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秘書生涯
第十四章 微服私訪（二）
彭放沉著臉往前走，在凱旋門似的小區大門前停了下來，抬頭望向大門上的五個大字「富麗華莊園」。
「小金，你和彭書記在一起？」
他們幾人一直不明白金楊演的那齣戲，但金楊那天晚上的電話語氣從來沒有過的嚴肅，要求雙國務必全力以赴，決計不可有任何閃失。
「啊……可好幾撥人都提前約好了的呀，還有A部委的午餐會晤，這……」姚一民顯然不知所措。堂堂一個省委書記，不大可能一時心血來潮，扔下工作安排去釣魚，這種事情他簡直聞所未聞。
彭放帶著他們倆不時進入路邊商店，還去過一次菜場，可以說一路平安太平，看得出來，彭放的情緒相當不錯。
金楊猶豫片刻，「不知道。」
「哦……」彭放回頭看了看刺人眼睛的白色橫幅，冷著臉離開了「富麗華莊園」，沉默半晌，他忽然回頭看著金楊，「你打電話的時間很長，莫非這個公司有什麼內幕？」
金楊回答道：「來過三次，談不上熟悉。」
車進入市區，沿著人民大道行駛著。早晨九點多鍾，路上的車流和行人匆匆，彭放大概覺得在車裡僅能看風景，他命令余占剛路邊停車，他要步行走走。
金楊鬆開話筒，低聲對姚一民道：「彭書記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
司機是余占剛，乘客是彭放和金楊。
三個人除了金楊稍有特質，偶然引來女性的目光外，余占剛看起來就像某個車間的機修工似的，彭放出了省委辦公廳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半百大叔。任誰也想不到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就是西海的一號領導。
金
昨天他猜測到了彭放的目的地並和夏國華取得聯繫后，在凌晨三點收到順山市的相關資料，特別是一些有可能發生的危險事件，群體事件等等。
凌晨三點，所有順山的相關資料全部發送到金楊的郵箱，秦奮在四點十分便帶著一輛麵包車的人提前趕往順山，郭小動和夏國華、程保國分乘三輛車等候在217國道口，沿途換車尾隨余占剛的桑塔納。
上面掛著三四個白色橫幅，白底黑字，猶然喪幅，在冷風中「唰唰」飄蕩，看起來頗為刺眼。
姚一民知道這是彭放的意思，他又說了幾句話后，終於無奈地放棄，他低聲要求金楊一定要保證電話暢通，注意安全，有事情即時和他取得聯繫等等。
金楊自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良心何在？吃人地產商……」
余占剛微微降慢車速，「彭書記，我們走市區還是外環線？」
這日清晨，一輛普通的桑塔納兩千悄然駛離了省委大院。車是余占剛在出租行租用的，車不好，但按裝了導航儀。適合不熟悉路況的司機。
金楊點到為止，彭放也沒有繼續問。
彭放淡淡地看了金楊一眼，搖了搖頭。
金楊猶豫了一下，伸手捂住話筒，回頭小聲道：「姚秘書長要和您說話。」
奇怪的是，並沒有多少路人駐足觀看，似乎習以為常似地。倒是偶爾路過的旅遊車上有不少遊客拿起手機相機拍照，彭書記目光凝視著橫幅和圍欄四周，
金楊微微考慮，「作為西海僅次於武江和廣漢的第三大城市，順山的工業農業發展比較均衡，十年前順山還是全國三十六座明星工業城市之一，最近幾年稍有下滑，但農業發展迅速，去年被確定為全國20個大型商品糧生產基地之一、十大夏糧主產區之一、三大芝麻產區之一……」
汽車駛離武江半小時后，金楊的電話鈴鈴作響。
彭放若有所思道：「公司的老闆是什麼人？」
彭放的神色雖然沒有什麼變化，但是他心底卻對金楊側目相看。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金楊昨天晚上作了相關準備，否則哪來如此詳實的資料，並朗朗上口。
余占剛的眼睛朝後視鏡里看了看，照著導航儀指示的路徑前行。金楊忽然敢肯定，余占剛服役的部隊一定不是普通兵種。車技，手上的繭子，暴鼓的青筋等等，無不昭示著他曾服役於獵豹類似的特殊部隊。
「在你的印象里，順山是座什麼樣的城市？」
其中他看到了「藍天公司富麗華拆遷事件」。這個事件發生在半年以前，三四十名拆遷戶鬧了三四個月，只到前十天才突然停止掛橫幅靜坐抗議活動。
「不良地產商拆我房屋……」
直到車出武江市時，彭放才忽然開口，「去順山。」
「是的。」金楊微微從後視鏡里看了看彭放。
「把電話給彭書記，我想和彭書記說幾句話。」
「我不知道這個地方。」金楊很含蓄地回答道。
「是的，彭書記，這家公司在西海比較有聲譽，公司總部在廣漢。」
金楊暗暗鬆了口氣，但總覺得彭放看他的這道眼神有些內容。會是什麼內容呢？他正沉思，彭書記忽然說道：「金楊你熟悉順山嗎？」
而遲易恰好是安家傑的最有力盟友，他不相信彭放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哪怕不對藍田下手，也會將這送上門的好材料掌握在自己手裡。至於什麼時間使用，用或者不用，彭放都會因此佔主動。
彭放的眼睛驟然一閃，「和省委組織部遲部長有什麼關係？」
金楊坐在副駕駛室，看了看號碼，回頭請示道：「姚秘書長的電話……」
余占剛輕輕回了聲，「好！」桑塔納在217國道分岔口朝順山方向駛去。
「你接，告訴他，我今天去郊區釣魚。」彭放眼睛都沒睜。
車一路北行，下了高速路口，一個碩大的路牌橫掛在公路上，「順山歡迎您！」
金楊乾咳一聲道：「彭書記今天不去上班，去郊區釣魚……」
這個數字是夏國華昨天提出的，說擔心他不方便打電話也不方便回簡訊的時候，用幾個數字表示內容，比如回數字1是一號方案，帶個尾數1是執行一號方案，若是帶尾數2則是放棄執行等等。
金楊聽到這裏，愈發敢肯定，彭放絕對不會在下午三點前回去。他甚至想，也許彭放選擇這個時間「出門」，其中是不是有給安家傑省長一個下馬威的意思呢？
金楊說道：「這大概已經形成常態了，社區或者小區甚至地產商和拆遷戶彼此都麻木了的原因
金楊和余占剛當然只有聽命的份。兩個人一前一後，一左一右把彭放夾在中間，沿著行人道漫步。
金楊這才接通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姚一民便急道：「怎麼回事，都八點半了，彭書記還沒來省委？我打彭書記家的電話，說他早出門了……」
他相信彭放只要看到，就肯定會關心，他只要暗示公司的幕後人，彭放會「更加」興趣。原因很簡單，不管彭放是個什麼樣的官員，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必燒無疑。其中的第一把火肯定是要造輿論，為自己製造名聲，展開批評和輿論監督是其中的重點，查出的問題，當然都是前任的，和他彭放沒有任何關係，他當然可以毫無顧忌。查出來的問題不僅能有利於彭放打開局面，也能建立政績。如果出問題的正好是「另」一派系的人，他也可以名正言順地整頓使治。
直到這時，金楊才徹底鬆了口氣。為了確保彭書記順山之行的安全和他的計劃，他昨晚安排夏國華回『雙國』做了一個晚上的準備，幾乎調動了雙國的所有力量，包括雙國在西海「商調」界內的全部共享資源。
「可……下午三點彭書記和安省長還有個碰頭會，這……」
金楊邊走邊看路牌，步子也微微落後兩人一步，拿出手機看了看裏面的三條簡訊，快速按了數字23鍵回了過去。
幸虧程保國他們是三輛車輪流尾隨，否則要是被看破，不知會惹什麼誤會和麻煩。
「問問，這是小區是什麼地產公司在經營？」
他們三剛穿過一個路口，彭放的目光倏然停在一個小區的圍欄上。
如果一切安排妥
他看到這樣的大好機會，實在不想放棄，遂安排秦奮等人冒充拆遷戶，在天未亮前在富麗華掛上了四個白色橫幅。為了確保彭放不會錯過，他甚至在城區的四個主要樓口都掛上了同樣的橫幅，只要彭放進城，就必然會看到。
放下電話，彭放忽然坐直了身體，淡淡道：「從現在起，你們關閉一切聯繫工具。」
余占剛警惕地迅速跟上，金楊悄悄回頭，朝五六十米開外的夏國華做了個OK的手勢。
金楊和余占剛互相看了一眼，余占剛沖他點了點頭。金楊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走到無人的角落，低聲交談了四五分鐘。然後回到彭放身前，小聲道：「彭書記，這家地產商叫『藍田地產』，是我省排得上號的大地產商，西海的二三線城市基本上都有他們的在建樓盤。」
「那彭書記說過什麼時間回來沒有？」姚一民急問。
金楊不得不讚歎彭放的觀察力，這個所謂的「五分鐘」，是他特地表演給彭放看的，目的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彭書記始終仰頭閉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金楊猶豫道：「……公司老總姓遲。」
「彭書記在什麼地方釣魚？」姚一民鍥而不捨道。
彭放淡淡笑了笑，摔開大步朝前走。
「既然來了，當然要去市內轉一圈嘛！」彭放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窗外。
桑塔納勻速前行，彭放喝完余占剛給他準備的豆漿饅頭后，微微閉目養神。他不說話，金楊和余占剛自然也不敢開口。
而官場上誰佔了主動，被動的一方一處受制便處處被動受制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