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君子當一世而斬
第六十八章 越級
「金碧輝煌……」金楊看了看王庭局長的臉色，在得不到他的任何暗示后，他想了想，道：「報告廳長，我已經被停職！」
洪量將他們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淡笑道：「王庭同志，有沒有意見？」
特別是金楊，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配合金楊同志？這意味著這個專案組以他為核心。一個局長去配合一個所長，這……
「風雨欲來啊！」馮遠征第二次拿起電話，「老孫嗎？是我，遠征，有件事情拜託你……」
「你去找公證處的孫叔叔，是的，我馬上給他打電話，你們隨時向我通報，完成手續你馬上到人民宮公園水上涼亭等我。」馮遠征放下手機，走到窗前，剛才還是晴朗的一片天，頃刻間烏雲滾滾。
他也不是經不起磨的人，政法系統工作多年，他經歷過涉案家屬長達兩年半的磨纏，下跪的，哭昏的，威脅的，拿著刀子在他面前要自殺的……林林總總，花樣百出。
公安部常務副部長親自給洪量撥打電話，詢問有關事宜並表示部里全力支持云云！洪量開始感到頭疼了。本來一件很普通的事件，因為主體的不尋常，導致事情上升到某種政治高度。經各大權利部門的逐級放大，這場打黑行動不得不「聲勢浩大」起來。
洪量先是一臉嚴峻地向王中伸出手，意味深長道：「波瀾將起，劉局長你身上的擔子又要重起來喲！」
如果說年輕時兢兢業業是為自己奮鬥，那麼年過四十后他是在為三個兒子奮鬥。說起來，三個兒子沒有一個和他相似，他評價為資質中等，不堪大造就。
洪量說完，向王庭伸出手，道：「我記得你，十幾年前的打黑英雄！這次你要帶一帶年輕人了！」
準確說來，他是被二兒子一句話打動了。
他在窗戶邊足足站了半小時，一個姿勢，終於，他明白自己程度錯了，錯得離譜，他緩緩走到辦公桌前，
「報告洪廳長，我是武江市公安局邯陽分局局長王庭。」
洪量的鄭重表情和他表示出來的信息。陡然給劉中光王庭一種無形的壓力。他們禁不住發出感嘆，這次的打黑行動怕是在西海前無歷史例了。一個打黑行動，市委市政府不知情的情況下，首先由省廳出面，然後是省委書記，省長……
和劉中光不一樣的是，他先看洪量廳長，然後若有所悟地瞥了金楊一眼。
王庭稍微回神，大聲道：「沒有意見。我堅決服從領導安排！」
洪量知道他所謂的最後一班崗是在給自己施壓。因為劉中光的年齡若明年還不能上躍一步，兼任市政法委書記入市委常班子，那麼下屆他即使再干一屆市局局長，也將面臨退休年限。
聽到這裏，金楊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平復下來，但馬上卻又火箭般地上躥了起來。
「金楊同志，金碧輝煌的案子你抓到了什麼程度？」
劉中光、王庭、金楊三人進入洪量廳長足有一百平米的辦公室時，洪量正滿頭大汗地放下電話。就在他等待他們到來的這段時間，趙老的一個電話，經過他轉達給了省委柏耀國書和安省長后，途經他們的資源不斷下傳上送，一小時內，省委省政府同時生成並對公安廳下達硬性指標性文件。
「出來了，請您過目。」
「父親，您總要求我們像您？可是我們同情您，您這輩子有什麼值得我們羡慕的地方？年輕時努力往我的工作，您甚至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中年時操勞三個兒子，您有開心的時刻嗎？恁總說做人要清清白白，等以後退休了再享受。可是等您時間有了，各方面資源積累到一定程度，您身體卻沒了，想吃吃不了，想動動不了，想玩玩不了，這
同時理智告訴他，自己在玩火，或者是害了兒子。這種矛盾心理一直在折磨和虐待著他，抽打著他的靈魂。
雖說金楊的膽子一向不小，而且敢想敢做。但是這次的任命實在太「離譜」。名義上劉中光任組長，王庭任副組長，他是打黑一組的組長。但是誰都聽得出來，這個專案組實際上他負責主打工作，所謂的二組三組都是為一組服務的。劉中光和王庭的級別不說，僅僅三組組長許旭的級別就非他十年八年內所能匹敵的。
金楊被他的兩大上級看得莫名其妙。
「可是……」劉中光局長驚喜過後，猶豫道：「一般涉及到廳處級官員，都會由紀委和檢察院接手，我想知道，這個專案組的成員組成部分。」
於是，從這天開始，他開始使用資源，開始是默默地，後來是明目張胆地為什三個兒子鋪路。逐漸，他也認為沒什麼不對，他周圍的周圍，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是如此。
電話接通的瞬間，他老淚俱下。
洪量當然理解他們的狐疑不解。換他一樣抓瞎。但是他不會把趙老的因素說出來。一來是作為他這個位置的官員，很多話不能隨便說；另外，對於某些信息，能隱藏就盡量隱藏。神秘造就距離，有距離才有管理。
當他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在場的三個人全部愕然。
劉中光剛看了第一眼，便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金楊，臉上掠過一絲奇異的色彩。
三分鐘后，他默默遞給王庭。
等王庭看完文件。洪量權威性的拍板道：「具體方案已經決定。金楊作為專案組一組的組長，主抓金碧輝煌懸而未解的案子。劉局和王局長兩位一定要作好後勤指揮工作，協調各參戰警種，全力配合一組的行動；二組組長由省廳抽調，配合一組對黑勢力進行清剿；三組組長由武警總隊特警大隊大隊長許旭同志擔任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區區一個夜店的小概率事件，竟上升到中央領導過問的地步？是霍家？可剛才冒著巨大政治風險給他通氣的人雖然沒有具體說人名，但是從他的口氣里，這個電話來自中南海勤政廳。能從這個廳里直撥電話的領導屈指可數。霍家雖然在國內屬於強勢一派，但是也達不到這個高度。
在煎熬和自我鬥爭了一段時間后，他為三個兒子定下人生的基調。保平安，求小富貴！因此，大兒子的工作被安排在法院，任經濟二庭庭長；二兒子在檢察院反貪局；三兒子在公安局防爆大隊。其中最不讓他省心的是二兒子，當初他回家告訴他說自己要在金碧輝煌參一股時，他是持反對意見的，只不過後來經不起兒子的口磨，導致現在面臨滅頂之災。
「金楊同志，省委省政府將這次行動的先鋒重擔掛在你肩上，你不要有壓力。要保持一顆平常心，像你以往在邯陽北路一樣工作，不怕不愧不憂！內除積弊，外消社會積怨。對內，要重樹我警隊紀律，肅清政法系統的貪腐分子，和黑勢力相勾結的黑保護傘；對外，掌握黑勢力的活動規律，大力肅清。還老百姓一個安寧和諧的環境。」
與此同時，中央的某些權利部門迅速作出批示：建立相應機制，狠抓狠打涉黑勢力。
「知道你有苦衷！老劉，我現在就給你表個態，這次的任務你若完成得漂亮，我堅決支持你兼任政法委書記。」
他平時總是以「兩袖清風」自居，他也的確做到。但是他自己清楚，他的三個兒子是他唯一的拖累。他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對於從小缺失的親情，他經常惡夢迴繞。是以他對三個兒子的溺愛到了老婆都認為髮指的程度。
洪量心想這個小傢伙還蠻倔？他笑了笑道：「我今天找你來，一是要告訴你，你在金碧輝煌事件上的表現，不僅得到省委柏書記的支持
「關於專案組的構成……」洪量的眼睛轉向坐在沙發上整理文檔的秘書身上，「小趙，報告列印出來沒有？」
劉中光和王庭面面相覷，半晌，方驀然醒悟。兩人臉露喜色。
劉局長行了個禮，然後微弓身子，伸雙手，道：「困難不退縮，有事不推責！只要人民需要，黨需要，我會站好最後一班崗。」
趙秘書送上文檔。
「報告洪廳長！武江市公安局局長劉中光領命前來！」
洪量聲音洪亮道：「不，這是個相對比較特殊的行動，目前對外保密。專案組成員全部由武江市局專人組成。不會摻雜政法檢查紀檢系統的人，保持辦案的純粹性和單一性。」
專案組召開第一次會議時，距離省公安廳不遠的武江市檢察院大樓里，有個頭髮半白的老人正一臉陰鬱地放下電話。
「專案組組長由劉中光同志擔任。省廳會派駐一位副組長，他不會幹涉行政，僅僅起到一個上下聯通的職責，負責專案組向省廳以及省委省政府的彙報工作。同時我建議，由王庭同志擔任辦案副組長，協調配合金楊同志。」
「走吧，今天我這個廳長壓陣開第一次專案組會議。」洪量笑眯眯地說著，向辦公室門外走去。
這時，趙秘書接了個電話，他很快放下話筒，請示道：「專案組核心成員全部到齊。正在小會議室等候，廳長您看是不是……」
洪量翻了翻，然後遞給劉中光。
「報告！我是武江市公安局邯陽分局邯陽北路派出所所長金楊！」金楊覺得自己應該主動，如果是壞事，爭取能寬大處理，他硬著頭皮道：「目前停職！」
劉中光等三人在趙秘書的手勢下，魚貫而出。
王庭
「不要意外！黨偶然失聲並不代表黨不知道，不代表黨會妥協！更不代表我黨會對涉黑勢力低頭。」洪量壓低聲音道：「這次省廳大胆放手，你們專案組大胆去辦理。不管涉及么人，多大的官，你們找我找柏書記。」
但是他們是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他無需憐憫，一顆心早已鍛造得金鋼鐵骨，風雨不透。
王庭恭聲道：「一定完成領導布置的任何任務！」
「專案組的構成，經過柏書記和安省長其中過問，隨後將送達武江單書記和宮市長手中，屬於絕密一級資料，除秘書外任何人不得翻閱。」
洪量來到金楊身前時，手是伸出來了，但是出乎劉中光王庭意外，不是握手，而是熱情地拍了拍金楊的肩膀，鼓勵道：「你受委屈了！省委省政府省廳都知道。年輕人嘛，受點波折是好事！不過你放心，黨的一貫政策是絕不冤枉一個好人，絕不放過一個壞人！」
「老二，出大事了，聽我說，讓你老婆馬上去退了金碧輝煌的股份，不，不僅要退，還要快，一個小時內完成轉股手續，我告訴你，針對金碧輝煌的專案組今天上午已經成立。你不要執迷不悟，否則你會害死你的全家……你……我再告訴你，省委柏書記和安省長同時在過問這件事，你什麼時間見過這樣的大一統？對，對，好兒子，算爸爸求你。嗯嗯！」
因為這句話，他苦思冥想了一夜。第二天清早，他對他的人生，對他的兒子們妥協了。
「啊……」金楊訝然失聲。
馮遠征這輩子從社會的底層一步一步走上非常不容易，他很看重自己的前程。做人做事總是給自己給他人留一線餘地，得罪人的事情他很少去做，相反雪中送碳的事情倒是做了不少，所以他才能在武江政壇左右逢源，能力堪比市委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