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直抒胸臆且盡歡
第七十章 在廣漢（四）
金楊笑了笑，接過服務員遞上的一套餐具，輕輕放在桌子前，「沒有人會喜歡被朋友背叛，陷害的滋味，特別是那種有年頭的朋友，那種感覺，可以讓人在瞬間被擊倒，如果他是個年輕人，他大概再不會相信任何人，他只會選擇報復，然後他慢慢地開始適應任何殘忍的遊戲規則，毫無壓力，隨時迎接一個個的陷井。但如果是個老人呢？他也許會置之一笑，表面上好像一切都煙消雲散了，可是那傷痕，會一直到死。」
孫柏瞬間滿頭大汗，「你大概是誤會什麼了……」
「你是？」金楊問道。
他的嘴巴哆嗦了幾下，佯打笑臉道：「金主任，久仰久仰，來了一起喝一杯……服務員，加餐具，再上兩瓶好酒……」
「哦，哦……」金楊挑了挑眉頭，「找我有何貴幹？」
金楊看著孫柏的資料，邊看邊感嘆道：「他當年和我大伯在一起工作過，多少年的同事關係，說陷害就害，人啦……」
國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不少，但少見行人。
遲西撲哧一聲，嘴裏的酒噴了出來，灑了艾爽一臉。
田園大酒店處於廣漢市開發區東側，前臨三一八國道，背依漢水。
包房內，黎賓坐主客位，遲西和孫柏左右作陪，艾爽則背對大門而坐。第一個看到金楊的是黎賓。金楊最近的氣場愈強，雙眸有著中年人的淡定，甚至隱隱有一絲閱歷的厚重。
「你等著我，我去會會他們。」金楊立刻拉開車門。
遲西的習慣永遠是「只用最貴的」，他的衣食住行皆是如此，包括最好最貴的女人。他預定的包廂在田園酒店當然是豪華大包，包房前隨時隨地都站有兩位年輕漂亮的女服務員。
「好膽，你給我等著。今天不管你是誰，都要你付出代價。」孫柏臉上鐵青，「啪」地站起來，拿起電話便要撥號喊人。
郭小動放下望遠鏡，
遲西本想警告金楊，轉念一想卻又閉上嘴巴，又喝了一口酒。就因為這個傢伙，父親把哥哥安排去黨校，廣漢的王何老大廢了，白浪的丁來順完了——這樣的人，他如果說不忌憚是假話。
遲西看見金楊闖進來后，好心情便跌到了谷底，看見金楊肆無忌憚的「欺負」艾爽，他冷笑道：「欺負女人算什麼東西。」
金楊想到這裏，頓時心中有數。他馬上改變既定方法，決定先去會會酒店包廂里的幾個「舊朋友」。
他頗有風度道：「西西，給我們介紹下這位朋友吧。」
孫柏被他的話點醒，這年輕人在遲西面前都如此囂張，別踢到鐵板了呀，號碼撥了一半停下，靜等遲西的介紹。
孫柏瞬間面如死灰。如果是別人的威脅，他會放聲一笑，但金楊……他和何家會丁來順相比，連人家一根手指都不如。
見黎賓的目光有異，孫柏和遲西齊齊朝大門方向看去。
原來大成地產在廣漢市井家街有箇舊屋拆遷改造工程，井家街中段有個剛裝修過的樓房，屋主兩個兒子同一天結的婚，僅裝修費就花了近五十萬，拆遷條件沒談攏，上星期二有一隊警察來強拆，屋主夫婦跳樓以死相逼，警察和拆遷辦人員不得不退走。但是當晚凌晨兩點一群流氓混混裝酒瘋來砸門，屋主的兩個兒子不堪砸罵，出門講理，哥哥當場被板凳砸暈，弟弟內臟被打破，送到醫院后搶救未果死亡。而就在屋主一家人急匆匆趕到醫院的這會時間，在公安和法院的人員帶領下，他們家的房子被挖掘機拆成了廢墟。
金楊淡淡笑道：「不歡迎我，還是害怕看到我，遲大少。」
金楊輕「哦」了一聲，這種敏感
說話間，他和金楊來到門外。
金楊的目光慢悠悠轉向他，輕聲道：「我是你爸！」
還是黎賓老道，他看到遲西明顯地害怕這個陌生年輕人，而且艾爽自打金楊進來后，便失去了冷靜，陷入一種奇怪的情緒之中。
交代完了，他大步朝田園酒店走去。
金楊看了看煙的牌子，六元的紅金龍，當年警校時郭小動就一直抽這個牌子，沒想到這麼多年沒換，他點燃香煙，笑道：「你現在的薪水比一般的白領可強多了，該升級就等升級。」
「她在見誰？」金楊上車便問。
一直沉默的黎賓一直用複雜莫名的眼神盯著金楊，忽然開口說道：「金主任，請稍等。」
郭小動喊了一句，「金楊，你可別衝動？想想你現在的身份。」
金楊嘴角噙著冷笑，銳利的眸不帶一絲情感地直視她，「很遺憾，你未來的報復之路只會越來越狹窄，越來越難。」冷笑未逝，他把目光轉向孫柏，毫不客氣道：「這女人是有身好肉，不過似乎也不值得孫總賠上全副身家呀。」
金楊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我來廣漢，你是不是很驚訝？你這次的計劃不地道，有仇你來找我報，我還會當你是個有擔待的女人，可你找我大伯，不應該，太不應該。而且你只會失敗，會增加新的疼痛……你還會『折了夫人有損兵』，對了……這次你陪多少個男人上床了？遺憾，你白陪了……」
黎賓看了遲西一眼，心裏暗暗一嘆，你小子拖我下水……
金楊點了點頭，「我一會給他去個電話。」
金楊回頭沖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意思是他現在考慮的是動腦子，不是動手。忽然，他又回頭對郭小動說，「你別等我
金楊深深地看了孫柏一眼，「孫總，想請教你一個問題。如果你被朋友出賣陷害，你會怎麼處置背叛者呢？」
遲西臉色數變，大概覺得金楊現在的身份，不大會在大庭廣眾下對他動手，他悶哼一聲坐下，「我們有請你進來嗎？不要臉。」
「法院到是立案了，以流氓傷害致死罪起訴兩名流氓，但之字不提拆遷。而兩名打死人的流氓也逃之夭夭。」
「孫柏，遲易，咦……又進來一個男人？」郭小動舉著望遠鏡，「他媽的，拉上窗帘了。」
黎賓見金楊一副瞭然之態，心裏發虛，在這個升遷的關鍵時刻，他不能惹也惹不起任何麻煩，所以他不得不陪著笑臉道：「不好意思，南市長昨天給我電話，我正在武江見領導……再說也不知道是金主任的伯父，你放心，不管調查結果如何，金主任的面子我一定給，我馬上打電話通知放人。」
隨後女服務員殷勤地拉開大門，金楊淡定從容而入。
遲西和艾爽都沒有開口介紹的意思。
金楊動作飛快地抓住她的手，作了個「噓」的手勢，嘲笑道：「不淑女哦！」
遲西愕然地看著大步走過來的金楊，屢次吃虧的他不由驚懼地站起來，大聲道：「服務員，保安，誰放他進來的。」
金楊慢慢翻看著，嘴角咧出一絲冷笑，「難怪老祖宗說，寧得罪小人和君子，不可得罪女人。的確有道理啊！」說著他繼續下翻，抬頭看了看郭小動，「你搜集了孫柏的資料？」
兩名服務員看到金楊徑直朝包廂走來，先是微微鞠躬，然後伸手攔住金楊的去路，「先生您好，請問您找誰？」
黎賓見周圍沒人，笑著介紹道：「我是黎賓，廣漢市政法委書記……」
黎賓和孫柏見遲西的氣勢一下被壓，頓時看出
「知道你肯定會要，我順便整了一個。」郭小動拿起一包煙，先遞給金楊一支，「煙不好，老同學你對付著抽。」
遲西張口卻沒敢誇海口，現在的金楊已非當初，他甚至懷疑，再過幾年，這王八蛋是不是該上升到可以和他哥哥抗衡的高度。他陰沉地看著金楊，「你大老遠跑來廣漢，就是為了欺負女人，吃白食，要不要我讓服務員給你添一套餐具？」
「這個強拆死人案怎麼沒點風聲？」金楊不解。最近政府出台一系列法規和文件，就是要制止強拆帶來的社會影響。如果有，至少要上省「內參」，他現在有資格看到省一級的內參。
郭小動心中一動，「交給南飛嗎？」
孫柏臉上忽紅忽白，「這個……這個……」
※※※
金楊詫異地看著他，黎賓笑著起身，「我送送你。」
「夠了！」遲西臉色一沉，冷聲斥道：「金楊，你不吃飯別影響我們，要談去外面。」
遲西再次發出悶哼，他這次沒答話，而是抓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
金楊愕然地聽著他的話，本想刺他幾句，可忽然想到靜一道長送他的話，「上乘的為官之道乃是藏在劍鞘中的利劍，是裹在白手套里的重拳……」，他以後得改變打人的方法。即便有什麼，愛恨也不能掛在臉上。於是，他笑著伸手道：「謝謝！」
金楊回頭看他，認真說道：「你的意思是，不論她做了什麼？你替她出頭？」
孫柏緩緩放下手裡的電話，人家開發區多忙，突然跑來廣漢，跑到他們的餐廳，來意多明顯……
金楊沒有理睬他，繼續盯著孫柏道：「孫總，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說到這裏，他緩緩起身，湊在孫柏耳邊道：「你放心，我會讓你的大成地產和你陪葬。」
艾爽忽然以冰寒凝澀的口吻道：「姓金的，我還以為你
艾爽猛轉頭，一眼就認出了走過來的金楊。尤其他還一副淡淡的可惡笑容，她嫵媚的眼神頓時變得寒冷。
郭小動笑了笑，「習慣了這口味。」
金楊的目光從他臉上慢慢在孫柏和黎賓臉上轉了一圈，淡淡道：「你知道我來幹什麼。」
金楊細細看去。
艾爽臉色煞白，她端起酒杯便往金楊的臉上潑。
孫柏面色變幻。其實他早就後悔，但現在他有苦難言，金楊的威脅之意很明確，他當著幾人的面，又不好低頭。
孫柏笑吟吟道：「這位朋友是？」
而南飛作為新任市長，一般來說，上任后總要開幾個會，發表一下施政方針，鼓一鼓勁，抓幾件工作。而這件案子，無疑是南飛在廣漢打開新局面的突破口。這樣既打擊了黎賓的囂張氣焰，又順應了當今打擊暴力拆遷的大方向，省里肯定是要支持的。
一輛黑色陸風徐徐停靠在一輛依維柯車后，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人從陸風車中下來，步履矯健地上了依維柯。
金楊抬頭看了遲西和艾爽一眼，輕笑道：「抱歉，打擾你們吃飯了。再見。」
遲西明白他們想知道什麼，他不無諷意地淡淡道：「白浪開發區管委會主任，金楊。」
金楊微微一笑，「我找遲西和艾爽小姐。」
「姓孫的不可饒恕。他的資料你也看了，滿屁股都是屎，最近他的樓盤搞拆遷死了人……」郭小動示意金楊看資料最後一頁。
女服務員歉然一笑，「您是遲先生的客人，抱歉，您請——」
孫柏是個削瘦但顯得很精悍的五十歲男人，看到金楊，笑臉一轉，冷冷道：「你是誰，走錯房間了吧。」
孫柏和黎賓臉色皆變。
金楊大刺刺拉開椅子坐下，這才側頭看著艾爽，「好久不見，艾總！」他喊她前「金碧輝煌」的職務，令艾爽的臉色數變，她心裏有鬼，頓時明白了金楊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