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一百一十一章 道海路三十七號（三）
夏國華的聲音突然壓低，小聲道：「上次邯陽所詹副所長托我查的人，結果出來了。情況不好，我想先跟你通個氣，再決定是不是給真實資料詹麗。」
金楊聽著聽著，身子如石膏雕像僵凝，唯有心臟在胸口怦然直跳，提醒自己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奇怪，他緊張什麼？要拒絕很容易。一句話的事。同時，他的腦海里還有另一種聲音，怕什麼，讓她試試，看她能做到哪一步。不外呼照顧病人嘛！
「咦！都過去二十年了，他怎麼才想起來找你？」
金楊瞟了忸怩不安地楊慧紅一眼，正色道：「哪有，說正事，找我幹什麼？」
「汪小山昨天突然離開了五龍島，跟蹤的兩個傢伙是秦奮的徒弟，業務不熟，跟丟了人，斷了線。我們又在忙於開張的準備，還有國泰和基金會的業務，這事，只好等開張我們穩定后，再來具體跟汪小山和俱樂部。龍隆集團最近好像內外交困，資料正在歸宗整理中，最近幾天應該可以給你一本直觀資料。」
「范小龍五年前離婚，他老婆此後離開了西海省，帶著孩子去了北方某城市。這五年間，范找了六七個情人，但是和誰相處都沒有超過三個月。想知道為什麼嗎？」
夏國華打趣道：「是不是我打擾到你的好事？」
金楊欲哭無淚，他的時間多寶貴呀，他還尋思著打完這個電話后，是去政法大學接白小芹出來，還是回楓丹碧綠別墅給蘇娟一個驚喜。
金楊笑罵道：「別賣關子了，直說。」
「我的要求是低調。這種事兒不宜大肆宣傳。商調公司將來的主營方向不是個人，個人是野雞公司的主營，我們不追求這方面的資源。到時邀請國泰和萱萱基金會的負責人到場，然後再看看程保國方面有什麼邀請對象。」金楊稍微停頓，道：「這事情不需要搞那麼負責。不就是開張自己人一起喝酒聚會討個好
「我國華呀，你搞這麼客氣幹什麼？」
夏國華意氣風發道：「我這幾天會回清遠一趟，倒時我請你和肖斌劉壯他們喝酒。」
第三個電話他打給了王庭。自打他調去清遠，王庭也受益於打黑風暴，上升為武江市公安局副局長，在八名副局長中排名第五，分管刑事偵查局、公共信息網路安全監察處、武江經濟技術開發區分局等，可謂位高權重。
「你老這麼躲他也不是辦法？」金楊挑了挑眉道：「楊師傅，你可以住我家。但是你必須和凝霜月潭她們說清楚。否則她們會擔心。」
楊慧紅這會才從剛才激動的情緒中恢復過來，她朝金楊作了個去休息的手勢，然後回到了側房裡。
「嗯！我也去休息的。」楊慧紅說完，突然意識到他是個傷病員，剛才說話間一直把傷臂擱在沙發阻隔上，大冬天的，衣服穿得多，洗澡脫衣肯定不方便，要不要幫他脫了外衣？想到這裏，她脫口而出道：「要不要我來幫你。」
這下金楊鬧了個紅臉，如果他說沒事，只是偶然想起來打個電話問候，王庭表面上或許不會惱火，心裏沒準要臭罵他一頓。
「你本來就可以住這裏，方便照顧院子里的花草。」金楊大手一揮，替她做了決定，「你告訴她們，我聘請了你！」
沈君儒說他知道他調去紀委，他才調去一天呀，由此可見沈的這句看來很普通的一句話，其中包含的意思是告想告訴他，他在關注他。第二個動一動的信息，更是把他當自己人一樣信任。他再過分追問，就讓對方看低了。
「你比月潭才大幾歲。」察覺到他有些走神，楊慧紅羞然道：「我為剛才對你的誤解而道歉。我都這個年紀的人了，人老
「住你這裏，好嗎？」楊慧紅的聲音顯得很無助。
金楊知道他這個位面的官員所謂的動一動，絕不會簡單。他沒有繼續問動到哪裡去。
從楊慧紅斷斷續續的敘述中，金楊知曉了楊慧紅和滿屯山二十年前的一些塵封往事。
金楊又問：「他知道自己有個女兒？」
金楊一怔，連忙道：「不需要，謝謝！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金楊心中一動，「范小龍有事？說說？」
這個男人就是她後來的丈夫。
夏國華說道：「這個事情能有個結果，全靠老程以前在北方的關係。他托北方的朋友去調查范小龍的前妻。他前妻吐實說出了真相。她說范小龍心理上有病，喜歡折磨人。用比較流行的話說他是個虐待狂。前妻受不了才堅持離婚的。我們接到這個消息后，為了證實她的觀點，特地找了范以前的兩個情人，話語一致。」
第二個號碼打給黃百均。這個電話，他的態度要客氣恭敬許多，向黃書記請教等等。黃百均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就像在會議上，當著幾十上百的入會者發言一樣，雖沒有官腔，但理論上一套一套的。什麼要在上級紀委和縣委的正確領導下，堅持以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為指導，以科學發展觀為統領，以構建懲防體係為主線，圍繞中心、服務大局，全面履行黨章賦予的職責等等。
金楊猶豫了片刻，終沒有提及自己此刻在武江的事情，一是擔心被他拖去罐酒，二是他的時間只能分給白小芹和蘇娟。放下電話后，他靠在沙發上，趁時間還早，按金大伯的提醒，平時多燒香。他打開了電話通訊錄，按順序撥打了幾個問候號碼。
由於有了基層資歷，年僅二十五歲的滿屯山提了副處，又積極響
金楊定了定神，忽然問道：「你這些天不在家，是住在我這裏？」
「哦哦！剛才沒來得及看號碼。」
「你丫的是不是想聽我說謝謝啊！告訴你，打死都不說。」
「汗！我們之間需要這兩個字嗎。真心為你感到高興。」
「看來你的工作已經走入正軌。恭喜你！」金楊想起在清遠小巷牌場里看到他的情景，感慨道。
楊慧紅臉上微帶羞澀，低聲嗯道：「他派人來找我，三番五次去我家，我不想見那個人。」
於是，他只好改口道：「我今天晚上有事回武江，想請老領導一起宵夜呢！您忙您忙，我下次再來打擾。」
「好……吧！」楊慧紅一直上翹的唇角終於鬆懈了下來。似乎就因為金楊的一句話便放下了一直糾結地心，輕輕地噓了口氣，緩緩地靠上沙發。
當年，風華正茂的滿屯山被某部委下派到基層鍛煉，被指派的掛靠鍛煉單位正好是武江當時經濟效益最好的武染。臨時在廠辦工作的滿屯山在化驗室遇到年僅十八歲的楊慧紅，當即驚為天人，不可自拔。於是暗中展開了及其猛烈的進攻。
初出校門的楊慧紅不是沒有追求者，甚至可以說每天都有收到情書。都被她以年齡還小的理由冷然拒絕。但滿屯山不僅有學問，又長得是一表人才，舉止風度和本地年輕人頗有區別，還是中央部委的人，連廠長書記看見他都一臉親切的笑容。楊慧紅矜持了半年後，防線終於失守。兩人展開了地下戀情。
金楊一窒，照顧他，她所說的幫助是給他脫衣還是動手幫他洗？想到這裏，他被某個未曾出現過的綺麗景象所激蕩，興奮……
金楊暗暗罵了聲草，然後毫不猶豫道：「馬上給詹麗真實結果。」
沈
金楊動了動嘴巴，正要開口，電話鈴聲響起。金楊鬆了口氣，連號碼都沒看，拿起來便接通：「您好……」
「好啊！我剛開完三個小時的會，肚子正餓呢。說地方，我馬上去。還帶上你一個熟人。」
王庭的電話響了半天沒接，正當金楊準備放棄時，王庭才匆匆接通，說剛才在研究一個案子，開刑偵會議。
其實他這個選擇原先是被動的。當他離開武江后，前三個月一直和楊慧紅保持電話和書信聯繫，讓她耐心等待。三個月後，楊慧紅調換了工作，電話找不到人，而他的書信她再也不回復。這樣，才導致了他心中的天平傾斜。
「等等！他是滿屯山？」金楊問道。
也就是在斷了消息的時間段，楊慧紅察覺自己已經懷孕三個月，怎麼辦？她屢次站在滾滾大江邊和大橋上想要結束她和肚子里的生命。其中一次她下了決心，剛翻越大橋的圍欄，身後衝出一人，死命地抱住她。
在客廳水晶燈的映照下，楊慧紅原本豐潤的雙頰瘦了半圈，反而讓她更顯女味。金楊忽然意識到，滿屯山為什麼比較看重馬蟈蟈。因為她和楊慧紅的體型相似，而且臉型也類似，唯獨有區別的是兩人的眸子。一個靈動中透著誘惑的狐媚；一個純真中透著端莊和不可褻玩。
金楊聽到這裏，看著她的眼睛和微微發抖的身子，他撿起沙發上的軍大衣，給楊慧紅披上。輕聲道：「冷月潭到過我家，我大伯說她是二十歲前生活坎坷，但過了二十歲就一路好運，因為她有個位極人臣的父親。」
「大概是看我死了沒有，或者要花錢買心安，買良心。」楊慧紅靜靜道：「我不賣。」
第一個號碼撥給沈君儒。
金楊忽然發現，他們倆這樣在客廳里對坐，而且她又是個風韻撩人的熟婦，剛才閃耀過的身體弧度還在不時衝擊著他的腦子，他頹然起身，「你坐，我去洗一下。」
滿屯山瘋狂地陷入了他生命中的愛情火海之後，曾經主動和遠在京都的未婚妻談分手。他的未婚妻是醫院的麻醉師，醫生眼裡只有病人，沒有政治。她很聰明，滿屯山的很多事，她從不發表意見。但是涉及到個人的終生幸福時，她這個政治家庭所傳承下來的東西迸發出來，顯得異樣頑固和堅韌，先是每天撥號幾個長途電話，找他談心，最後施出了殺手鐧，讓他父親想辦法把他提前調回京都。
「應該不知道……」楊慧紅頓了頓，肯定道：「肯定不知道。將來也不會讓他知道。」
就當金楊聽到想移開手機時，黃百均終於說了句讓他稍感安慰的話，「大胆工作。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穩，我就是你的靠山，我不行，還有黨這個最大的靠山！」
話既然出了口，楊慧紅索性拋去羞澀，大胆道：「你看我這個年紀都可以做你媽媽了。再說照顧你，也是我這個保姆的責任。」
楊慧紅點了點頭。
實際上是他的未婚妻在背後搗了鬼。先是託人打招呼把楊慧紅從清閑的化驗室調到車間工作，然後讓當時的廠領導扣押寄給她的信件。
「好！我馬上發到她的郵箱。」夏國華說完，提醒道：「離周末還差五天了，你到時一定要出席。另外，我們邀請的人，範圍方面你是不是給個底。」
「位極人臣又如何？我是不會讓女兒認他的。」楊慧紅紅著眼睛，很認真地重複道：「不認。再大的官都不認。這麼苦難的日子我們都熬過來了……現在我們更不需要他來錦上添花！」
其實那會滿屯山在京都有個未婚妻，而且這個未婚妻的家庭很有背景。滿屯山就是因為這個中央辦公廳工作的老丈人才得以留在京都，進了某部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