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原則上』的事（一）

宋光明聽到這裏后，說了句「原來如此」，遂馬上起身給他倒了杯茶，說道：「你希望看到什麼處理結果？」

幾名隊員也變得無精打采，甚至沒有走警隊羈押嫌犯的正常程序，不耐煩地打開越野警車的後門，自己爬了上去，然後敲打車門，「還要我們請你？自己上來。」

金楊笑著拿出電話，撥通了王庭局長的號碼，親熱道：「老領導！又來麻煩你。情況是這樣的，我現在不是在縣交通局工作嗎，今天晚上被小流氓給狠狠欺負了一頓，嗯……您能不能給省廳打個招呼，我的要求不高，關他二十四小時，後續我來搞定。謝了！老領導！」

「持刀搶劫罪，以他的年齡，至少勞教。」

宋光明聞出味道來了，再次瞅了瞅警車車廂，小跑著跟進辦公室。

常龍頗有些不以為然，沉默了一瞬，輕笑幾聲，跟著值班警察走進羈押室。

宋光明至始至終都沒怎麼認真看金楊，而是小聲罵了一句粗話，轉身走回辦公室。

「又是你打架鬧事？」谷紅河微微掃了金楊一眼，沒好氣地瞪了瞪常龍，轉身爬回警車，「帶他們回隊里。」

城南派出所所值班副所長宋光明提著茶杯從辦公室迎了出來，笑哈哈地和110指揮中心副隊長谷紅河打了個招呼，上了根煙，瞥了瞥黑乎乎的車廂，道：「谷隊！我們轄區又出事了？」

「正是！今天多虧你們來得及時呀！」金楊一臉感謝。

「報告！他在說謊。」常龍打斷了金楊的話，目光陰冷地盯著金楊。

金楊勾著腦袋往外一看，三四輛小轎車一溜地停在派出所門口，除了第一輛車中下來一個中年人以外，后三輛車上全部都是半大的毛孩子，看情形，是前來迎接他們「老大」凱旋的。

谷長河沒有點煙，直接走進了派出所的辦公室。

兩名警察愕然，嘴張成了O字型，靜了片刻，面露苦笑，沉默不語。

宋光明玩味地凝視著他，動作生硬地從桌子上抓過紙筆，「年齡，籍貫……」

「警察同志，磚瓦場是他們的老窩，你們是不是應該搜查搜查，另外，他的行兇武器……好像不應該這麼隨便擺放，將來要查指紋什麼的……」

「警察同志，我的筆錄什麼時間錄？」

金楊放下電話，「我這位老領導說話雖然也留有餘地，不把話說死了。但涉及紅線，他從不去踩。」

「同行？難怪！」一名警察露出釋然的表情，低了低頭，看在以前都是同行的份上，他的腦袋湊在金楊耳邊，小聲道：「沒吃什麼大虧就算了。說實話，我們拿這幫小孩還真沒辦法。」

金楊很認真的說道：「這種人渣，就應該接受法律的制裁！否則將來會犯更大的錯誤。」

兩名押送的警察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癟了癟嘴，比較好奇地盯著他，欲言又止道：「聽你口音應該是清遠人，怎麼和這幫東西發生糾葛？」

金楊笑道：「我剛調來清遠交通局，今天晚上沒事，想來熟悉下這條即將開修的道路，從磚瓦場衝出一群青年人，拿著刀具搶劫……」

金楊一五一十地配合著闡述了今晚發生的事情。簡單扼要，用詞準確，宋光明頗感興趣地看著他，問道：「用詞比我們的幹警都熟練？你來交通局前幹什麼的？」

金楊解釋道：「和你一樣，在派出所工作。」

「清遠交通局？看著很陌生？」一名警察驀然道：「聽說清遠交通局調來一位年輕的副局長，是你？」

帶隊前來的110指揮中心的副隊長谷紅河看見嫌犯是常龍時，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整個清遠公安局，沒有多少人不認識常龍，他自從調入110指揮中心后，一年半的時間和常龍打了三次交道。每一次都要累得他出一身汗，最後依然得放了常龍。

宋光明狐疑地瞟了金楊一眼，邊起身邊罵道：「馬戈壁的！動作真快。」

常龍的背後是馬國豪，馬國豪是什麼人物，是他們局長大人都不敢怠慢的有錢人。加之馬國豪在清遠以「會來事」著稱，曾經贊助希望小學，各協會團體以及籃球乒乓球比賽等等，就是他們現在乘坐在警車，也是馬國豪去年贊助的四十萬購買的。常龍是他的馬仔，只要不犯大錯重罪，頂多拘留幾天，應卯了事。

宋光明的語氣比他更硬，「明天再打。」

宋光明精神一振，盯著金楊道：「你果真有辦法？」

常龍雙手插在褲兜里，靠在車靠上半閉起眼。

宋光明沉默片刻，認真開口說道：「你是前同行，我不瞞你說，他最多明天就能保釋出去。我們所十一個幹警，沒有一個不想將他繩之以法。但是很遺憾，你最好不抱太大希望。」

金楊波瀾不驚道：「我調來交通局前，和兩位是同行。」

兩名警察交換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是你制服了他？」

宋光明正要說話，派出所大院前響起了一陣汽車喇叭聲。

院子里就剩金楊孤零零一人。他莫名其妙地抓了抓頭皮，跟著宋光明走了進去，輕輕敲了敲敞開的辦公室大門。

坐在常龍隔壁的警察朝常龍吼道：「誰讓你說話了？閉嘴。還沒問你。」

金楊看著眼前的一切，低頭瞅了瞅自己流血的腿部，再抬頭看著常龍一臉平靜地走上警車，他跟在後面上了車。善意地提醒兩名表情冷漠的警察。

金楊見警察同志情緒不佳，他也識趣地閉嘴不言。

放下電話，他朝金楊攤了攤手，苦笑道：「你看，立刻有電話打進來。上面的人告訴我說，辦事也要講究靈活性，不能死板教條。」

金楊笑道：「我理解你們。但是這次，他一定要接受懲罰。」

十五分鐘，警車抵達一座狹窄的小院。金楊的眼睛從昏暗的燈光下瞥見了『清遠縣城南派出所』的字樣。他知道，110指揮中心馬上會將常龍這個燙手山芋轉交事發當地派出所處理。

金楊心領神會，半點都不氣餒，開聊道：「『原則上』有著很深的寓意，『悟性』高的人會發揮得淋漓盡致。這倒不是他們聰明的緣故，而是『原則上』有著看不見、摸不著的『原則下』，就象動物的尾巴，有許多功能，就看你靈活不靈活，會不會用了。」

宋光明和一名值班民警站在車箱后，看著神色從容的常龍，他使勁噴出一口煙，清冷的吐出兩個字，「關了。」

金楊與李剛通電話時，思維敏捷地常龍便知道事情不妙，低眉順目不再開口。

宋光明皺了皺眉頭，正要『指點』下這個腦袋不怎麼好使的前同行，電話響了，他抓起桌子上的電話，連續嗯了幾聲，最後為難地點頭：「原則上可以……好吧！」

常龍的單眼皮里掠過一道冷芒，語氣生硬道：「我要給我的律師打電話。」

一分鐘沒到，兩個人都陰沉著臉走了出來，谷長河大聲道：「帶他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