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秘書生涯
第二十章 戴著腳鐐跳舞
金楊立刻判斷出此人拍馬屁的功夫極有境界，到了有形化無形的地步，他淡笑道：「希望艾秘書一直享受這愉悅。」
「祝你們一路順風！多聯繫。」
彭放淡淡地掃了金楊一眼，突然閉口不語。從政這麼多年，他掌握了一套保持上下級關係的法則：盡量不要讓下屬太了解自己，但是也不能完全不了解。其中度的把握是關鍵。再者說，如果下級問他問題，他立刻回答，那怎麼體現出他們之間的領導和被領導的關係呢？
直到三人進入彭放的辦公室，姚一民才道出苦忍的主題，「彭書記，安省長四點鐘前來見您。」
啊……金楊聞言微微獃滯。省長和省委書記見面就為了談這事？這個姓海的有攪動西海政壇高層的能量？他到底是什麼人？
「過獎過獎！」
當他把茶遞到艾慕國的手中時，艾慕國感嘆地四下打量，話裡有話道：「我不是第一次來這個辦公室，但這卻是最愉悅的一次。」
金楊照著順序把三條短消息讀了一遍。
「你給安省長的秘書回個電話，告訴他，我四點鐘有時間。如果安省長方便，我們可以面談。」
彭放很果斷地吩咐，「念短消息。」
彭放淡淡一笑，「就這麼簡單？」
他正準備給葉旌打個電話商量寫報告的事情，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一看號碼，便立刻接通，「艾秘書！」
金楊愕然，疑惑道：「您是指當地公安的執法層面還是開發區？」
金楊陷入糾結之中。擺正他面前有兩個選擇，一個老實承認，二是矢口否認，反正彭放也沒有證據，僅僅是彭放的人生閱歷的一種猜測、判斷。
想到這裏，他輕聲道：「是的，是我的安排。」
「您什麼時間要？」
「金處的寬廣胸懷，以後只會更加和諧融洽！」
彷彿在彭放的意料之
金楊心裏一轉，語氣忽冷，淡淡道：「哦！明白了，西海賓館那個高喊要打死我的潑女人？」
金楊回道：「正在趕回武江的路上，大概三點半到達辦公室。」
「我好什麼好，你眼裡還有沒有規章制度，還有沒有我這個領導，我打你多少次電話你不回，不是讓你保持聯繫……」
然後他又給姚一民秘書長回了個電話，「姚秘書長，您好……」
「姚書記請留步。再見！」
「哪裡哪裡，請座。」鬆開手，金楊便去泡茶。
「歡迎歡迎！」金楊起身相迎。他不了解艾慕國，也不大可能和省長的秘書成為朋友，甚至沒必要顯示熱情。但任何人在沒有對他釋放惡意前，他都會表示出謙虛的態度，無論是他的上級姚一民還是一處的幾個下屬，無論是合作關係還是供需關係。而謙虛，本身就是一種尊重。
艾慕國笑容可掬道：「海總大名叫海昌青，金處不認識他，應該認識他兒子和夫人。」
金楊觀察彭放在聽到省政府辦公廳的電話時眼睛皮子微微一跳。
金楊沉默無語，余占剛卻驚訝地看了金楊一眼，「我說那來的一幫人，生生把戰火往自己身上點，原來是金秘書安排的？是省警衛局的便衣？不，不像……」
余占剛也很誠實的說道：「幸虧金秘書提前安排了人手，否則當時還真不好說……」
金楊知道這大概就是黃宏的老爸，順山市市長黃光耀。他不知道姚希文怎麼去忽悠黃光耀，但顯而易見的是，黃光耀肯定會在幾小時或者幾天後獲悉彭放私訪順山之事，想必那時他的心裏一定是五味
「坐下，我沒讓你罰站。」
彭放突如其來的話，嚇得金楊心裏一驚。「啊……」
金楊笑了笑，坐上了沙發。他發現，經過這次微服私訪，他和彭放的關係陡然拉近了，雙方的態度和默契程度也明顯上升。
車上了高速以及抵達武江的一個半小時路途中，彭放再沒有說過話。下了桑塔納轎車后，也只對等候在外的姚一民淡淡招呼了一聲，直接走上高高的台階。
因為職業關係，金楊主動地朝姚希文伸出了手。
金楊汗然道：「我也僅僅是防患於未然，沒想到真的出現了意外。對了，彭書記，您是怎麼發現的，我已經很小心了。」
金楊「嗯」道：「這事不複雜，殺一殺那些不負責、不盡責、沒有擔當的幹部領導的歪風邪氣，誰敢不把湖州的事不當回事，省委省政府就不把他當回事。」
金楊想了想，「我認為文件精神和政策已經落實到了開發區，規劃和前景美麗，但有些官員疏於管理落實，有必要採取問責制，開發區的領導不辦實事，那就換能辦事的領導上。」
「知道我為什麼否定廳里推薦的幾個秘書嗎？」彭放不等金楊和余占剛答話，「我不喜歡沒有骨氣俯首帖耳不辨是非的秘書，他們只知道唯唯諾諾的順從，秘書和領導之間固然是上下級的關係，但絕不是以附屬關係存在，而是以獨立的思想和人格存在。有人說秘書在工作等於被捆手綁腳，但是聰明的秘書會學著戴著腳鐐跳舞。」
「金處別和他們一般見識，海總這人的能量……很大，反正他兒子今天晚上就會放出來，大家交個朋友，總好過多一仇人……」
金楊不好意思地沖姚一民笑了笑，轉身進了彭放的辦公室，關上門，靜靜地
金楊稍稍調整了下情緒，才謹慎地回頭問道：「彭書記，有幾個未接電話，其中有姚秘書長的，有省政府辦公廳的，還有安省長秘書艾慕國的電話和短消息。」
「在看你朋友？」
「順便給姚秘書長回個電話，告訴他我們到達辦公室的時間。」
不冒風險固然穩妥，永遠也不會失敗；可是不冒風險卻也意味著悲哀，一生都不會成功。
車是雙國剛買的新車，因為在改裝廠安裝了一些特殊的設備，節前到的貨，初五才拿到手。金楊估計是夏國華在開車。
「海總？」金楊疑惑不解，「我似乎不認識姓海的老總……」
「金處在辦公室嗎？」
彭放在姚希文的恭送下出了美食城，他沒有理會姚希文想要握手告別的舉動，僅是淡淡揮了揮手，便徑直上了余占剛的桑塔納。
兩人在辦公室里各自打起了太極，誰都沒有把話題扯向兩大領導的會晤上來。
忽然，他的手機發出嗡嗡震顫。他拿出手機一看，手機上至少有六七個未接來電和三條短消息。其中有四個電話來自姚一民，兩個電話顯示的是省政府辦公廳的號碼，一個陌生號碼撥打了一個電話，發了三條短消息。
「我在。」
汽車內靜了半晌。
「怎麼，你還不知道？」艾慕國驚訝地看了看彭放的辦公室，欲言又止道：「今天安省長就是來和彭書記談這事。」
艾慕國顯然很驚訝他的熱情，眼眸里異彩連連，以同樣謙虛的態度搶著伸手，「安省長一會就到，我先來打個前站。希望沒有打攪金處的工作。」
想到這裏，他禁不住咧嘴笑了。
第三條是：「安省長已經等候在省委辦公廳，請問彭書記何時歸來？」
彭放靜靜地聽完，忽然問：「占剛，我們什麼時間到達武江？」余占
「明天。」彭放說完低頭去看文件。金楊本想問問報告的大方向，見此，只好怏怏退了出來。回到他的辦公室。他打開了省委辦公廳的專業手機，老手機也調整成鈴聲模式。
第一條是：「金處你好，我是安省長的秘書艾慕國。」
金楊和姚一民交換了一個眼神后，快步跟上。
「我馬上就到。」
「說說你對湖州之行的看法。」
「他兒子要放出來？誰下的命令？」金楊霍然變色。昨天省警衛局的頭頭還向他保證過，他金楊不點頭，任何人說情都不放人。
金楊心裏一喜，知道自己冒險成功。
他和金楊走到辦公室門口，身後傳來彭放的聲音，「金楊留一下。」
「艾秘書好！我是金楊，是的，正在回武江的路上，彭書記大概在四點鐘有空，不知道安省長有沒有時間，好，我等你回話。不客氣。」
「不要遮遮掩掩的。」彭放悶哼道：「美食城裡出現的那群人也是你安排的？」
「知道了……」姚一民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掛了電話。金楊苦笑著放下電話，微微撇了撇腦袋，在後視鏡里看了看後面的車影。
姚一民心想怎麼可能沒有事情，今天的日程安排全部取消，他解釋了大半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見到彭放下起了逐客令，他也只好說沒事。
「當然是開發區。」
承認意味著要冒風險。也許彭放很反感秘書違逆他的命令，哪怕他的確是為彭放的安全考慮。他咬牙不承認，這事情也許就拖了過去，沒人會深究。
彭放淡淡一笑，說道：「西方商界有一條教育員工的名言：第一條顧客永遠是正確的，第二條，如果顧客有錯誤，請看第一條。而很多無聊的人將此套用到我們的官場上，還美
金楊剛上車，三輛黑色公務車疾馳而至，和桑塔納擦肩而過。金楊微微回了回頭，看到一輛奧迪車中下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矮胖子，笑著朝姚希文走去。
聲音剛落，一道人影出現在金楊的辦公室門口。從外表看，艾慕國具有古典傳統的儒雅氣質和現代人優雅的風度，身材修長，稱得上是一個「俊雅男」。
好在姚一民發泄一通后，語調一變，「彭書記人呢？」
閑談五分鐘后，艾慕國看了看手錶，忽然道：「我和金處一見如故，多餘的客套話就不多說了。下午海總設宴，委託我來請你光臨！」
迫於彭放不在辦公室外談公務的原則，姚一民不敢多話，僅限於「您今天釣魚順利嗎？」等三兩句搭邊話題。
金楊心想，您打電話那會，一群涉黑打手正要衝他們下手，哪裡還顧及電話震動。
彭放揮了揮手，「一民同志還有事嗎？」
金楊有些吃驚。如果余占剛的估計不出差錯的話，他們三點半便可以回到省委辦公廳，可彭放為什麼要延遲半小時和安省長會面呢？本來約好的時間是三點，這樣一拖再拖，安家傑會答應？
金楊點頭，馬上掏出手機，先給安省長的秘書艾慕國回了個電話。金楊很早就從李剛和柳承漢嘴裏聽說過艾慕國此人。兩人雖然沒有過多透露什麼細節，但卻一致認為此人決不簡單，能在以嚴苛著稱的安家傑手下做了四年秘書，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第二條是：「請問金處，彭書記和安省長會面的時間是否改動？」
姚一民既震驚又尷尬，「不，彭書記，您誤會了，我沒有責怪金楊同志……」
「說得容易……」彭放忽然頓了頓道：「今天你和小葉把順山之行寫一個報告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