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之後
第四百零四章 身心憔悴，一語破天機；乍別離，蒼穹顯化身
聖者上首，半面虛空化為無盡的虛完，其中可見日月、月、星辰，萬里之內，天地元氣盡調在此，風雲無忌只覺雙肩如負天地，即便以他的修為，雙膝也不由一軟，重重的跪了下去，黃金城上下顫動一下，整個下陷了數丈！
風雲無忌神色平靜，雙臂張開，雙眼慢慢地閉上，便在所有攻擊轟落之間，身軀驟然散為無數光點，消散於虛空之中……
風雲無忌張開雙臂，一路狂奔，嘴裏，發出一聲聲吼叫聲，兩側，所有突然地面的物體，在風雲無忌過後，全部轟然崩裂，化為漫天煙塵，氤氳不散……
震撼，當離開太古很久的法修者們「看到」這一副幅畫面時，也不禁心神俱震，不知不覺中，發出一聲聲嘆息，兩頰，淚水縱橫……
「你，起來吧……」聖者仰起頭，雙眼閉著，但眼角卻是一片濕潤。
轟隆隆！
轟隆！
轟！
良久，終於巨木落下，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地面破開一個小洞，衣衫破裂的風雲無忌由洞內爬了出來。
「吾今身所受之辱，必深記於心，來世必服。」
那灰色領域很快斂去，絕望的氣息也瞬間消失，一顆顆冷汗從周圍法修者額頭落下。灰色領域出現的快，消失的也快，快到風雲無忌自己也未曾覺察，快到，所有人幾疑為幻覺。
啪噠！……
這是一副副不摻雜任何情緒的記憶畫面：陰暗的地下水牢，漂浮於腐水中的屍骨，六十萬心甘情願囚索魔界牢籠的同胞……
一種從未有過了身心俱疲湧上心來，風雲無忌感覺到很累，很累，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心理上的。
銀色領域毫無徵兆的從風雲無忌體內迸出，繞體一周，復又化為灰色，領域化為灰色的剎那，所有人感覺到一股發自內心深處的絕望，心中幾乎要窒息，幾乎自殺。
虛空之中，有歌訣相伴：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
「四大至尊，四隕其一，只得三位，便是這三位，在神魔之戰中也是身受重創，這般漫長的歲月，三大至尊除了蒼穹至尊以一絲神念留于體外，偶爾而行走太古，其他至尊從未出現，其原因，正是三大至尊正忙於修補與主神一戰中所受創傷——這些都是我由神魔之戰觀察，以及結合諸多因素推出的。不久之前，聖者代回消息，法祖也證實了我的推測！」
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
轟！
黃金城下，地面震顫，一根巨木落下，地層整個下陷十尺，便連遠處的深山也隨之下陷。一
風雲無忌漠然地掃了他一眼，右腳踏步虛空，便欲御空而去……
風雲無忌奔襲過處，身後天空拉起漫起陰雲，無數的閃電在其中瘋狂的顫動，一如風雲無忌的心情一般……
離卦：南。
天空，巨木，紫電，洪水，離明烈火……諸多此類，諸多攻擊密集轟下，每次似有諸多攻擊轟中風雲無忌，但總是一線之差錯過……
聖者眉頭微皺：「這些，我們並不知道……」
空間震顫，無數雲氣自四面湧來，鶴髮童顏的聖者面前，無數的光點匯聚成風雲無忌的形體，甫一成形，便在一股絕大的力量束縛不動。
震卦：東。
風雲無忌頂著聖者調動方圓萬里內的巨力，硬生生的直起腰來，一眨不眨地盯著聖者，不卑不亢道：「無忌生來未見父母，飛升之前，師尊愈十，而無人敢受無忌一拜。自入太古，上不跪蒼天，下不跪大地，今日，無忌但求聖者一事……」
說罷，在所有的人注目下，重重的伏下頭去，這一跪，眾人只覺心神受震，法修者中，不乏有知道風雲無忌底細，但見劍神跪伏於此，也不覺心神大受震動。
碰！
風雲無忌一語不發，只是不停的磕頭，一副幅畫面，不斷的從一干法修者，連帶聖者腦海里涌過。
風雲無忌頓住腳步，依然背對著聖者，有些茫然地望著滿天紫氣，喃喃道：「你會知道的……」
風雲無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言不發，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聖者。
「蒼天可恨啊，吾之族人何時方可脫此苦獄！吾苦修魔功，若有一日殺出此地，必血洗神魔！」
「後來者，吾之族人，若有可能，請將吾之骸骨帶返故土，吾太想念故土了，想念故土清新的空氣，把濕的土壤……」
咔嚓嚓！
風雲無忌突然狂笑著，似一個瘋子般撥開隱穀穀主，狂奔而去……
「恨！恨！恨！殺神！殺魔！」
風雲無忌有些疲倦地搖了搖頭：「我不想聽這些，真的……」
「神魔之戰，主神都隕落了，至尊又怎麼可能不受傷？……若非四大聖獸守護，諸神的神力難以侵入到太古，不知諸位至尊傷勢情況，只怕諸神早已真身降臨太古了！軒轅至尊隕落，實已是我族一個極大的破綻，為了不讓魔族入侵，我們布下眾多疑陣，讓諸族以為軒轅至尊只是沉眠療傷罷了！…
黃金城塔尖，一點點光芒從虛空中逸出，試圖凝結，便在這時，一根手指飄然按出，同時一個雲淡風輕的聲音輕輕吐道：「咄！」
以往總是不停的試圖追求這個世界的真相，然而當真相突然來臨的時候，風雲無忌才發覺，竟是那般的殘忍而殘酷！
便在那八卦歌訣中，風雲無忌身圍布下的銀色領域附近現出黑色虛影構築八卦圖案。
……
「縱千劫萬難，吾必轉世重修，重臨此地，不滅魔族，誓不安息！」
艮卦：東北。
五行調運，一座座百丈巨峰被大能力量從各處調運而來，錐形巨峰一座接一座，將天空遮蔽。向著風雲無忌砸下，黃金城上，漫天的法修者浮空而起，五行歸依，無數聲勢駭人的攻擊破空而出，風雲無忌腳下，大地崩裂，一片藍色海水破地而出，眨眼之間，便在方圓千里之內，平空形成一個巨大而狂暴的海洋——法修者們被激怒了……
玄冰破裂，眼中一片茫然，靈魂氣息若有若無的風雲無忌自碎冰中踏出，一抬眼，無數巨木於半空成形，每一根巨木直如巨山一般，挾萬鈞之勢由頭頂轟下！
啊！……
碰！
風雲無忌右眸之中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聖者終於張開眼，臉上露出不忍之色，嘆息一聲：「我不能應承你什麼，但是，我有點，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法修者，所作所為，莫不是為了人族的未來！『他們』以他們的方式，人族的未來而奮鬥著，而我們法修者，則以我們的形式奮鬥著。途徑雖不一樣，但目的都是一樣的。」
「我們法修者的行止，正如你以及劍域一樣，當初，你沒有同意併入劍域，同樣的，我們法修，也是不可能臣服於武修。我們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堅持，我們都相信，自己所走的路才是正確的。便連天魔族也是一樣……」
「呵呵……」風雲無忌自嘲式的笑笑：「每次在我以為人類就可以團結一致的時候，總會有些意外發生。先是刀域，然後是戰族，戰族剛剛稍有退意，風族出來了，好不容易平息了風族引起的混亂，馬上法、武之爭又要開始了，太古，似乎永遠都不能停止殺戮與內訌，如果說最初的戰鬥只是為了培養至尊的出現，那麼如今呢？……或許，真的不用下一次神魔之戰，人族也該內耗完了……」
如果說法武之間，低乎不可化解的仇怨，讓風雲無忌對於人族未來陷入一片沮喪的話，那麼這個消息對風雲無忌的打擊便是
……
八卦一成，風雲無忌便被定於虛空，橫向平面，一個黑白太極圖貫通銀白領域，緩緩旋動。一股巨力壓下，風雲無忌的身形被從空中硬生生壓住地面，八卦圖像驟然擴展，輻射至方圓百丈範圍內，一干法修者，盡皆退避。
「我已經等你很久，無忌……」
「悠悠吾故土，何時可返。」
「攔住他，不得讓他驚擾到聖者……」一眾法修者喝道，同時紛紛出手，黃金城前，各種光華接連迸出，無窮無盡的封印形成一層層無形的光幕，五光十色的光幕將整個黃金城印的一片絢爛。術法封印，空間凍結，大能力者施法下，風雲無忌瞬間被移出黃金城外……
巽卦：東南。
黃金城上，天空陰雲密布，無數粗大的紫電于雲間穿梭，隆隆之聲，如近在耳側，風雲無忌仰起頭，一頭髮舞怒舞，陰暗的天空下，黃金城上，眾多面目冷峻的法修者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那雙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深處，一點白色擴散而出，佔據了整個瞳孔，與此同時，風雲無忌左眸之中，血流如注……
一個又一個響亮的磕頭聲從黃金城尖傳來，在風雲無忌身上散發出的意識波動愈發強烈，漸漸地，黃金城下，所有法修者接受到了那股意識波動中的信息，即便心境再冷漠的法修，接觸到那幅畫面，也不由心神觸動，靈魂為之驚悸……
聖者望著風雲無忌的背影，心中默然，片響之後，在風雲無忌即將踏出黃金城的大門時，終於開口道：「無忌，老夫問你，如果為了人族，需要你獻出劍域，並且聽令于其他人，你會不會那麼做？」
轟隆！
現實已經夠殘酷的了，但是但真實揭露，一切卻比風雲無忌想象的還要殘酷，人族，到底出路在何方啊？……
「希望聖者每當決策之時，能多人族大局出發，無忌告辭了……」說罷，轉身沿著黃金城內的階梯，一步步向下走去……
坎卦：北。
隨後，大步向外走去。
碰！
轟！
「吾自願入此魔獄，受萬世苦劫，只願吾之族人能享一方平安！蒼天佑吾族人！」
黑色褪盡，銀眸重現，雖僅一眸，而世界頓變，熟悉的感覺湧上心來，心神終於重歸本體，神識破空而出，迅速將周圍一切收入眼底。
左眸之中血流如注，那半隻破妄銀眸早已不堪重負，重又隱去，重壓之下，體內鮮血如注湧出。
風雲無忌一個趄趔，差點至空中墜
噠！
「無忌，」就在風雲無忌踏出黃金城前，隱穀穀主突然擋在了風雲無忌身前：「老夫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你，就是這份血性！……好好考慮老夫的建議，如今法祖他老人家于虛空排布八卦，推演法則，成神有望！你擁有獨一無二的悟性，以你的資質，加上法修同修的能力，決對能夠成為第二個法祖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風雲無忌腳下蹌踉，顫抖著嘴唇喃喃自語道：「神級高手開始互相殺伐，魔神降臨太古，戰族重現，風族殺戮天下，魔帝皇的勢力侵入到太古，甚至聖殿的被顛覆……這般多的混亂，以天下為己任，以人族未來為己任的四大至尊，卻始終沒有出面！原來如此……」
「哼哼，天魔族曾經盛極一時，最巔峰時期，他們的族長曾經一度統治太古與半個魔界……但是，那又如何，不能成神，終究無用，如今，也只有我們法修者才最有希望了……」
法武之爭，這是涉及到兩個龐大存在的爭鬥，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風雲無忌仰起頭，血流如注的左眸觸目驚心：「自飛升以後，我一直在不停的戰鬥，無止境的戰鬥，可悲的是，我戰鬥的對象，大部分都是我的族人，也因此，我心魔叢生，差點走火入魔……」
一股強烈的精神波動從風雲無忌體內散出，同著聖者射去，聖者微微皺了下眉頭，但卻沒有出手制止。
「你的意思，我明白，」聖者一甩袖，撤去了壓于風雲無忌頭頂的諸周天天地之力：「……一切的決定權都在法祖手中。」
「你可知罪？」聖者站立在風雲無忌身前，淡然道。感知之中，聖者如站立虛空之中，周天星辰繚繞，一呼一吸，則宇宙隨之變化，天地為噴吐——如此強大的氣息，是風雲無忌所從未感受過的，即便是戰帝，也遠遠不如！
坤卦：西南。
漫山遍野，都是斗大密集的雨點，也不知過了多久，直至心神俱疲了，風雲無忌便俯跪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任由著滿天雨水將自己全身浸透！
風雲無忌身後，滾滾的烏雲如萬馬疾奔，眨眼間便越過風雲無忌，片刻之後，便從烏雲之中落下斗大的雨滴……
隱穀穀主望著風雲無忌遠去的背影，神色沉重：「希望，你能承受得住這個打擊。聖殿隱藏這個真相，或許，也是因為，真相，真的太殘酷了吧……」
風雲無忌漠然的俯下首來，盯著隱穀
泛著點點磷光的魔界地下墓穴內，數以十萬計的骨骸，以及死者們臨終前，刻於牆壁與屍骸下不滅的意志：
一股灰色從風雲無忌血流如注的左眸之中浮現，佔據了整個眼眸，恍然間，風雲無忌看到一個灰色的世界，一個個靈魂飄泊其間。
啪！
兌卦：西。
風雲無忌茫然地抬起頭來，映入目中的，是一把碩大的陰影鐮刀……
仰首向天，風雲無忌突然發現天空很黑，很暗，很暗，很暗，那風聲傳入耳中，也帶著股悲瑟的意味。
異變突起，八卦圖內生起萬道波濤，一道藍色巨浪由木魚眼中迸出，眨眼間擴展至方圓百丈內，將風雲無忌整個淹沒，平地之中，赫然生出一片汪洋來，驚天巨浪拍起數百丈。只片刻，巨浪褪去，一切成空，大地之上，風雲無忌被一塊巨大的玄冰包裹，臉上依舊一片茫然。
望著隱谷老人一張一盒不斷張合的嘴，風雲無忌突然覺得他好陌生好陌生，一絲近乎神經質的笑容出現在風雲無忌臉上：「虛空排八卦……法祖欲成神……只是，諸神會讓人族這般容易的出現主神嗎？……哈哈哈哈……」
「魔族，天使，血族……法武之爭，呵呵……」
「且慢……」
啪噠！……
風雲無忌心底一片平靜，黑白的世界，充滿著無窮的奧義，在破妄眼眸之下，規則制衡之下，再無秘密。體外無形經脈再次擴展而出，大量的天地元氣瘋狂的湧入體外經脈之中，下一刻，風雲無忌如離弦之箭破空而出……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畢竟此事關係重大！……」老者低下頭來，露出躊躇之狀，突然之間神色一震，四下張望了一眼，似是得到了什麼授意。順著隱穀穀主的目光，風雲無忌看到遠處，黃金城的塔尖，聖者正淡然地點了點頭。
風雲無忌長發垂落額前，聞言腳下微滯，低不可聞道：「謝謝意。」隨後，在眾法修者尊敬的目光中，大步走了出……
「恨恨恨！為什麼吾之族人不能理解吾的苦心！殺殺殺！怨怨怨！」
「天魔……族……」
「明白了。返回太古之前，法祖曾告誡，在他完成最後一步，返回太古之前，所有法修者不得與武修者發生衝突……老夫答應你，若是法祖返回，老夫一定向法祖竭力勸言，以消除法武之間的隱患……這也是老夫唯一能做的了。」
乾卦：西北。
兩隻黑色的靴子突然無聲無息出現在風雲無忌的視野里，那靴子的邊緣是一層淡淡的陰影。
「吾，縱萬死，亦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