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七章 新官上任（二）
金楊心中凜然生戒，莫非田李二位副局長的事情要重演。馬閻王自己不簽字，推到我這裏來？他草草翻了翻資料文件，本次招標工程金額為一千八百萬元，分潘楊線化工段改建工程和豐場段路基路面工程，其中含中小橋樑四座，均為二級公路。
進來的是個臉色紅潤的中年人，身穿休閑西服，腋夾皮質手包，開門便如同看到老朋友似地，笑眯眯地伸出雙手，極為熱情地上前握住金楊的手，搖晃道：「聽人說金副局長年輕得像個大學生，我還有點不相信。現在信了，果然了不得。」
「可他還送這個？」金楊納悶地舉手指擰了擰。
「帶上你的東西。」金楊補了一句。
「我初來乍到，不了解行情，但是我有聽說，這種工程的回扣或者傭金是工程總額的百分之三。我簽了字，費用是千分之三……」金楊搖頭，把他的手推了回去。「胡總還是去找該負責的人簽字吧。」
說著，他從手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低聲道：「初次見面，這是八達公司的一點小禮物，請金副局長笑納，以後大家都是朋友，合作的機會也多。密碼是您的手機號碼前六位。」
金楊在窗前想了十分鐘，忽然拿起內線電話，撥通了基建科範文的電話。
「請坐。」金楊指了指沙發，自己緩緩落座，前後看了看名片，抬頭道：「胡總經理找我，有事？」
金楊淡淡一笑，沒有抬頭。
「幹什麼？該幹嘛幹什麼去。」門外傳
放下電話，金楊看了看時間，離下班的時間還有半小時。他趁這個機會在電腦上調出了交通局在冊職工的名錄和詳細資料。不知道是局網管人員的疏忽還是有人刻意保留，竟然查到了田克峰和李力的詳細個人資料，包括配偶、子女、籍貫住址等等。
劉星離開后，金楊霍然起身，來到窗前，看著交通局大院內繁忙的停車場和形形色色你來我走的人群，不由得蔚然長嘆。他想起了他和王元劉大鵬剛從警校分到武江市公安局的一次聚會上，曾經談到為什麼要當官以及當官的好處。王元說了這樣一段話：「權力是以最小的成本獲取財富是捷徑，欲獲取財富就必須做官。」
「哦！我是因為看到文件上有你范科的簽字，所以必須要和你通個氣喲！沒事就好。對了，以後業務上的事情，我不插手。你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大概是他們鬧出的動靜太大，走廊上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地朝金楊的辦公室瞟了幾眼。
「謝謝金局。」劉星拆開香煙，先給金楊敬了一根，然後殷勤地替金楊點上火，朝大門口望了望，小心翼翼道：「胡建軍和他的八達公司，在清遠算比較正牌的建築公司，接了不少農網和縣網工程，手底下有活，技術還行……」
金楊愕然盯著他，「你是？」
劉星嘆息著輕輕替他關上
劉星點了點頭道：「差不多。胡建軍在清遠沒什麼硬路子。」
一聽金楊把話題轉到局裡的「禁忌」事情上，劉星頓時禁聲若蟬，低頭道：「金局，這事馬局已經發了話，誰敢議論這事，局職工一律下課走人……」
金楊一下子全明白了。敢情又是馬閻王在耍大刀呀。頭一天上班，軟的硬的齊來。先是報道的晾曬不理；然後再送點人情。前者是在告誡，后著是告訴他從了他的好處。
胡建軍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個年輕的副局長也太黑了吧，直接問價錢？他們還說他未必敢要錢，媽的，我還真不相信有不伸手的官？
金楊眯了眯眼，道：「好的！晚上見。」
金楊拿起桌子上的銀行卡，插進資料袋中，「啪」地扔出門外。
「小劉，你來得正好，陪我聊聊。」金楊朝他扔了一包黃鶴樓，眸子朝門外歪了歪，不動聲色道：「胡建軍是什麼人，八達公司在清遠算什麼標準的建築公司？」
他低眉順目地把車鑰匙放在書桌上，臨走時忍不住小聲說了句，「金局，您鬥不過他，別給自己找麻煩。」
他細看了十幾分鐘，拿出手機記下了田克峰家的住址，然後關了電腦，抓起書桌上車鑰匙，撥腿離開了辦公室。
但是他有不能直接回答金楊，說誰誰誰多少，所以他含糊其辭道：「卡里有六萬元，其它的……請您放心，我們都照顧到位了。」
劉星胡亂
「金副局長……」
金楊淡淡一笑，將資料遞了了過去，道：「胡總，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對於局裡的工作安排和計劃還不清楚，不敢貿然簽字。你看是不是去找馬局長簽字，他是一把手。他簽字才算。」
金楊心道：馬閻王的工作能力他暫不了解，但是治人還真他媽的有一套。他忽然間心情寂寥，揮了揮手，「不為難你，我下午要用車，你把車鑰匙留下就可以了。」
金楊的話沒說完，範文笑著打斷道：「酒局可免，晚上的節目重點在九點后。晚上一起聚聚吧，局裡最近霉氣不斷，金副局長來了也算是給我們局沖沖喜。」
「出去！」金楊冷聲道：「我不想說第三次。」
胡建軍接過資料文件，輕輕放在金楊的書桌上，堅持道：「我來局裡前，特地先給馬局打過電話，他說他最近兩天回部了，您簽了算數。而且剛才基建科範科長已經確認，您的簽字和馬局長一樣有效。」
「下午我已經約了人……」
金楊沒有伸手去接，卻脫口問了一個令胡建軍覺得很有些白痴的問題：「卡里又多少錢？」旋即又道：「對了，這種好事，
「我是胡建軍，來自八達建築公司。這是我的名片。」他極為熟練地拉開手包，捻出一張名片。
「他敢不送。中了標不代表一定賺錢，後續的工程管理、驗收和工程款發放局裡稍不滿意，就能卡死他。我記得我剛參加工作那年，胡建軍每天苦著臉蹲在局辦公室，求爺爺拜奶奶，就差要跳河。後來他學精了，每次中標，局裡的領導都有好處。對於自墊資金的建築公司，根據工程進度每月按合格工程量付款60%。這個合格工程量由基建科說了算，否則，資金一壓再壓，活活拖死他。他若表現得好，按合同應該是施工完成一年後再付20%，但是依然可以提前撥款……這裏面貓膩大著呢。」
「范科長你好，我是金楊。剛才八達公司的胡總拿一分文件找我簽字。我對業務不熟，不了解馬局長的意思；也不敢冒然行事。」
「沒有。這種好事輪不到田局。」劉星神秘兮兮道：「這種事情是屬於那種純白拿，不用擔任何風險的好事，一般只有三巨頭才夠資格享受。沒想到馬局還真看重您，前面好多副局都沒這個待遇。」
「金副局長您是領導，沒必要跟我說，這事您既然否決了，就讓他找馬局長簽字吧。沒事。」
「這……程序是必須的，就算您不干涉，有些事情還是要經過局領導，甚至黨組會議表決，現在不是一支筆的時代，即使是馬局，也不能代表局的意見。」範文忽然話
「是這樣的，我公司順利中得縣『十一五』縣道路網發展規劃中的兩個標，交通局基礎建設科已經完成前期資質審核，現在就等著局領導簽字開工。」胡建設掏出一打材料遞給金楊，笑道：「為配合武江八加一城市圈進程，縣委縣政府和交通局對全縣所有縣道路網布局進行了實地勘察、測量，資料收集、數據確認等工作，要在『十一五』未，在全縣範圍內形成覆蓋所有鎮村，高速公路互通出入口……」
「劉星，問你件事情。武清高架事故，田副局和李副局的家人就沒有反應？」
人人都想當官，可如今當官就象唐僧進了盤絲洞，到處都是誘惑，沒有定力、毅力和信念，身敗名裂是早晚的事情。
金楊若有所思道：「前任田局和李局他們也從胡建軍公司得了好處？」
「我們前期的投入已……金副局長，咱們以後還有大把的合作機會。您不怕沒賺的，下個月縣道網農村公路綠化施工工程公開招標，您若有心，綠化工程單……」胡建軍微有遲疑，金楊已經毫不猶豫地伸手指門「出去！」
金楊盯著他道：「你的意思是，他是靠正路子走工程？」
「好！好……我走。」胡建軍臉色瞬息數變，最後還是回歸商人本色，訕笑著向外退去。
胡建軍強打笑臉，一邊加快腳步朝外走，一邊裝糊塗道：「我沒什麼東西啊，是金副局長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