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直抒胸臆且盡歡
第三章 第二招（二）
路達眼睛看著窗外，表情平靜，實際上內心深處卻翻江倒海，一片洶湧。他知道白山的局勢有多複雜，省里早在五六年前就察覺礦務局有一言堂的趨勢，前後兩屆書記省長抽調了三任礦務局局長和書記前來主持工作，每一個局長上任前都信心百倍，但往往上任幾個月就蔫了，掌握髮言權的還是丁來順。後來省里強制下調令，要把丁倆順換到廣漢市工作，調令還沒有發出，白浪礦組織了一個萬名礦工大請願活動，呼籲要留下他們的丁總工程師。在強大「民意」地壓迫下，省里不得不收回成命。
但是當省領導和幾十名管委會的核心領導層走出酒店大門時，卻齊齊停止腳步。
主餐桌一席八人，除了兩位省領導和金楊南飛外，原礦務局有四人在列，丁來順也在其間。
於是，出現一幕及其罕見的景象。
金楊回以微笑，眼睛四顧，卻沒有看見詹麗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
丁來順無比低調道：「哪裡哪裡，我時刻保持虛心學習的態度，堅決響應省里的號召，配合南書記和金主任把礦山經濟開發區的這盤棋下好。」
路達的眼睛落在丁來順身上，點名道：「丁主任，你說說？」
省里的尼桑碧蓮在交警清道下，終於在十二點半趕到了礦區廣場。其實早在半小時前，原礦務局領導層也趕到距離礦區十里處的礦山區標點恭候，尼桑碧蓮緩緩停下，前礦務局局長和黨委書記帶著包
廣場中央是碩大的音樂噴泉，礦務局大樓正對面是綠草繁花的街心公園，看上去以為到了某個地市級城市，而不是一個產煤業礦區。
姜和任笑笑道：「丁主任顧大局識大體，在開發區的職能轉變和幹部交流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省委省政府領導一再表示嘉許。」
丁來順從第二排人群中站了出來，回答道：「路省長，明看他們是為了房屋，但背後卻是各縣甚至各村之間的資源利益之爭。他們要的是地下資源。這種現象不僅在全國很普遍，世界上其他各國，也存在同樣的問題。礦產資源的分佈是不以行政區的劃分為界線的，成礦帶往往是跨地區、跨省份甚至是跨國界的分佈，開採的過程當中必然會造成跨界問題或者是越界問題。為了資源的競爭或者爭奪，必然帶來交界地區的採礦者包括居民之間的糾紛不斷，有的地方調節幾十年也調節不下來。」
但是路達和姜和任都沒有下車，僅僅是省委組織部一名年輕官員象徵性地下車和他們握了握手，然後回到車上，尼桑碧蓮徑自啟動。留下一群表情尷尬的礦務局領導。
金楊這時才恍然大悟，哪那麼巧在他到來的當天出現群體性事件。這明顯是針對他來的第二招陰毒手段。
「不，一定有辦法的。」丁來順把目光落在金楊身上，不溫不火道：「金主任是新
路達若有所思道：「不知道礦山的一線礦工們的收入是多少？」
金楊肅然道：「我和南書記在省里的指揮下，堅決完成礦區試點改革。讓勞動人民的辛苦付出得到最大限度的回報。」
路達和姜和任的眼睛一直關注著他們倆的「握手」。
黨委書記硬著頭皮道：「有這個因素，我們也有過小範圍補償，幫他們修補危房等，但有些村的要求很離譜，比如這個村，他們不僅要求賠償，還要求我們停止臨近村莊的開採……」
中午的接待餐在一片落寞中結束。按既定程序，接下來省領導將召開一個中層幹部大會，講解省里對礦山的新思路，並聽取各方意見。
金楊在人群中看到了寧夏熟悉的身影。
年齡四十有三的寧夏，站在一群年輕的女幹部中間，身段和皮膚以及紀委常年工作促就的獨特氣質，依然顯得鶴立雞群。
給金楊和車上的人印象最深的是大街上目不暇接的豪華轎車，甚至在省會城市都不多見的S級賓士、捷豹XJ、勞斯萊斯幻影，寶馬七系更是一連遇到四輛。
席間眾人的話語不多。礦務局黨委書記和局長一個將調往省農業廳擔任工會主席，一個退休，兩人都沒有什麼心情敷衍，丁來順照舊保持低調，沒有人問話，他絕不說話。路達和姜和任雖說沒有提出批評，但他們對礦
剛才還腰鼓齊鳴的廣場上，出現了五六十名村民，他們手扯橫幅，手舉血書，堵在酒店台階前。
路達的秘書第一個下車，然後站在車門前引導路達下車。之後是省委組織部副部長姜和任，然後是南飛、金楊、艾慕國等。
路達沉聲道：「到底是不是因為你們採礦引發的房屋塌陷問題？」
路達和姜和任臉上一冷，側頭看向礦務局領導。
金楊回道：「我昨天上了上白浪礦區論壇，看了不少議論和牢騷，說一線礦工的分配方案不合理，幹部工資是礦工工資的若干倍，礦務局考核的質量標準化、機電管理、一通三防管理等的工資都從獎金中發放……」
礦務局黨委書記下意識地看了丁來順一眼，表情尷尬道：「這是老問題。一直沒有完全解決。新山縣的村民稱他們村的民房受到白浪煤礦開採的影響，造成他們大量房屋塌陷和開裂。新山縣認為是白浪礦區的責任，但是我們礦嚴格按照採礦證核發範圍開採，沒有任何違規開採行為，而且賠償的先例不能開，否則和整個礦區交界的村縣都會要求賠償。」
她遠遠地朝金楊點頭一笑。
車很快抵達礦山廣場。聳立在廣場中央的是高大威嚴的原礦務局大樓，左右兩側是礦山會堂和白浪礦山大酒店。
尼桑碧蓮在前，礦務局的七八輛車反而緊跟在
只有一名管安監的副局長，因為他在新一屆礦山開發區管委會保有一個副主任位置，而且年齡適中，還有晉身潛力，因此出現了他一個人唱獨角戲的窘境。
「這是怎麼回事？」
一行人先進入辦公大樓會議室開了一個簡短的歡迎會，然後來到隔壁酒店的大餐廳。其它部門的先行人員已經等待在座。
「有勞丁主任。礦山經濟開發區的工作以後還要靠丁主任這種礦山元老。」金楊也十分有風度地笑道。
車上的人瞠目結舌，南飛之前做了一些了解，介紹道：「據說白浪礦務局整體工資水平並不低，人均在四萬五千以上；但相比礦區的私營礦主們來說，就不足一提。這裏隨便一個礦老闆，身價至少數千萬，上億資產的也不少。」
「歡迎金主任！」丁來順的表情很平靜，甚至微帶著一絲熱情。
路達話裡有話道：「你們身上的擔子不輕啊！」
原礦務局領導層紛紛下車，站在尼桑碧蓮車前。
廣場上腰鼓齊鳴，歡迎的禮儀小姐分列紅地毯兩旁，碩大的歡迎標語橫掛在辦公大樓中央。歡迎規格不能說不高。
越過礦山區標后，車輛正式進入礦區城鎮。
在金楊看來，丁來順服飾普通，身體精瘦，無有任何官威氣場，看起來根本不像大權在握的人，反而像足了一名老礦工。從他在站位來看，此人深諳中庸低調之道。十足的老狐狸一條。站在他前面的人因為道路不暢通問題，還得向省領
好在路達定下調子，提出喝飲料。
下車按級別順序，等候在車前的前礦務局領導層的排位也有講究。黨委書記和局長是正廳，排前兩位，按金楊所想，排第三位的應該是原常務副局長丁來順。可是他猜錯了，隨行人員介紹到第六個人時，他和丁來順的手才握在一起。
金楊本來昨天晚上喝得亂醉，看到酒桌上的茅台，心裏不禁發虛。
路達冷冷盯著他，「你的意思是解決不了，我這個副省長和開發區的新領導層被活活賭在這裏，不得動彈？」
省領導發了話，而且下午接著有好幾個會議要召開，中午也只能吃個簡餐。礦務局領導撤下白酒，換上了當地的一種保健飲料。
金楊以前路過白浪縣城，但眼前礦山區的城市規劃和建築格局，卻強過白浪縣城不少。礦山在冊職工一萬八千餘人，但家屬和外來經商人口總數超過六萬。大量密集人口和黑金時代加速了礦山區的城鎮化。
所以他不看好金楊。前幾任局長都具備一定的工作能力，而且政治敏銳性強，但同樣敗下陣來，有的灰不溜丟地偷偷撤回省里，有的只能在這裏當傀儡。金楊憑什麼能打開局面？他的信心來源何處？
拐過一個斜長的陡坡，一條五車道的新拓馬路，兩旁餐館酒店林立，每隔幾里路就是一個礦區家屬小區，整個礦區有兩座公園和八所學校，礦山醫院以及隨處可見的綠化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