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志》第七卷 立春 命運終焉篇

第三百六十章 我與魔 反轉之刻

第七卷 立春 命運終焉篇

第三百六十章 我與魔 反轉之刻

當時的他對著那朵花哭泣著喊出了疑問,而回答他的,仍不是陳圖南。而是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視陳圖南為精神支柱的他,又要如何去面對那個沒有了陳圖南的世界?
想到了此處,李寒山又愣愣的瞧著那朵米囊花,良久,他的心中猛地一動,忽然脫口而出道:「我……我就是我,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魔!!」
那個孩童,便是真正的李寒山。
你看那天,地平線的另一端,一輪圓月已經探出了頭角,但此地天幕的顏色卻是墨綠中透著絲絲淡藍。
那是陳圖南教會他的,名為「堅持」的道。
而就在那閃爍著妖異褐色的夕陽下,這次亂世中的第三位繼承了「太歲」之力的魔王終於降臨人間。
三,和兩個十萬,不知不覺間,這場亂世三傑的曠世之戰已進行了一整個白天。
這並不是秦沉浮的鬼魂,而是藏在李寒山心中的另一種信念。
眼前的秦沉浮又冷笑道:「那你又是什麼?」
「準備好了。」李寒山終於明白了自己此刻該做之事,於是便點了點頭,說道:「我。」
跪在地上的李寒山獃獃的望著那顆嫩芽,見證著它孤獨且驕傲的生長,抽葉,吐苞,最後綻放。
李寒山已經明志,縱然要承受所有痛苦,也絕不能讓這魔王為禍人間,而那太歲聽了李寒山的話后,登時狂妄的咆哮道:「你不想?可是這事由不得你了!因為你已經睡了,我不想讓你醒,這身體便是我的!你以為你能再將他奪走么?別說笑了,不過是夢話而已,我這就讓你滾回夢裡!!」
那孩童在樹下眼巴巴的等著,從最初的期盼再到惶恐失落,最後仍忍不住而哭了出來。
乍眼瞧去,就好像一顆巨大的楊梅,那些眼睛不停的晃動,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噁心之感,而「李寒山」瞧見了這一幕後,登時咧嘴一笑,隨後不屑的說道:「真煞風景,同是惡意,這姓喬的傢伙幻化出的妖兵竟如此噁心。看來,它當真不配有這種力量。」
李寒山抬起了頭,這「秦沉浮」的話對他來說,當真如同醍醐灌頂一般讓他豁然開朗,直到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這魔頭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了。
不過說完了這話之後,「李寒山」又抬起了頭,玩味的望著那些不知所措的妖兵,隨後笑道:「而且,天底下只能有一個太歲,所以,盡情的叫吧,你們這些由冒牌貨搞出的小嘍啰們,我這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魔力!!」
也就是說,這個「李寒山」並沒有繼承「羅九陰」的記憶,是個獨立的「魔」。
夢中過了好久的光景,但黃粱一夢南柯驚寒,現實中不過片刻而已。
但此魔蜷縮在李寒山夢中,自然了解這亂世之緣由,此間李寒山放出了它,它自然不會按照李寒山的信念行事,此魔生性殘暴我行我素,如今雖對抗萬千妖兵,但這種行為也僅是出自心中單純殺戮之念,正如它方才所說,當殺光了這些妖兵之後,它便會去尋那喬子目,將其虐殺之後,再以唯一的「魔王」身份橫掃人世間。
孩童抱著肩膀在樹下瑟瑟發抖,大家都去了哪兒?圖南師兄呢,他為何也不在這裏?不是說從未失去么?可是,可是為何我來到了這裏,他卻仍不見我?
夢中的李寒山之所以回到了孩童時代,正是因為這才是他的潛意識,他的潛意識渴望得到保護和溫暖,其實每個人的心裏都住著這樣一個孩子,這是你內心中最脆弱的一面。
秦沉浮淡然一笑,然後對著李寒山說道:「怎麼做,還用我教你么?當初你我的交易,如今仍沒有失效,我賣給你的東西,還在你的身體之內,我問你,我是什麼?」
說罷,「李寒山」勾起雙爪,大氣開始劇烈的顫抖,風雲變色,天地動蕩。空中的妖兵們如同巨浪中的魚蝦,只能在這大浪中無力的搖曳。
「我真的很沒用。」孩童越哭越傷心,他緊緊的抓著自己的雙臂,指間陷入了肉里卻沒有一絲的疼痛,因為在你的夢中,能讓你感到疼的只有你的心,只見李寒山聲嘶力竭的喊道:「可是不這樣,我又能如何呢?事到如今,我到底還能在做什麼?」
魔王「李寒山」在那狂風中舞動,瘋狂的大笑間,肆無忌憚的釋放自己那無上的妖力,夢中困的久了,現在的他似乎很喜歡欣賞這哀嚎和慘叫編織的動聽之音。
妖兵們陷入了徹底的混亂,在這更強的太歲之力下,也只有那心臟化成的妖魔能夠勉強保持正常,在見到這敵人如此兇殘之時,那心臟化成的妖魔下意識的想到了反抗,只見那顆心臟猛地加速,血管涌動間,巨大的心房之上竟浮出了無數雙細小的眼睛!
原來一切真的早有預兆,想不到多年後的我,真的會墜入魔道。
說話間,「李寒山」掌心泛綠,一股綠色的妖氣迅速凝結,如今的他玩鬧夠了,便想全力一擊了解了那妖心,可就在他剛伸出手的那一刻,忽然身子卻是一顫,等他再低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左手竟不受控制的抓住了右腕!
「我明白什麼?!」李寒山望著眼前的魔頭,秦沉浮出現之後,一股道不明言不清的情緒自李寒山的胸口鬱結,他雖不知道這眼前人為何出現,但他卻隱隱的覺得自己必須要說些什麼,於是他忽然說道:「而我到底該怎麼做?!」
李寒山對著那朵花失控的哭道:「師兄啊,寒山知道錯了,寒山不該放棄,可請你告訴我,我到底要如何去做,到底怎樣才能挽救這一切?!」
望著那花兒,李寒山終於明白了自己錯在何處,可如今大錯已經鑄成,縱然他再想挽回,卻也是難如登天。因為現在在夢裡的,是他,不是魔。李寒山後悔自己終沒有堅持自己的道,以至於如今淪落虛無之境,陳圖南並沒有在夢中與他相見,恐怕正是因為李寒山的潛意識明白,即便是在夢中,自己都沒臉去見陳圖南了吧。
到那時,人間仍免不了毀於一旦,而這一切,都出自單純的殘暴之念。
「答的好!!」眼前的秦沉浮似乎對他的答案十分滿意,只見他長笑了兩聲之後,邁起一腳將那朵米囊花踏在腳下,隨後對著李寒山伸出了手來,朗聲說道:「沒有錯,魔即是我,我即是魔,我雖為魔卻不受魔寐,魔雖是我卻不能駕馭我心!你就是你,離不開魔,也不能丟了自己,明白了么?!」
「怎麼是你!?」孩童頓時瞪大了紅腫的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這夢中的不速之客,只見他驚訝的說道:「你不是死了么?」
「你是魔!」李寒山下意識的說道。
而就在這時,「李寒山」開口了。
一個足以影響他,甚至這個世界命運的道理。
而說完了這話后,李寒山先是沉默了少頃,隨後,只見他忽然淡淡的笑了笑,然後開口輕聲說道:「你說的很對,這是我的選擇,也是我的命運,我確實無法奪回這個身體,但是,我還是能做些什麼的。」
就在那魔王李寒山正在肆無忌憚的向眼前妖兵釋放它心中的殺意時,在它的體內,在他的夢中,一個孩童正蜷縮在樹下不住的顫抖。
說完之後,李寒山也伸出了手,搭在了秦沉浮的掌心,而秦沉浮微微一用力便將他拉了起來,在起身的那一刻,那個孩童瞬間長大了。
話說秦沉浮,身為當世入魔第一人,也是入魔之後仍能保持少許本心的唯一一人,他的經歷,李寒山略有耳聞,雖然對其恨之入骨,但這個魔頭確實值得他去敬佩。
在與另一個「自己」達成了互換的協議之後,孩童李寒山便出現在了這裏,這裡是斗米觀,那棵樹下,是他曾經受師兄弟們羞辱的地方。
因為這就是魔,而人間當真就這樣毀於一旦了么?
李寒山之一生,有兩個人對他影響最大,一是正義之極的陳圖南,還有一人則是代表著邪惡的秦沉浮,這二人一個如陽光般溫暖,一個像黑夜般恐懼,但到最後,兩人卻同時教會了李寒山一個道理。
曾幾何時,李寒山就在那棵樹下受到眾人的羞辱,當時的李寒山萬念俱灰,而此時此刻,又恰如彼時彼刻。所以,夢中的他下意識的選擇了這裏,也許正是因為,他還想將這痛苦再一次寄託給那個人。
沒人能阻止的了,因為此時的李寒山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縱然是世生醉鬼在它面前,也會被其毫不猶豫的殺死。
可是到了現在,悲劇還是發生了。善良的心被藏在深深的夢裡,邪惡的魔被釋放在殘酷的現實。
「別跑啊。」他咯咯的笑了兩聲,隨後將右手緩緩伸出,對著那數千逃難的妖兵勾了勾手指頭,綠光閃耀,一股巨大的球形旋風憑空而起,將那些逃命的妖魔盡數籠罩其中,群妖哀嚎,如同颱風中的小蟲一般,在那風中不停的翻滾,想要逃脫卻無法逃脫,只能任憑著那股強大的妖力將它們逐一攪成了碎肉。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名長發披肩面色陰沉冷峻的中年人,此人身著紅色璃龍紋長袍,滿身散發著一股傲立天下俯視眾生的高傲氣質。
不,也許沒有那麼簡單。
面對著至高無上的惡意,那些太歲妖兵們本能的選擇了後退,而綠光中的「李寒山」面色慘白如紙,眉心靈子術的光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點藍綠色如同寶石般的結晶,雙眉舒展,那雙眉毛之下,兩隻眼睛半開半合,眼角隱隱上翹,眼下的眼袋兩條煙熏似的漆黑,整張臉白的近乎于透明,唯有嘴唇泛紅,那嘴角上彎,卻讓人有種的恐懼。
他,就是李寒山!
那朵花顏色潔白中透著粉紅,正是當年在哪不知名的山上所見過的米囊花兒。
他明白的,他應該明白的,此時此刻,他雖然選擇了逃避,但卻正因如此,而丟掉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
「李寒山」目露精光,似乎眼前的這一幕讓他很是受用,緊接著,他又招了招手,球形旋風朝飛來,飛到身前之時忽然消散無蹤,風一聽,那些妖魔的血肉如雨降下,而李寒山右手一挑,挑了一滴妖血放入口中,抿了抿后,又馬上轉頭吐掉了。當時的他滿臉嫌棄的說道:「呸,好難吃,老敗類搞出的東西也就這滋味兒了,真是難吃的緊。」
數個時辰的激戰,節氣已經完全混亂。
少之為葯,多則為魔,那朵花說的不正是他么?李寒山跪在那花前泣不成聲,他當年曾以為在師兄的身邊,就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可如今師兄不在了,他又該如何去做?
李寒山當然知道那是夢,因為類似的夢境,他從小到大不知經歷了多少次,這是他的天啟之力,也是他異於常人的地方,而那太歲喊出了那句話后,似乎也想通了這個道理,於是他便又喊道:「就算你知道那是夢又怎樣,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由我來替你承擔你的痛苦和喜悅么?怎麼你想反悔?你還想痛苦不成?」
「李寒山」,或者是太歲,它先是擦了擦嘴角,隨後若有所思的拿雙眼掃了一下眼前的妖魔,那眼神中夾雜著目空一切的狂妄以及代表著絕對支配的力量,而僅是這一眼,上前道行稍低一些的妖兵已經承受不住,開始怪叫著朝後方逃去!
然而,隨著時間,每個孩子都將面臨著成長,李寒山也不例外。
李寒山的叫喊回蕩在樹下,樹葉輕輕晃動,卻沒人能給他回答,而就在那孩子因傷心的苦了,睏倦來襲,即將陷入更深層的夢境中時,他眼淚滴落的土地之上,一顆綠色的嫩芽鑽出了土壤。
那就是在「我」和「魔」間的堅持。
它說的沒錯,此時他身體的反應,確實有些像是在說夢話,夢中的李寒山拼盡了全力才能勉強維持片刻的清醒,正如之前李寒山無意間滲出太歲的妖力一樣,只不過,現在他們的立場對換了過來。
靈子術即是成魔之道,也定是控魔之道!
好後悔,本不該是這樣的!
那是《靈子煉神章》帶給他的東西,因為靈子術的極限也是魔道,想來今日李寒山所遇之困惑,亦和當年秦沉浮所遇到的十分相似吧。
「李寒山」滿臉驚駭,當時的他已經顧不上什麼妖兵妖心了,只見他自顧自的吼道:「你不是已經睡著了么?!」
那個能幫助他,了解他,如同太陽般的存在。
「這怎麼可能!」只見受太歲之力控制「李寒山」自言自語的咆哮道:「你怎麼可能脫離夢境?你怎麼知道那是夢?」
李寒山知道那滴眼淚的來歷,這滴眼淚是千年前羅九妹成魔前所流下的最後一滴,當時李寒山攥著那滴眼淚,面露出絲絲微笑,心中誠心禱祝:你我雖不相識,但如果您在天有靈的話,請幫助我,讓我成魔,且讓魔不作惡吧!
這一次,那佔據著肉身的太歲沒有聽懂李寒山的話,而正當它思考這話中含意的時候,只見那隻不聽使喚的左手忽然伸進了自己的懷中,用力一扯間,長袍撕裂,懷裡裝著的幾樣東西向地上掉落,而那左手抓住了一物,並將其拿到了眼前。
望著這朵帶著絲絲邪意卻又美麗萬分的花朵,李寒山僵住了,陳圖南當年對他說的那番話如今重新浮現於腦海之中。
而與此同時,現實中的世界。
想想也是,這些妖兵出自喬子目的惡意,正是喬子目心中的縮影,而病態的喬子目又怎能創造出具有美感的東西?
樹下的孩子已經泣不成聲,夢中天地遼闊,但卻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人,這是屬於他的牢籠,沒有了曾經,也不會有盡頭。
然而,這場夢似乎並沒有按照他的意願發展,當年幼的孩童來到這裏的時候,樹下空無一人,來遠處的斗米觀都是一片寂靜無聲。
它在對自己說話,準確的說,是在對真正的「李寒山」說話。
當年在聽了李寒山的回答后,陳圖南曾說他沒出息,那語氣並不是輕蔑,而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如今的李寒山也終於明白了那句話的含義。
那是妖氣,是源自世間千年來無盡的惡意!在無窮的惡意蔓延天空之時,自下而上望去,透過藍綠色的光芒,連暮光都變成了褐色。
人是脆弱的,不管是誰,在受了身體無法承受的痛苦之後,我們的心會潛意識的將最後一點寄託留給希望。
而在他說罷了此話之後,他的表情忽然發出了一陣奇怪的抽動,隨後,嘴角顫抖,竟又斷斷續續的說道:「但我又醒了。」
李寒山跪在花前,眼淚滴在了花瓣之上,而就在這時,忽然那眼前出現了一雙踏著黑靴的雙足。孩童緩緩地抬起了頭來,登時驚在當場。
說完這話之後,他的嘴角又開始顫動,只聽李寒山的聲音說道:「即便痛苦,我也不想讓你替我害人。」
「我……」李寒山登時語塞,是啊,此時的他又是什麼?是人么?可人為何會在夢中?是魔么?可魔為何會有人心?
隨之,一道光自兩人的身上湧現,那光是淡藍,轉眼吞噬了天地。
也許陳圖南早就知道了,人世間沒有永遠的相逢,不管是和誰,我們終會別離,他是想藉此花來勉勵李寒山,縱然有一天他不在了,也想李寒山能夠堅守自己的心,因為這世上最重要的不是力量,而是人心。
喬子目的太歲妖兵在他的面前如同泥濘中的螞蟻,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只能坐以待斃,而這個魔王又很喜歡「掐螞蟻」,所以揮手間,空中浮現出五數巨大的妖爪,一把一把,將那些妖兵掐成了爛肉碎末。
於是,那「李寒山」伸出了手來,對準了遠處那顆跳躍的妖心,冷笑道:「所以,給我死吧!」
要說這個「李寒山」是六成太歲的惡意所化,這些惡意當初被李寒山吞入腹中,曾一度想佔據李寒山的軀體,但由於機緣巧合,最後被封印在李寒山的夢境之中,在這個過程中,這「太歲惡意」與李寒山的意識接觸,它具備李寒山心中的陰暗面,藉此催生出其獨有的性格。
同入魔道,秦沉浮既然能保留寸心,那李寒山也有機會,想到了此刻,李寒山愣愣的望著眼前的魔頭,秦沉浮踏著米囊花對他笑著伸出了手,就在這時,風起了,夢中的世界開始動搖。
太歲定睛一瞧,發現那是一顆藍汪汪的珠子,上面散發著水霧般的光華,而就在這時,只見他的嘴角又開始抽動,並呢喃初一番細語:「我既然不能趕走你,但起碼,也能讓我和你化為一體。」
「可笑的問題。」只見秦沉浮冷冷一笑,隨後居高臨下望著這個孩子,並淡淡的說道:「你應該明白這一切,卻還是裝糊塗。」
「準備好了么?」秦沉浮對著那個孩童說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