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一百六十六章 蟄伏期
按說她是他的上級領導，不大可能在他面前露怯。這不過是因為他上了援疆名單罷了。兩年後他回到原籍，她多半還在紀委書記的椅子上獃著，而他至少是個正處級，高她半格。些許當個縣長書記的也不稀奇。
金楊眨巴眨巴著眼睛，等了半晌，「沒了？」
電話幾乎過了一分鐘才接通。
金半山賣了個關子，神秘兮兮道：「東方，初一早起。」
她若是裝那麼什麼的不收，整個檢查團的人誰都不敢收，她不想在春節被眾人在背後謾罵。
「《玄空秘旨》有曰：不知來路，焉知入路，盤中八卦皆空？未識內堂，焉職外堂，局裡五行盡錯？乘氣脫氣，轉禍福于指掌之間，左挨右挨，辨吉凶于毫芒之際……」金半山搖頭晃腦道。
金楊笑著咧嘴，屁顛屁顛地為金半山泡茶倒水，「啥好對策？」
金半山攤手道：「沒了。」
「咦！我什麼時間忽悠過你？」金半山胸有成竹道：「我給靜一師傅打電話請教過，他說了，沒事。」
她是搞民政工作的，曾經不止一次跟省廳去看望過援疆幹部，她深知，一個援疆名額往往意味著利益上的交換或者犧牲。
金楊暗暗一嘆。人情冷暖他不是沒見過，他只是由此見識了寧夏這種社會和官場經驗都豐富的女性，實際和精明勝於一切。
回到家，金半山猶然自得地在客廳看電視。金楊愕然
寧微露笑容道：「今天和秦主任最後落實了年關物質的發放，同志們還提議紀委監察局小範圍開個迎春晚會，時間就定在明天。正好為金書記送行。明天你可一定要出席。」
金楊抵達她辦公室外時，看見秘書房間里至少有五六個縣直部門的領導等著見面。他想了想，覺得她已經夠難的了，自己不應該再給她添麻煩。於是他拿出電話，撥打她的私人電話。
「援疆名額是怎麼回事？有什麼內幕？」顏婕開門見山問。
前段時間，她一直在忙著政府工作總結報告會，還有一年一度的全縣考核檢查，那是每年歲末年初的慣例。儘管從上到下一再強調，考核不能太多、太濫，但是任何部門都不想放過這樣一個檢查基層工作、樹立部門威信的絕好機會。特別是顏婕剛到任，還沒到基層去過一次，年底了，再不去轉一轉、看一看，慰問慰問，人家會說她這個縣長架子大。而跟著財貿口的下去檢查了，就不能不跟金融口的下去，如此類推，政法、經濟、計劃、科教文衛等等都必須面面俱到。必要的彙報、檔案、現場、典型還
金楊定定地看著金半山，略一遲疑，「找到對策了？」
遲西一開始還支支吾吾裝不明所以，在她凌厲霸道加威脅分手的攻勢下，最終承認，說是他吃醋，所以找了遲易，希望把金楊和她調離開。而西海省剛剛進行完一次大調整，外調的希望不大，於是，就勉為其難把金楊添上了援疆大名單。
「噓！你幹什麼的？小點聲行不行，」一名路過的政府工作人員皺眉瞪著缺乏素質的金楊，壓低聲音呵斥道：「這裡是政府辦公地地，不是菜市場！」
金半山白了他一眼，「你的事情，憑什麼我要生悶氣？再說你都沒悶，我何必要悶。」
「呃！您老高明！」金楊巴巴地等著下文。順帶拍一拍。
「哪有那麼多內幕。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撿了個便宜唄！」金楊矢口否認有內幕。
「去你的，誰嫉妒你呀。好！沒什麼事我就放心了。我先去忙，等忙完了春節，再恭喜你。」
她僅僅是第二天交代秘書，迎來送往也再所難免，如果所在地的條件允許，順便捎帶一些土特產什麼的也是未嘗不可，但要適量有度。
「就這麼簡單？」金楊不相信。
「真的？我怎麼感覺有問題？」
「我……」靠字金楊雖然縮了
「突然有點事情耽擱，來不了，有事電話里聊。」
「你來了？」顏婕的聲音微微嘶啞，但聽上去更具性感。
金半山滿臉不愉地跟在他身後，「你怎麼能不信呢？靜一師傅說了，你現在是鯉魚蟄伏期，一遇陽光便化龍……」
金半山氣得站了起來，「啪」地關掉電視，無奈道：「好吧，我告訴你。」
金楊不無鬱悶地暗罵「恭喜個屁股！」但風度還是不能丟的，他轉過聲，強打笑臉，「寧書記。今天還在忙？」
「噢！」金楊沖他嘿嘿一笑，小聲對顏婕道：「先掛了。拜拜！」
「好吧。如果明天沒有什麼意外，我盡量到場。」金楊不想繼續揭自己的傷疤，敢快開溜。
她著實想不通。只好把金楊招來談談。
「好吧。」顏婕遲疑幾秒鐘，小聲道：「稍等。」
偏偏這時，遲家又橫刺里殺出來添亂，竟莫名其妙把金楊抽調到援疆名單之中。她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還為金楊高興了半晌，後來想著想著不大對勁，她便找省委辦公廳的關係打聽消息。當對方給出了省委組織部長親自提名時，她心裏一涼。當即給遲西打電話問究竟。
「不行。」金半山醒過神來，「你要過自己過，小芹一定要陪我過年。」
金楊面露難色，「這個……我就不參加了，同志們的心意我領了……」
「這怎麼可以，金書記莫非還在生我氣？」寧夏的神情略帶拘束。
顏婕估計自己只有大年初一下午才能離開清遠。從臘月二十八到初一上午，她的日程表排得滿滿的。春節前醫院消防安全及值班安排工作會議，春節安全生產工作以及食品衛生安全整治工作會議，甚至還要出席春節期間計劃生育及文化活動安排會，初一縣政府的團拜活動等等，幾乎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明天我去你家接你。你一定要出席的，紀委為你驕傲……」
金半山抓住機會給他上課道：「世上萬物都是有關聯的，沒有孤立的事物。比如你遇到不好的事情，那麼肯定也有好事在等著你。只是你是否能發現和抓不抓得住而已。」
離開了政府辦公室的樓層，他剛想自己接下來是回家繼續聽金半山嘮叨，還是去紅磨坊聽曲瞧美人，忽然發現迎面走來一個熟人，他腦袋一撇，剛轉過身躲避，卻聽到寧夏輕咦一聲，「這不是金書記嗎，恭喜恭喜，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金楊頭也不回地快步拐彎而去。
顏婕知道遲西對金楊有看法，但她沒想到遲家有如此大的手筆。
金楊眼珠一轉，低聲道：「伯！開年我就要離開西海了，我想這個春節去武江和小芹一起過……」
金半山沒有吭聲，繼續看電視上的象
金楊哈哈大笑道：「好！我可得想想怎麼宰你一頓。」
金楊讚歎女人的直覺，刻意揚起聲調道：「你是不是太閑了？疑神疑鬼的，很正常的幹部交流活動而已。你應該恭喜我才是。沒準兩年後我回來當縣委書記，你還是個縣長。怎麼了，開始嫉妒我了……」
金半山越說越來勁。
金楊沉默不語。
「我……」金楊悲憤地望了望金半山，忽然垂頭喪氣道：「我睡覺去了。」
顏婕將信將疑，心裏有一絲不安，所謂事出異常必有妖孽。無論是遲易還是遲西，都不是簡單的人物，更不是好相與地寬容先生。就算遲西把金楊當成假象情敵，以他的性情怎麼會以怨報德把金楊推上仕途的直通車道呢？與理與邏輯都不相符。
金楊臉色難看，心想大伯離走火入魔不遠了。
她心裏雖然不快，但她沒有訓斥這個擅做主張的司機。她不需要不代表司機和秘書不需要，更不代表政府辦公室的同志們不需要。她吩咐司機全部分下去，算是給政府辦的同志置辦點年貨。
金楊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他知道她走到她房間的衛生間里去了。
金楊是越聽臉越黑。直到他行將崩潰爆炸的邊緣時，察言觀色已入化境的金半山乾咳了一聲，終於說上了正題，「靜一師傅說了，讓你春節期間務必要去東方，特別是初一要早起，不可睡懶覺。這，就是壞事所對應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