者曾經問過它為何而迷茫,它對老者說了假話和實話:我沒有名字,自從生下來就是異類,感覺世上除了我之外再無同類,所以才會感到無助。
那是它第一次聽到人的聲音,奇妙的是,它居然能夠聽得懂,同樣在那一樣,它心裏的那種早已習慣的孤獨感終於散去,他好了,原來我並不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我還有同類,我不再是自己了。
那是兩個某國的逃兵,剛從戰場上裝死撿回了性命,打算之後落草為寇,也算落得自由自在。
說話間,只見那天弈神的眼神中猛地散發出了一道精光,被那目光一掃,劉伯倫忽然渾身一顫,與此同時胸前一陣刺痛,在一低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前胸之上不知何時居然多出了一枚棋子。
而就在這個時候,它遇到了曾經四處奔走天下為之後的陰山做基礎的連康陽,連康陽把它打了個半死,卻並沒有殺它,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個妖怪雖然想法怪異,可卻擁有無限的潛力——它是有天啟之力的妖怪。
劉伯倫被之前的經歷搞得焦頭爛額,如今他心中怒火正盛,只見他一腳踏入了洞中,隨後撤開了嗓子大吼道:「你在哪兒!滾出來吧,咱們堂堂正正的打一場!!」
聽它吧唧嘴的聲音,老者笑了:「吃完了好好休息一會兒,如果你想留在這裏也可以,反正這裏只有我一人。」
它的聲音仍是那麼的洪亮且不夾雜一絲情感,就在那聲音消失之後,三人忽然感覺到一股氣流自四周出現,氣流轉變成了風,數股旋風卷散了白霧,霧氣散去,整個山洞盡收眼底。
躲開了兩人的刀,它似乎還沒有放棄,想要解釋,想要回應他們:我不是怪物,我是……
原來將他們困在棋局裡的,就是這樣一個妖怪!世生皺了皺眉頭,還沒等說話,忽然他瞪大了眼睛,因為就在那可樹后,有一個黑色的大瓮露出了半截身子。
他的話它當時聽不懂,不過它願意去等待那個歸宿的到來,因為老者雖然和他不同,但確是這世上他唯一的朋友。它願意同老者下這盤棋。
宗教的種子慢慢萌生出了嫩芽,它終於明白了自己是誰以及自己存在的意義,我是神,天地棋局中的神!
世界是一盤棋。唯有神的棋局能夠不朽。神是萬能的所以不會痛苦。死亡就是棋局的終結。我喜歡棋不希望終結。我是誰?
秦沉浮聽罷之後笑了。不想痛苦,這又如何不是所有宗教的起源呢?
後來,它同那老者相依為命,得知了老者的身世,原來這個老者是前朝的禮官,因冒死進策而得罪了昏君,這才被罰落到北方徭役,後來因為戰亂,開荒的人都被衝散,他一人流落至此過活。
終於,再一次二十人左右的圍剿中,它受了重傷,為了活命只能逃跑,就好像驚了弓的鳥兒一樣。
從那天開始,天弈直屬於秦沉浮,成為了陰山四妖中的一員,相比起那姜太行三人,它是這樣的不合群,不過沒人敢因為這一點而排擠它,縱然是另外三人都不敢,因為它的力量強的驚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當真如同神跡無二。
老者死後的第十天,它一直獃獃的望著眼前的棋盤,心裏的感覺說不出來,往事一幕幕出現,這當真諷刺,它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又如何能夠去面對之後的世界?
這種味道,是前所未有過的,它吃的狼吞虎咽,尾巴搖晃,眼裡流出了水。
雖然之前那無限循環只發生在一場棋局之中,但是他們的消耗確是貨真價實的,身上所受的傷仍隱隱作痛,汗水浸泡傷口,刺激著他們的神經,但是他們的意志卻空前的鑒定,因為只要幹掉這守在最後一層的傢伙,他們就能救出柳柳和萋萋。
這是他們在那些死去兄弟們的墳前許下的諾言,縱然是死也要兌現!
經此之後,便是一發不可收拾。當日另一名逃兵見狀連忙轉身就逃,它無心去追,從此,這片山林中有妖魔吃人的傳聞開始流傳了開來。
柳柳和萋萋應當就被關在那裡!瞧那瓮大概有半人多高,上面蓋著蓋子,壓著寫了封條的石塊,李寒山心中一酸,心想著這些陰山惡徒當真沒有絲毫人性,居然將活人關在這種器皿之中,那兩個小丫頭到底受了多少罪?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年裡,許多意氣風發的年輕獵妖人為了獲取名聲和財富,接二連三的闖入這片森林,在找到它的時候都要兵刃相向,雖然它也聽不懂那些人口中的「禍害」是個什麼意思,但想要存活的天性讓它不得不做出反擊。
在這裏,它遇到了第二個改變它世界觀的人,就是這個小院子的主人。
不論如何,他們都不能原諒。
說完后,老者轉身就走了,而蜷縮在草堆中的它望著老者的背影,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你不怕我?」
那段時間,好像是它一生中最快樂的光景,因為在老者面前,它不是個人人唾棄的怪物,而正因如此,它選擇留了下來,幫著老者打獵,時間平緩度過,心中那份孤獨逐漸消失。
他曾經問它:你為何自認為自己是對的?
要知道妖怪本身就有妖氣,而它卻又具備了天啟之力,這份資質,就算是在陰山也根本沒有,所以,連康陽便將它帶回了陰山。
「去你的棋!」劉伯倫大喝一聲,同時彎腰扎馬,運起了「三遁納身」之術,霎時間他身上的肌肉暴增,一個血色的八卦圖形浮現胸前,只聽啪的一聲,劉伯倫雙足發力身子已經朝那天弈神射了出去,一記凝結著憤怒的拳頭只當是見面禮,朝那天弈的腦袋狠狠的砸了下去!
面對著虛弱的老者,它不是不想說,而是根本不知道。當時的它還有很多話想問那老者,因為它不明白,可老者卻永遠都不會再給他解答了,感受著老者的手慢慢變冷,它的眼睛之中又一次的流出了水,且止不住。
這個山洞中生滿了各種奇怪的植物,那些植物就好像蝸牛背殼紋理一般的打著卷,隨風輕顫間發出嘩嘩的輕響,洞穴的盡頭有一棵大樹,這種樹在七絕鎖龍樓中並不少見,似乎也是由於那七頭怪蛟的怨念所化而成,不過這一層的怪樹卻長得格外巨大,那茂密的樹葉已經連在了洞穴頂上,打眼一看,就好像是它在支撐著整個山洞一般。
我是……我是神。
第一次吃人,感覺肉質很柴,有些輕微的臭味,但越嚼越香。
那是它第一次走出這片深山老林,外面的世界和其廣闊,讓它沒有目標,生存的本能讓它奔跑在無涯的曠野之中,沒有目標,誠惶誠恐,在夜色中,他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院子,它下意識的躲了進去,柴房裡的乾草能讓他感覺到溫暖,它縮成了一團。
「聽起來你好像嚇壞了。」老者說:「別害怕,不管你有什麼困難,但這裏沒有別人,餓了吧,來。」
「最開始的時候,神用了九天的時間去擺一場棋局,人的世界就誕生在這盤棋局之中,人就是棋子,神可以操縱人走向何方,神是萬能是所有,是操縱一切萬物之靈。」
而我,到底是什麼?
亂世,妖怪,戰爭,苦難,支離破碎,國運動蕩,異種滋生。
直到,直到兩年過去,森林里第一次出現了人。
兩人的目光中充滿了驚恐與鄙視。在他們的眼裡,它似乎只是個生的醜陋且卑微的妖怪。
故事到了這裏,我們已經大概的弄懂了何為人生,人生可以是一個賭局,或者是一場遊歷,又或者是一名追逐一生的愛人,再或者是一次不停衝刺的拼搏,更或者是一盤你來我往的棋。
當它醒來的時候,發現他正站在門口平靜的望著它,這個老者的身上沒有一絲的殺氣,但仍讓它感覺到害怕,它下意識的後退,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身子陷入茅草之中,同時驚慌的說道:「別,別殺我。」
想到了此處,只見劉伯倫大聲吼道:「喂!你這個所謂的神,你所步的局已經被我們給破了,還有什麼花樣,趕緊使出來吧!如若不然你真的會死的很慘。」
這妖怪當真是瘋了,都要死了,居然還滿嘴的胡言亂語,於是劉伯倫張口喝道:「瘋子,我看你是無可救藥了。」
世生三人終於來到了七絕鎖龍樓的第七層,這一層之中,飄蕩著薄薄的白霧,雖然置身於地下,但卻給人一種如同雲中飛翔之感。
而在這樹下有一團篝火,篝火旁邊,有一人正在盤膝打坐,這人的身材不算高大,比世生還矮上一頭,仔細望去,才發現是個木頭雕刻的假人,這假人的姿勢似乎正在下棋,因為它的面前就是一個棋盤,而棋盤的那一邊,則端坐著一頭奇怪的怪物。
而在劉伯倫吼出這話之後,只聽白霧中傳出了那天奕神的聲音:「我一直在這,我是神。」
「我不會死。」只見那天弈說道:「神是永恆的,而且這場棋才剛剛開始。」
而且最主要的是,陰山秦沉浮對它也十分的好,事實上秦沉浮憎恨世上一切虛假之物,包括所謂名門正派,他認為這些東西都是虛假的,表面光鮮,肉里卻爛到了骨頭,所以在聽說陰山裡有個妖怪企圖自創宗教后,他也表現出了一定的興趣。
二人沉著應對,他們知道這妖怪的力道不俗,所以自然沒有硬接,李寒山單手掐算,輾轉騰挪間,那數十枚棋子擦著身子打了過去,而世生則藉助著摘星詞之便利騰空而起,反手一張符咒甩出,符咒不偏不倚正好貼在了那天弈神的左手手腕之上,只見世生猛結劍指,大喝了一聲:「急急如律令!!」
可就在它出現在哪兩人面前時,那兩人的話卻無情的打碎了它的希望。
最開始是青草,後來偶然吃到了蚱蜢,發現這種會動的東西遠要比不會動的美味,而再下來,就是鳥兒,野獸,那些溫熱的血液中充滿了力量的源泉,讓它在一段時間內為之著迷。
我的真名,我……到底是誰?
飢腸轆轆的它就好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一樣,四肢著地,顫抖的抓住了那饅頭,隨後飛速又扯回了草堆之中,狼吞虎咽。
偶爾會在吃飽了的時候思考,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看著樹葉縫隙上的天空,每到這時,一種奇怪的念頭就會出現:這個世界是為我而生的么?如果不是,為什麼只有我一個?
現在的他們已經明白了之前所經歷的真相,雖然聽上去很離譜,但他們確實只是被一個有奇怪天啟之力的人封在了一個棋盤裡,如今世生破了那棋局,所以他們恢復了自由之後,便要來幹掉這個設下棋局的人。
天弈神沒有立即回答他,只是顫抖的伸出了右手指了指他的胸前,隨後說道:「才剛剛開始呢。」
有妖魔的深林往往被稱之為「秘境」,而秘境也代表著有可能出現的法寶或者靈藥,尤其象是這種居住著沒什麼本事之妖怪的秘境,在當時格外搶手。
它興高采烈的衝出去想同他們交談,這種與同類交流的衝動,是每個生物的本性。
「天弈。」這一次,它絲毫沒有猶豫的說。
說完之後,那老者蹲下了身,放下了一個饅頭在那裡,饅頭還是熱的,麥子的香氣撲鼻,老實講,比人肉還要香。
原來,它真的沒有同伴,而這個世界並不是因它而生,相反的,他反而要去適應並接收這個殘酷的世界。
而正因如此,它才在這世上有了容身之地。
它的一生就像是一盤棋。
書歸正傳。
老者笑了,隨後對它說:人就像棋子,雖然看上去一樣,但先後手落腳之地確是不同,不過直到最後,你終歸貴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歸宿。
「這是什麼怪物?」
棋盤上失去了一個對手,世界上失去了一個親人。
每每想到此處,它的肚子就開始莫名的疼痛,它不知道那疼痛的來源,也不知道那種感覺名為孤獨。
人生就像一盤棋。老者曾經對它說過,一個人的棋局雖然也能下,但還是兩個人的棋局才會鮮活起來,是啊,人是需要朋友或者對手的,就像下棋一樣。
它的回答很簡單:因為不想痛苦。
它就是這樣一個由惡意滋生出的妖怪,沒有同類,沒有目標,生存是它第一個需要考慮的東西。
反擊之中,它學會了如何去戰鬥,如何能夠用最少的力氣殺掉他們,就這樣,它的惡名越來越響,引來的腳色也越來越厲害。
「我為什麼要怕你啊。」老者笑呵呵的說:「我老骨頭一把,又有什麼好怕的。」
而陰山也正是適合它生長的場所,因為只要你有力量,無論你做什麼都是對的,沒有人歧視你,沒有人敢歧視你。
我是誰?
可它的棋局剛剛開始,老者的棋局則已經進入了尾聲,他太老了,終將死亡。在他臨死之前,它茫然的站在窗前,拉著它的手,問他這是為什麼,老者回答他:棋局結束了,我要死了。
它忽然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向兩人解釋自己到底是什麼,而就在這時,鋒利的砍刀再次劈下,它伸手去接,鋼刀碎裂成了兩半,一塊碎片插在了那人的喉管上,泊泊的鮮血從五指的縫隙中流淌出來,捂不住。
所以,秦沉浮便對他說:我會給你力量,給你足夠支撐起自己信仰的力量,你是對的,人生在世,總要給自己找一個脫離痛苦的辦法。報上你的名字吧,從今天起,你便直屬於我。
因為這世道上永遠不缺擁有想靠妖怪發財成名的人,這種人就是獵妖人,一名合格的獵妖人除了要有斬妖除魔的本領之外,最主要的是要有讓人心悅誠服的經歷。
天弈是它的名,但正如同世上大多數妖怪一樣,自它出生的時候是沒有名字的。
樹葉紛紛零落,劉伯倫心中這個解氣,只見他上前一步,一腳又踏住了它的胸口,同時對著它說道:「你這個所謂的惡神可知道自己也有今天?」
而那天弈神不逃不躲,見劉伯倫搶攻上來之後,只見它隨手夾起了一枚棋子,朝著劉伯倫一丟,轟的一聲,那棋子正好打在了劉伯倫的拳頭之上,劉伯倫心中一驚,只感覺一陣異常剛猛的力量與自己老拳相碰,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打在岩石上一般!巨響之後,那天弈神居然只用一顆棋子便將劉伯倫震退,而劉伯倫的身子在半空中翻了個跟頭:「有點門道!」劉伯倫雙足落地隨後再次出擊,而就在這時,世生和李寒山已經先他一步沖了過去。
見兩人一齊攻來,天弈神也不敢託大,只見他雙手從碗中各自抓出一把棋子,一撒手,那些棋子如同流星一般朝著兩人的要害射了過來!
老者撐出了些許笑容,對著它說:每一盤旗的時間都不相同,也許,只有萬能的神之棋局才是永生不朽的吧。不談這個了,你現在能夠告訴我你的真名了么?
因為不想失去,所以才想得到。天地中獨一無二的它此時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價值和位置。
而與此同時,世生和李寒山同樣出現了這種刺痛,他倆拉開了衣服,發現胸前全都出現了一枚棋子。
老者的眼睛是蒙蒙一片白,他是一個盲人。
之所以說它奇怪,正是因為三人從未瞧見過這種東西,它的軀幹就像一頭豹子,但卻有兩條纖細的人手,頭顱也是豹子的頭,不過自那頭顱上方卻又有一個人頭,大眼望去,就好像是豹子和人連生在了一起一般。
對於妖魔,世生的符咒效果奇佳,只聽一聲巨響,那天弈神的左手猛地發出了一道藍光,符咒之力的衝擊讓它的手腕瞬間朝後一甩,再一看,那手已經被血肉模糊,而就在此時,劉伯倫瞅准機會已經沖了過來,一腳蹬在了那天弈神的胸口,天弈神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後摔去,重重的砸在了那棵巨大的樹上。
雖然說法不一,但其實這些解釋都對,因為這些事情人的一生中都會經歷,透過滴水可窺滄海,透過一葉可觀佛國,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不同的,而正是這些如同恆河之沙的不同,所以才能匯成繁星般璀璨又未知的世界。
老者盲了之後,心反而靜了許多,他現在除了要維持生計幹活之外,唯一的愛好就是下棋。在它來之後,老者多了個對弈的人。
這個念頭一旦滋生就開始瘋長,因為這份執念,讓它更加的確信自己就是神,而意念讓它的能力開始產生了變化,為了完善自己的信仰,它需要一個宗教滋生的溫床。
「一人。」只見那天弈神咳出了一口老血,隨後竟然咧嘴一笑,而劉伯倫心中一楞隨口問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