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翻身記》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九章 萬流歸宗

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九章 萬流歸宗

金楊長嘆道:「你應該走仕途。」
「這要看廳里的領導們還有多大興趣繼續在清遠走走。」陳國棟頓了頓,「兩天後應該會回來。金副局長有事找馬局?可以直接撥打他的電話!」
「沒事!只是隨便問問。」金楊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鐘。時間已經緩緩指向五點二十,第一天的工作即將結束。他對這種不需要任何迴旋的「工作」蹙緊眉心。要是接下來的機關生活,都如第一天一樣無趣,時間久了,他不憋瘋才怪。
「好!太好了!我馬上去通知少兵哥……」
王狀再次揮手,「這裏不需要你們,出去。」
「哦!查出來了。這個車主叫李得柱,三十二歲,曾因流氓鬥毆和強姦罪被判過兩次徒刑。兩年前出獄,跟了馬國豪,專門負責一群半大小子的生活起居。」王狀緩緩將一疊資料遞過去,語重心長道:「老同學,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想搞什麼東西。我還是那句話,凡事謹慎。」
金楊開始明白了點什麼。于尚先卻說來了勁,繼續宣講他的理論。
「你這麼一說,我更有信心了。」
兩通電話下來,他用去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然後他直接驅車去了交通局。
「略知一二。妹妹嫁給北方某大軍區某個清遠籍中將的兒子,雲西地區的一塊招牌,至少在雲西在清遠,無人不賣帳。」
「我也不瞞你。我這回是鐵了心要殺一殺馬家的威風。」金楊咧嘴道:「我在清遠屬於孤軍奮戰,同學朋友也就三人,肖斌太老實,夏國華的銳氣早被生活抹平,唯有你能幫幫我,當然,前提是你願意。」
「不!第一次覺得自己力量太小。」金楊抬頭苦笑道:「以前,我即使在省城都一直當自己是個人物。沒想來到小縣城,卻發現……」
金楊更加鬱悶,不高興道:「你覺得我也會尊崇這個定律?」
金楊淡淡一笑,「我讓你查的資料呢?
金楊聽著他欣喜若狂的聲音,禁不住笑了,笑了一半,他的眸子卻呆在當場,看著從女衛生間走出來的那個女人,失聲道:「顏姐?」
金楊沉默不語。
金楊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思道:「你再三提到他兄弟,其中?」
整個下午,基本無人「打擾」他。他也樂於學習交通局的文件精神和各種資料,但是空閑之餘,他感覺自己依然是交通局的局外人,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常務副局長,不知道做什麼事情不說,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只要涉黑是他們重要的一個環節點,那麼就很容易突破。」金楊舒緩了眉毛,笑道:「我一直找不到頭緒。因為馬國富將自己隱藏得很好,找不到明顯漏洞。但是他的弟弟就是他的最大漏洞,搞了他弟弟,不信他不露馬腳。」
「我當然願意幫你。可是,我先問問你,你到底知不知道馬國富的能量?」
臨下班前,辦公室陳國棟主任拿著幾份文件進來。
金大伯嘆道:「我這輩子結識過形形色色的官員,其中不乏倉鼠,但總有那麼一些人,他們是清官中的僥僥者,堅決不肯拿老百姓和國家的利益做交易。他們能在堅持原則中官越做越大,為什麼?因為他們能忍,知道什麼時間該動手,什麼時間不易出手,什麼時間軟,什麼時間硬。」
金楊搖頭,悶悶不語地坐上小餐桌,半晌,忽然道:「伯!中午喝幾杯。」
十五分鐘后,他來到清遠城郊結合部,一個以毛竹為裝飾主題的典雅農莊「老鄉長」。
午餐后,兩叔侄沒有繼續交流,金大伯一如既往地去河邊遛彎后,回來午覺。金楊在書房裡給蘇娟和白小芹分別打了電話,彙報自己的消息。當然,免不了卿卿我我的情話。
「你是說搞他弟弟很難還是他們心狠手辣,玩不過他們?」金楊舉了舉手,「你不用回答,我心裏清楚。放心,我有擔待!」
等服務員離去,他苦笑道:「這是馬國富發家的根本沒錯,但是誰也不能忽略這傢伙是個人精,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兄弟二人聯手可遮清遠的半邊天,即使排除他妹妹的關係,也很難說被人輕易擊倒。你最近幾年在外讀書,然後參加工作,有許多事情你不了解。三年前,公安局有位頗有根基的副局長,因為一段道路工程馬國富不賣他的帳,他便開始動手,結果呢,不到兩個月時間,他自動打了病退報告……這還是因為他家有點硬實關係,否則,他的下半輩子就得被馬家兄弟整倒在監獄里過。」
「仕途?我從小看我父親謹慎地工作,警惕地生活,我看看都怕了。再說,從表面上看,政府官員神氣十足,但底氣不足,一旦失去權力,就神氣不了。權力是暫時的,財富才是永恆的。權力帶來的享受也有局限性,因此,對金錢的擁有,會給人帶來一種安全感。所以,各行各業有權的人都千方百計牟取私利。當官的也一樣,萬流歸宗。這個『宗』便是財富。」
「可是……」王狀欲言又止。
金楊看著他禿頭上的幾根稀毛,還經金大伯批註的所謂大富之相,膽子大,敢搞事搞錢,最近幾年仕途平穩,私下裡以老婆的名義開廠,賺了幾輩子的薪水。
正在這時,于尚先給他來了個電話,意思很明確,他作為投資清遠的地主,當盡地主之宜!並且告訴他,會介紹一位神秘的客人給他認識,對他在清遠的工作開展大有裨益。
「呵呵!我渾身二十四根脊梁骨,沒有一根是軟的!」金楊不服氣地挑起眉毛,見金大伯滿臉不愉地瞪著他,他哈哈一笑,道:「伯!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只不過是回到家裡,在您面前吐吐鬱悶罷了。是啊!自己的屁股都不穩,還怎麼出招。」
「也許很多人都認為,馬國豪不過是個混混,上不得檯面。錯,大錯。現在是當官的怕黑道,黑道怕公安的,公安的又怕當官的,若是遇到走正路子搞不定的事情,就由馬國豪走野路子,雙管齊下,沒有多少人扛得住。」
停車場上閑雜人多,王狀沒有說話,笑著帶路,走進了一棟小竹樓,當即揮退了幾名身穿民族服飾的服務員,「上菜。」
「對了,你對清遠的商業比較熟悉,有什麼好的生意可推薦的?」金楊腦子裡轉起一個念頭。
金大伯笑意漸逝,緩緩落座,沉聲道:「才第一天上班,就氣餒了?這就開始借酒消愁,那往後豈不成為酒囊飯袋?」
「你也要做生意?你們局裡隨便搞一個小工程……」
金楊離開水仙花園,直接回了臨河老街,金大伯已經下廚整了五碗菜,看到他,笑道:「中午單位沒留你吃飯?」
「大小你不用考慮,只要項目適合他們做。」金楊說著,起身道:「我上個洗手間。」
「我理解!謝謝你!」金楊表示理解,兩人繼續說了會話,一瓶白酒見底,又換了啤酒。
下班時間到了,走廊上響起陣陣腳步聲,他也不例外,短暫做了清理工作后,離開了辦公室。走廊上,許多機關同事看到他,都保持著相同的頻率和禮貌和他打招呼,他卻發現,他們的眼眸背後都透著一道無形的距離。他心底鬱悶,但表面上還是微微向他們點頭致意,一個人筆直地向前走去。
趁她們離去的間隙,他壓低聲音,「你下調前如果和我打個招呼,我肯定會勸你,但是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他來到樓外,撥通了韓衛東的電話,順著竹排走廊來到農莊的大型公廁,「想不想來清遠。」
似乎從語氣中聽出了金楊的鬱悶。于尚先給他講了個故事:「我爸爸你也知道,沒人比他更講原則,在紀委工作多年,經常講的一句話是:嚴防新官墮落定律發生。說朱元璋是明朝的開國皇帝,討過飯,打過仗,從一個馬弁干起,最後得了天下,對人情世故的了解相當透徹。他當然明白自己給官員定的工資不高,所以,在地方官上任之前,他經常要找他們談一次話,講講如何正確對待低工資,如何抵抗貪污受賄的誘惑。他會給自己的部下算一筆很實在的利害關係賬。」
他臉上浮現起莫名的笑意,不可置否道:「你是指風景還是菜肴?前者我不認可;後者我一不是美食家,二還沒品嘗過。」
王狀又些為難道:「我可以幫你,但僅限於私底下。」
這時,一排服務員魚貫而入,送上了酒菜佳肴。
金大伯沒好氣地笑道:「快吃飯吧,嘗嘗我的手藝,看看廚藝有沒有進步。」
金楊打斷他的話,「我要做踏踏實實的生意。嗯,明說吧,我有幾個朋友,給他們找點事情做做。」
「官場的規矩和制度,有時候是一回事,有時候又不是一回事。它們關係融洽的時候,規矩就是制度,制度也是規矩;關係不睦的時候則互為仇敵、勢不兩立。在這方面,財務上的規矩和制度的關係體現得尤其明顯。規矩和制度是一回事的時候,二者相安無事;問題是它倆鬧彆扭的時候居多,鬧得讓人一看就知道:規矩不是制度。」于尚先總結道:「如果是我,能掌握全盤時一定要掌握財務;如果不能掌握全盤,就不去觸碰財務。財務是任何公司和單位的生命線,生死榮辱也許就在這一線之間。」
對此,金楊自然不會拒絕。時間定在後天晚上。
金楊嘿嘿一笑,拿起筷子。
王狀道:「準備多大的投資?」
金楊回頭,王狀出現在他身後。
「不,當然不。你先聽完。朱元璋說,老老實實地守著自己的薪俸過日子,就好像守著井底之泉。井雖然不滿,卻可以每天汲水,泉不會幹。受賄來的外財真有益處么?你搜刮民財,鬧得民怨沸騰,再高明的密謀也隱瞞不住。一旦事發,首先關在監獄里受刑,判決之後再送到勞改工場服苦役,這時候你那些贓款在什麼地方?在數千里之外呢。你的妻子兒女可能收存了,也可能根本就沒有。那些贓物多數藏在外人手裡。這時候你想用錢,能到手嗎?你家破人亡了,贓物也成了別人的東西。所以說,不幹凈的錢毫無益處。」
「老同學!感覺如何?」
「你們兄弟幾個這幾天就過來吧。先來了再說,另外,你問問顧少兵,他若願意,也一起過來。」
韓衛東咋喜道:「當然!在武江都快悶死了,金哥!有好事?」
金楊接過來一看,大多是局裡的日常開支和後勤預算等閑雜瑣事。他這才放下警惕的心,提筆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輕描淡寫問了句:「馬局什麼時間回來?」
不出他的意料,碩大的停車場已經停放了十幾輛車,他特意觀察了車牌號,其中不少來自雲西市,甚至還有幾輛懸挂的武江市A的牌照。
王狀疑道:「因為什麼?」
萬流歸宗?金楊默念著這幾個字,連於尚先什麼時間掛斷電話都不知道。
「這樣的利害分析也算得透徹了,但實際上並沒有起到多大作用。派下去的官員,如同冒著槍林彈雨衝鋒的戰士,一排排地被糖衣炮彈擊中倒下。前仆後繼,一浪接著一浪,一代跟著一代。後來,朱元璋當皇帝當到第18個年頭,這種現象見得多了,便總結出了一條規律。朱元璋說,我效法古人任命官員,將他們派往全國各地。沒想到剛剛提拔任用的時候,這些人既忠誠又堅持原則,可是讓他當官當久了,全都又奸又貪。我嚴格執法,決不輕饒,結果,能善始善終干到底的人很少,身死家破的很多。」于尚先笑道:「後面是我總結出來的。如果所有的官員都如一個模子般廉潔,那麼要想突破重圍上位,無比艱難,可以說是全憑運氣。而你則無需運氣,只需做得比他們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