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君子當一世而斬
第十八章 較量
婁虎一時分辨不出來，他眼神複雜地目送金楊的背影。怔然良久，彷彿有一枚燒得通紅的鋼針在心臟中持續攪動……
小胖子臉上的肥肉顫抖著，一步一步走到李剛身前，失神片刻，猛然跪地，倏然叩了個響頭，聲音悲戚地大喊：「對不起！我有眼無珠！」
小胖子還沒從剛才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如白痴般呆看著金楊。
小胖子如夢方醒，狼狽地逃出房間。一群手下也低頭退了出去。房間里僅剩下四個人。
江浩天的性格這幾年變化很大。世俗鐵律，人在社會經濟地位發生質地變化后，性格將會隨之改變，所謂富養氣，居移體。
「去給剛子磕頭賠罪！」
一群嘍啰腳步頓止，先是偷偷看了看江浩天的臉色，然後一股腦朝虎哥看去，等待虎哥發話。虎哥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心裏恨金楊恨得要死，可是臉上不得不露出燦燦的微笑，剛想說話，江浩天突然開口道：「剛子，你的事情，我改日會親自向你賠罪。保證讓你滿意。這位兄弟是？」他的眼睛瞟向金楊。
隨著不斷的投入和回報的遞增，他的浩天集團在短短六年間，便發展成為西海省內一家多元化集團公司，成為一個社會地位和經濟地位相匹配的商界精英。
小胖子正為此激動不已時，江浩天的一番話卻將他瞬間從來半空砸落。
屋子裡的氣氛非常怪異。靜悄悄的，大家都屏住呼吸，等著他的表態。
婁虎
李剛不動聲色道：「我朋友，金楊！」
「啊……」顯然接受不了這個現實的小胖子臉色慘白，如同陡聞至親去世般悲戚，當然，還有羞怒和不甘。
婁虎額頭青筋暴鼓，他想不通這個小警察竟然還有如此的信心和勇氣。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威脅？還是示好？
他不斷提示的目的是想讓忠誠轉化為習慣。而習慣在這個世上是最難改變的。但是很顯然，一旦習慣遭遇尊嚴，尊嚴會佔據絕對上風。
金楊經過虎哥身邊時，小聲道：「我們還會見面的。」
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這個在京城並不出彩的八旗子弟，到了邊遠地區，竟然如同古代手捧尚方寶劍的欽差一樣，身份無比尊榮，想要辦什麼事情都無需自己出面，只要一個暗示，就有人搶著辦理。當然，他也會適當提供回報，比如在京城為他們引薦個部長委員類的大人物，介紹證監會的高層，大型融資等等這些對於他來說，僅僅算是呼吸空氣般自然的事情。
江浩天顯然也察覺到這個問題，但是他現在坐下已然落了下乘。他皺了皺眉頭，衝著李剛道：「金楊是你朋友，婁虎是我朋友！這樣，我替代他自掌……」
這話一出，全場愕然！
沒有想象中的埋怨聲和道歉聲，他們倆人壓根就沒提剛才發生的事情。反而
可偏偏這位金楊卻不是一般人，用在場諸人的話說：多壯觀雄偉的台階呀，太不好歹了！
江浩天很少見地抬手制止他的發言，盯著表情難堪的小胖子道：「任何人犯了錯誤，都必須接受懲罰。田波，我知道你心裏不爽，但是你惹了自己惹不起的人，這本身就是個大錯。」
他必須給予婁虎尊嚴，前提是還要滿足金楊。
這無疑是個難題。但他必須解。
他一開口，讓人凜然生寒的詭異氣氛總算緩和下來。江浩天也拔腿跟上，笑道：「走，喝兩杯去，上次我們喝酒還是在前年吧，一恍快兩年了，咦！」他走到門前，忽然轉身，沖金楊招手道：「一起去。」
理所當然，李剛不可能要江浩天自掌，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鬧成仇人，可不是他們的風格。再繼續逼迫也顯得氣量不夠，而且江浩天一開始就交代，他會單獨賠罪。
「田波……我沒記錯你的名字吧？」江浩天笑著對忐忑不安的小胖子道。
「小胖子，看在江總面子上，我給你個機會，馬上給李剛磕頭賠罪；還有你，虎哥，你自己掌嘴，嗯，一巴掌就夠了……還有，以後你們看見冷月潭，有多遠躲多遠，聽到沒有？」
這種情況似乎同樣出乎江浩天的意料，他到現在都沒搞清楚金楊的身份，但是他了解李
婁虎跟了江浩天三年，熟稔這位世家子弟的脾性，江浩天的語氣越是平淡，越證明他在意對方。於是他偷偷對一群人打了個手勢，準備偷偷摸摸溜走。
他在沒有來到西海前，跟李剛相比都慚愧不如，不過是個半標準的紅三代紈絝，跟著一幫子所謂八旗子弟盤剝外地大小官員和想走門路的商人，另外倒騰點走私品和內幕消息玩玩股票，過著奢侈受人尊敬羡慕但並不榮耀的日子，手裡的現金很少超過一百萬元，那時的他心中是沒有人生目標，就是偶爾去澳門賭賭博刺激刺激，混吃混喝泡泡二線明星玩玩一線明模而已。下一筆收入在哪兒根本不知道。直到六年前在京城捅了婁子，被逼離京西下發展，生活才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江浩天微微動容，神情古怪地在金楊臉色掠過，緩緩道：「既然是剛子的朋友，那也是我江浩天的朋友，他們折了兄弟的面子，就等於折了我的面子，這樣，你可以出個條件，哪怕是馬上讓他們斷手斷腳或者扔長江里沉屍，都沒半點問題，只要金兄弟你滿意。」
江浩天的神情舉止雍容大方，操一口地道的京腔，一股渾然天成的世家子弟氣態。而即使半邊嘴角紅腫的李剛，亦在江浩天進門后，神情安靜地端坐在椅子上，與長居
金楊眼睛一轉，瞥到李剛的眸間掠過一道火光，他頓時瞭然，這兩位大爺有裝逼的能量，也有裝逼的習慣，他們可以打啞謎等待對方出招，但是他卻有義務要幫李剛挑明局面。
李剛一直沉默著，靜靜坐在椅子上，如不倒的大山，凝視著萬目丘林。
而婁虎，作為他的第一打手，雖然沒多少文化，但懂得報恩，可以為他去死去赴湯蹈火。這樣不怕死的狠人多的是，但是大多數人缺乏婁虎的忠誠。當然，他也不間斷會提示婁虎，你的榮耀都是江浩天帶給你的，沒有江浩天，你婁虎頂多算個二流的黑社會而已，或許早被人砍死街頭或蹲了大獄。而現在，婁虎的名片上赫然印著浩天集團總經理助理的頭銜，這個頭銜不管是面對白道公警法還是鄭三炮這樣的黑道豪強，都有無比的威懾力。
「是的，江總你沒記錯，絕對沒有……」似乎因江總記得他的全名而精神一震，小胖子兩眼冒出激動之光，既然日理萬機的大老闆記得他一個小人物的名字，這足以證明他的大老闆心中多少有些分量。既然有分量，那麼自然不會讓他出醜接受羞辱。
所謂兔死狐悲，婁虎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他心有不平地開口：「江總，能不……」
「慢！小胖子，還有你，」金楊的手指向婁虎，「想溜，不準備給個交待？」
換一般人，都會立刻被江浩天的氣
金楊看著失魂落魄的小胖子，忽然笑道：「你的臉色不好，該去看看醫生了。」
小胖子田波條件反射似地張嘴要罵娘，好在第一句沒出口便吞咽下去。
李剛站起身來，笑著向門外走去：「浩天，你不會想省餐飯錢吧，我肚子餓了……」
李剛勉勉強強牽動唇角，露出一點笑紋來，對金楊道：「這是你的主意，滿意不滿意由你決定。」
這話說得太有水平，隱然將不利的局勢頓時扳了回來，將這棵燙手的山芋扔給了李剛。金楊心中暗罵，真他媽的不愧是八旗子弟，有水平！他剛才之所以要求婁虎自掌，一方面他是要給婁虎一個深刻的教訓；另一方面也想在婁虎和江浩天之間種下一棵荊棘……誰知道江浩天展示出高超的語言技巧，不僅扳回局面，反而令婁虎對他更加感恩戴德。
李剛似乎突然來了興趣，雙目炯炯看著江浩天。
金楊索性抓了把椅子坐下。房間內形成兩個人站著，另兩人坐著的趨勢。僅僅從氣勢上來講，李剛一方佔據絕對上風。
不大不小的房間里有十五六個男人，其中不乏雄健魁梧俊秀圓滑之輩，但是江浩天和李剛依然顯出他們的異常氣度和卓然不群來。
婁虎微微一怔，抬眼向金楊掃去，眼神陡然間變得森厲而冷酷，一改白面書生的形象，整個一活生生的黑道大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