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六十四章 向上的台階
金半山神色莫名地複雜，感嘆道：「黃書記這杯酒我受了。」說完，他先抿了一口。
「大伯，套用您經常教育我的一句話。」金楊學著金半山的腔調道：「毛主席說過，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就要親口嘗一嘗。」
「黃叔有才！我敬黃叔！」金楊恭恭敬敬站起來，雙手舉杯以敬。
在場的三個人都能聽出來，他這句話的暗示意味大過感嘆成分。
金半山邊走邊解圍裙，伸手仍給金楊，「去吧，該你下廚房了。清蒸武江魚。這事我來和黃書記解釋。」
他當即打定主意，以後有時間一定要拜訪金半山，向他取經討教。
張全祿也沒有推辭。一來這是私人家宴；二來也不不需要避諱；否則黃百均會直接告訴他某某時間過來接，不大會帶他進院子。進了院子，就意味著他可以參与。
四個人安靜落座，沒有客氣，沒有喧嘩，按黃百均的要求，每人限喝二兩酒，臉不紅心不跳。
黃百均感慨萬分但猶然舉杯在手，唏噓道：「當年，你勸告我說，政治上的成熟就是沒有鋒芒和稜角，我忘乎所以……」
半小時后，黃百均和張全祿離開了金半山的家，趕去清遠縣政府開會。
黃百均的眸子往向金楊，「讓小金去紀委配合你，他是清遠本地人，你們倆合作，一年後，你回省紀委。」
「你大伯知道這事？」黃百均的表情微微一松，以他對金半山的了解。這個受賄事件肯定另有貓膩。
金楊卻詫異道：「這事大伯沒跟您說嗎？」
金楊委屈道：「伯！我想回省城
「對對！為老金的念想，為我們都過得很好！」黃百均舉杯喝了一大口。
「喂！這樣也太霸道了吧？我就沒點自主權？伯……」金楊起身想追，又頹然坐下。
金楊連那絲苦笑也立刻僵在嘴邊……
「嘴上得來終覺淺，覺知此事要躬行！老金，你還別說，這道清蒸武江魚味道還真不錯。」黃百均興趣盎然道：「別看只是一條不起眼的小魚，它的盛名源遠流長。早在三國時期吳王孫皓想從建業遷都武江，陸凱上書以『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江魚。』來加以勸阻；元朝時，有個叫馬祖常的也留下『南遊莫忘武江魚』的詩句。」
黃百均佯怒道：「小子，別瞧不起紀委。全祿！告訴他紀委有多大的的權利。」
金楊如釋重負地告辭而出。雖然他問心無愧。但是面對黃百均散發無形的強大氣場，終究有些壓抑。
大伯今天是準備把面子豁出去了。慚愧！我現在才副科，離廳局級差了個火星的距離。金楊心中一邊思量一邊殷勤介紹道：「黃叔！張哥！試試我的拿手菜，清蒸武江魚。」
他在廚房忙碌著，目光偶爾會落到院子里的張全祿身上。這個人外貌很普通，屬於扔進人堆里馬上找不著的一類。但他不僅表情沉穩，就是在院子里遊盪，步履也絲毫不漂浮。總體來說，他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交往不壓
「黃叔，我還沒考慮好……」
金楊剛說了半局話，金半山冷不防插言道：「還需要考慮什麼？難道我和你黃叔會害你不成？」
金楊知道大伯在藉機敲打他，他認真嚴肅地回答道：「一定向黃叔學習！」
金半山氣哼哼道：「你給我安排再好的房子，都不如給我爭氣當大官。」
「我這輩子就這麼個念想，自己是無法圓滿了，全指望這小子給我爭氣。」
金楊自嘲道：「可是您不久前剛說過，黃百均走進紀委道路，等於封死了向上的台階。頂天到中紀委任職，然後年限已到，永遠不可能主政一方。」
金楊表情鬱悶地起身收拾碗筷。
這時門外傳來金半山的聲音，「這事怪我，上次電話的時間倉促，我怕影響黃書記工作，沒來得及向黃書記彙報。所以等著見面再談。」
張全祿好長時間沒見黃百均如此放鬆，流露一些自己的真實情緒更是難上加難。他不由得多看了金半山兩眼，從某種程度上說，金半山是他的前輩，同樣是秘書性質工作，但這個老秘書能把讓前領導主動敬酒，念念不忘，肯定有其過人之處。
金半山站起來道：「黃書記別再提舊事，都已經過去。我服務過的縣級領導差不多有兩個巴掌的數字，但是你是我最願意為之效力的一個，因為我從你身上看到別人沒有的潛力，魄力，決斷力和自我控制力……」說到這裏，金半山看著金楊道：「你身上缺少黃書記擁有的自我控制力。缺少這種控
「可是，您侄媳婦，還有抱孫子的事情……」金楊再次祭出親情殺招。
「黃書記經常說：必須親身去實踐，才能得到正確的認識和結論。」張全祿微笑著朝魚盤中伸出筷子。
張全祿一愣，深呼一口氣道：「二年十一個月零八天。」
金半山才吹鬍子瞪眼道：「這事我剛在書房裡和你黃叔仔細研究過，就這麼定了。你考慮無效。」
金楊沒想到的是，黃百均起身給金大伯敬了一口酒，「老金！你別站起來，這酒歸我敬你！你雖然是我的部下，但年齡比我大，而且有恩與我。我若下午沒工作，絕對是一口一大杯。」
金楊苦笑道：「容我考慮……」
金楊一邊做菜一邊想，張全祿的年齡也不過三十四五歲左右，身為省紀委副書記的秘書，至上是個副處，而他和張全祿相處差不到十歲，要想在他這個年齡達到副處，就已經很不容易。
「去了省城我一樣努力，一樣可以陞官，對吧。再說，您侄媳婦在武江讀書，將來畢業也會在大都市裡工作，我們一家團團圓圓，您享受天倫之樂！」金楊見大伯有些色動，繼續鼓噪道：「您說我們如果結婚了，分居兩地，無限影響您抱孫子的時間啊！」
金半山擔心自己弄巧成拙，連忙道：「不說了。重要的是，我們現在都過得很好。」
張全祿朝金楊笑道：「發現問題有警告的權利；有立案查處問題的權利，涉及同級黨委委員的問題有初核權，並報請上級黨委；對下級幹部
「本來想遲點再和你談這個問題，但是清遠縣的歪風邪氣太嚴重，當地紀檢系統嚴重失職。」黃百均往後一靠，看著張全祿，緩緩道：「你來清遠縣擔任紀委書記，但是我只給你一年的時間。實話實說，省紀委比清遠更需要你。」
二十分鐘后，餐桌上五菜一湯準備完畢，黃百均和金半山有說有笑地從書房走出來，金楊來到院子里，招呼張全祿入席。
「好！試試！」黃百均舉筷入盤。
「一個蘿蔔一個坑，清遠紀委非抽調精兵強將不行。」黃百均忽然看了看張全祿，問道：「你跟了我快三年了吧。」
「等等再收拾。來，過來坐坐。」金半山指了指沙發。
金大伯瞪起眼睛，「你們之間有可比性嗎？他已經打通向上的空間，選擇紀委自然屬於失策。而你大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說白了，紀委副書記這個位置，就是你的一塊跳板，是向上的台階。」
黃百均忽然嘆息道：「清遠縣紀委書記柯遠帆今天被雙規了。省紀委專案組已經盯了他半年，現在情況基本查清，涉及到以權謀私，貪污受賄，問題很嚴重，省紀委已經通報雲西市委常委會，建議經免去他的書記職務。」
黃百均笑道：「能到正處副廳已經很了不起了，老金啊！你還是這麼官迷啊！」
金半山嘲笑金楊道：「黃書記以前可是吃了好幾年的武江魚，那可都是名廚主理，你小子先別得瑟。」
「有沒有興趣到
「我還是希望跟著您。」張全祿隨後艱難說道：「除非您不要我了。」
金楊沉默著坐到他的對面。
「一年？」張全祿試探道：「黃書記，根據目前掌握的材料，要整頓清遠，一年時間肯定不夠。」
張全祿楞了楞，瞬間明白過來。「我聽黃書記的。」他心裏暗想，敢情黃書記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完全是讓他在清遠扶持金楊一年，穩定大局后，他再抽身離去，讓金楊上位。說實話，他稍稍有點失落。因為在黃百均的心目中，金楊的地位無疑高於他。
金半山冷冷盯著他，道：「怎麼，翅膀硬了，耳朵里聽不進去大伯的話了？」
但是這次，金半山根本不吃他這套，拂袖起身，扔下一句話，「媳婦我要，孫子也要抱，你自己想辦法。」
「金楊啊！你不了解時間對官場的重要性。別的暫且不說，就一個副科到正科的關卡，若在省城，往往可以把一個年輕人卡到長出白鬍子的年齡。你大伯我就是前車之鑒。機會來了一大要抓住。人的一生都有幾次這樣那樣的機會，要珍惜。放過就不會再出現。」金半山苦口婆心道：「在你的仕途上，我也沒什麼可幫你的。這也許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關鍵的一次。你聽我的勸，到清遠紀委擔任紀委副書記，一年後，黃百均的秘書調走，你順理成章地接任，最低限度也是個正科級。然後才有機會窺視書記和縣長的位置。嗯，打通向上的空間。」
金半山感嘆道：「最近兩年，清遠的官員風氣的確要治治！」
黃百均從容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