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翻身記》第四卷 直抒胸臆且盡歡

第四章 第二招(三)

第四卷 直抒胸臆且盡歡

第四章 第二招(三)

又一名年輕男人站出來,「是我,我叫張凱,來自技術科採掘銜接辦公室。」
台階上的人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紛紛在想,金楊的那道電話是打給誰的,是誰有那麼大的號召力和權威,讓一群氣勢洶洶的村民二話不說便閃人。
一個中年男人真的站了出來,「丁局長,是我說的。我叫劉大虎,來自地質勘探隊。」
丁來順微微一笑。這種官腔他聽得太多,但對解決目前的問題卻毫無意義。他當了幾十年的官員,知道現在的領導最怕什麼,最不怕什麼。勞資關係、農民征地、城鎮房屋拆遷補償、企業改制重組、移民安置等群體性事件是所有官員最怕遇到的,一旦稍有處理不當,輕則毀了前程,重則要吃官司。這也是他賭定路達和姜和任會有所顧忌的原因。而金楊既沒有省委領導的權威,在白浪礦山更是兩眼一抹黑,現在充其量算一個光桿司令,他就是神仙也解決不了當下的危機。如果他魯莽行事,惹出了紕漏,明天就有可能從礦山滾蛋。
說起來姜和任對金楊沒有半點好感。但現在多少有些同仇敵愾之感。礦山的人公開打金楊的臉,也就等於在打省委組織部的臉。他暗罵,你們要窩裡斗,就不能登送行的領導們離開?非得連省領導的臉一塊打?
管委會辦公室主任田雯琦、工會主席朱愛君、財務處長戈大旗、安監處處長武四毛等人皆生出後悔來這裏的念頭,包括先到一步的中層領導,臉色都不好看,來前他們雖然都有心理準備,但現實比傳說更嚴峻。
「是我,我是……」
電話在緊張安靜的氣氛中接通。
「我說的,我是……」
廣場瞬間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最震驚的人其實是丁來順以及老礦務局的一群人,包括站在酒店二樓看熱鬧的五大金剛,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金楊是不是施了什麼魔法?丁來順的秘書丁香怔怔看著樓下顯得非常渺小的金楊,明亮的眼眸里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艾慕國帶頭鼓掌,一時間掌聲雷動。
「為什麼礦區交界處如此容易發生資源糾紛?問題究竟出在哪?」路達一語道破:「因為我們還沒有制訂相關法律條例,從根源上解決糾紛。但我們黨和政府在不斷進步,白浪經濟礦山開發區的成立就是一個完善體制和法規的信號,是礦工和礦區周邊群眾的福音。我在此祝願白浪礦山全體幹部職工,白浪礦山經濟開發區在你們手上揭開了發展史上嶄新的一頁。我們在共同願景目標的引領下,不斷調整完善發展戰略和工作思路,圍繞發展主題,突出結構調整主線,在『好』字上下功夫,在『優』字上做文章,在『特』字上求突破,開發區內涵發展步入良性軌道。堅持以人為本,更加關注民生、重視安全、注重提升員工素質,將改革發展成果惠及廣大員工群眾,開發區呈現出心齊氣順、蓬勃向上而又健康和諧的嶄新局面。攜手共進,共創美好未來。」
祝國平沉默半晌,「你讓劉楊村的劉建民接電話。」
省委組織部的中層領導們亦感同身受,遲了半拍亦跟著鼓掌。
當眾人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如何收場時,金楊卻轉身走到台階上一處空曠無人地帶,掏出手機撥打新山縣委書記祝國平的電話。
寧夏忽然帶頭拍起了巴掌。全省抽調而來的二十幾名中層領導紛紛響應。金楊畢竟和他們一樣,是外來人,剛才為他爭了光出了氣,而他們是一個戰線的人,榮辱共享。
金楊心中還真沒有解決之道。他一不熟悉煤炭行業;二不了解事端的根源起因;也不熟悉鬧事的人群。他唯一心如明鏡的是,對方是成心給「蛋」他吃,他不能認慫也不能當著省領導的面翻臉。
路達走到台階最前面,慢慢轉身,面對眾人,沉默了幾秒鐘,沉聲道:「剛才你們金主任說過,要走向和諧,就必須要解決人民最基礎的問題,形成能夠協調利益關係的機制。利益衝突分解為三個層面:一是私權與私權的衝突;二是公權與公權的衝突;三是公權與私權的衝突。私權與私權的衝突不可怕;公權與公權的衝突後果很嚴重,在一些國家可以鬧到國家分裂的地步,但在華夏這種衝突也不可怕,因為有共產黨的領導;只有公權與私權的衝突才是最可怕的。公權與私權的衝突是社會轉型時期不可避免的現象。一旦公權越界,必然遭遇私權抵制,這就註定了公權與私權的衝突構成了華夏現在利益博弈的主題。界定社會公共利益和商業利益就顯得非常迫切,必須把部門利益、小集團利益與社會公共利益區別開來。這也是國家發改委和省委省政府選擇白浪為礦山經濟試點的原因之一。我們要勇於面對博弈,找到博弈所必需的舞台和規則。這也是試點的其中一個點面。」
他若帶調侃地笑道:「丁主任說笑了,我的腳在這塊土地上還沒踩熱,就逼著我開工啊?我還尋思著先休息兩天到處看看呢。」
酒店門前一片緊張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後看去。聲音是從一群礦務局職工群中發出的,也分不清說話的人是誰。
「處理不了就滾蛋。我們這裏不養閑人。」
「今天這個村的五六十個村民,打著橫幅在礦區廣場把路副省長和我們堵在酒店裡……」
南飛眼裡迅速掠過一絲溫怒,這不是明擺著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么?他張口打斷丁來順的話,語氣盡量顯得委婉,「丁副主任。我是礦山開發區黨委負責人,按分工,我負責區內企業單位的黨務管理、監督、指導和各級部門的協調工作。這件事情我等我充分了解情況后,一定做出妥善處理。現在省領導和新到任的同志們都被堵在這裏,你們能不能先把群眾勸走?」
丁來順暗暗得意,他和這群村民交涉過無數次,都是些軟硬不吃的主。想要通過語言說服他們,沒門。
路達頓了頓,目光掃視眾人。
「誰是劉建民?」金楊走到村民面前。
一邊撥號他一邊暗暗給自己打氣,你可千萬別關機啊!我現在可全指望這通電話呢!
丁來順臉色一變,大聲呵斥道:「是誰,給我站出來?有膽子當面說,有意見當面提,在背後放陰槍算什麼東西?」
「你們縣委書記祝國平要你接電話。」金楊舉起電話遞給他。
劉建民是劉楊村村長,他可以不理睬省委書記,但不能不給他們縣領導的面子,他狐疑地看了看金楊,猶豫著接過電話,放在耳朵一聽,聲音立刻低了八度,「真是您,祝書記……我們……不,我們怎麼敢不聽領導的話,今天是白浪縣縣委辦公室給我們打電話,說省委領導來白浪礦區,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好,好,我馬上帶人回去……」
金楊低聲道:「祝哥,你們縣是不是有個……」他低頭看了看堵門群眾橫幅上的落款,「劉楊村。」
只有艾慕國表情輕鬆。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安家傑說礦區的副職比正職好當這句話有多麼正確。
劉建民把電話遞給金楊,立刻帶著他的人捲起橫幅,瞬間撤得乾乾淨淨。
「我就是。你想怎麼樣?」一個四十多歲的高大男人目露挑釁道。
「金主任謙虛,太謙虛了。誰不知道金主任是省里優中選優、精中選精選出來的開發區領導。我們……」
金楊開門見山,「你現在能不能想辦法把他們先勸回去。」
台階上的路達和南飛都皺起眉頭。他們以為金楊是給彭放打電話求救。如果真到了這一步,他們的臉真的被抹黑了。
金楊心中微微鬆了口氣,拿起電話朝台階下走去。
一群幾十人紛紛站了出來。
「是有這個村。怎麼了?」
丁來順目露歉意地對路達和姜和任道:「實在是對不起兩位領導和同志們,這是礦山遺留下來的老問題。如果他們是白浪縣和礦區人,我分分鐘可以勸退,可他們是新山縣的村民,一旦處理不好,很容易引發我礦和新山縣之間的矛盾,而且……」
他正解釋著,他的身後不知誰喊了一句,「讓新來的管委會主任處理。讓我們看看他的水平。如果連這種事情都處理不好,還有什麼資格擔任礦區領導。」
祝國平的聲音一緊,「你是說現在?王八犢子,我前幾天還專門為這事跑了趟白浪,見了齊斌,和他說好了在兩個縣之間解決……」
丁來順看著金楊的目光有些獃滯,雖然他的臉上沒有顯露出任何表情,但他的眉眼間忽然間多出了幾分疲憊和頹敗之色。
路達微微皺眉,在他看來,即便丁來順的威望在礦山一時無兩,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省委常委、廣漢市委書記何家會,但金楊是省委和省政府雙項選擇出來的開發區領導,他絕對不允許金楊第一天就被打臉。否則將來的工作還怎麼展開。他正猶豫是不是給新山縣給礦山武警部隊或公安部門打個招呼,可又擔心引發更大的群體性事件。
路達猜到了這個電話的主人,他因此對金楊臨機應變的能力有了新的認識。他甚至開始有些相信,金楊說不定還真能制住丁來順,改變礦區的新格局。
金楊忽然笑了。「謝謝同志們看得起。那我就正式行使黨和政府賦予我的權利。」說到這裏,他利劍般的目光和丁來順刺探的目光在空中交刃一般地相遇了。他的措辭亦逐漸強硬起來,「村民的索求亦是當下華夏最基本的問題,要走向和諧,就是要解決這些最基礎的問題,形成能夠協調利益關係的機制,而想做到必須具備有效的利益表達機制,他們無法找到有效的法律途徑,那我們有必須幫他們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