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之後
第四百零五章 意迷惘，一識欲泯未泯；億往昔，一諾涕四流
「我便是蒼穹至尊！」
「有什麼，有什麼忘了，一定有什麼被忘卻了……」在最後一絲意識之火泯滅前，風雲無忌腦海中劃過這個念頭，一種強烈意念促使著他去回想，回想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忘卻了……
「我們完了，人族完了，一切都完了……」風雲無忌似乎能想象，當魔界探查到三大至尊的虛實時，黑暗十三主神真身降臨太古，給這片人類最後的保留地，賜予了最終審判，一切，歸於塵土……
「這已經是第七個了，莫非，這一次，我們要再一次的失望嗎？……難道，人類的希望，就真的只在我們四人身上嗎？……唉……」
「至尊……」男子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有些不同，那粗獷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激動的顫音：「或許……或許他有希望……」
「……準備帶他走吧……」蒼穹至尊的身形越來越清晰，長長的嘆息一聲，蒼穹至尊轉過頭去。
轟隆！……
一道道紅色的經脈浮從脖子下湧出，如觸手般爬滿男子的滿是滄桑的臉孔，從北海囚徒體內湧出一股股濃濃的血腥之氣，男子的臉孔抽搐著，露出一副極度猙獰的神色。
「都是熱血男兒，都不愧是我華夏子孫……希望當他醒來時，不會在無盡的絕望中陷的太深……」說罷，又是一聲惋惜而痛心的嘆息……
「你是誰知……」風雲無忌微抬著頭，看著眼前這古怪的人。
「？！」風雲無忌全身劇烈的顫抖了一下，滿臉震驚地看著身前的執鐮刀形陰影，驀然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來：「你？！……」
「難道……又失敗了？……」北海囚徒一頭狂亂的長發抖動起來，淹沒在鬍鬚渣子中的嘴唇顫抖著，目光再次掠過風雲無忌似乎漸漸死亡的身體，臉上露出極度不甘的神色。
夢想來的快，滅的也快，滅夜族，闖刀域……入太古之後，一副幅畫面從心中涌過，入太古以後，為人族的未來而奮鬥，便成了自己唯一的追求，真正的追求，在了解到人類的現狀時，風雲無忌告訴自己：我找了，我這一生，真正應該追求的。
「沒錯，上次便出手助你的便是我！」蒼穹至尊淡然道。
蒼穹至尊搖了搖頭：「不行……凡此道，如果心志不堅，則一旦接觸至尊境界的力量，則精神崩潰，暴體而亡，從無例外！破例……
曾經，我許下一個諾言，我會用一生去完成他，直到死……
「你？……」
轟！
「沒有……」蒼穹至尊長長的嘆息一聲，負手而立，「能救我們人族的，只有我們自己，從來都不存在其他捷勁！」
那時，我武功尚且低微，還沒有如今的境界……
虛空中一片寂靜，極度蒼涼的寂極，猛然男子霍地站起，雙手握拳，用力向上轟出，狂吼道：「難道我們人族，便註定……無救了嗎？！」
不論如何，就憑至尊無怨無悔的付出，風雲無忌覺得，也值得自己的尊敬了。
脖子后一陣巨力傳來，風雲無忌訝然地抬起頭來，隨後意識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終於緩緩地倒了下去……
……
「你一直在找的，不就是我嗎？……」那人形影淡然道，聲音之中帶有一股與天生的威嚴，傳入風雲無忌耳中，恍如一名可親可敬的長者一般。
在暗無天日的世界里，一張張臉孔仰望著不知出口在何處的光明，不是自己的，而是生存在光明之下的族人的……
虛空之中一片寂靜，風雲無忌靜靜的跪伏在虛空之中，耳中停著自己清晰的呼吸之聲，心中恍然產生一種解脫的感覺，但一切似乎都成為定局的時候，當差距過於巨大，人力無法彌補的時候，希望破滅，只余絕望，人便會產生一種解脫的感覺，再沒有什麼，足以讓之奮鬥與留戀的。
一聲長長的嘆息，蒼穹至尊的聲音在風雲無忌耳邊響起：「有的，會有的，只有……」
啪！
風雲無忌意識海中，似乎什麼東西破裂開來，隨後，在身縛索鐐的男子震驚的目光和蒼穹至尊激動而欣慰的目光中，風雲無忌慢慢的，慢慢地站了起來，從他的身體中，傳來一股海洋席捲而出的聲音……
「是的……」風雲無忌點了點頭，抬頭看了一眼遠處，彷彿腳踏星空，吞吐宇宙的蒼穹至尊，恍然之中，風雲無忌產生一種感覺，蒼穹至尊並不是真切存在的，這片虛空就是他，而他則是這片虛空的精氣所結。
強至戰帝，北海囚徒，亦或是本尊之流，都算不得至尊，至尊，到底有多強？每當一個人靜思的時候，風雲無忌總會不自覺的想到這個問題。到底，多強
你們生前無法安息，在你們死後，我決不能讓你們的最後的骸骨，依然遺留在魔界的地下水牢，靜靜的腐爛……
虛空中，一聲長長的嘆息，虛空中，那唯一的一道生命氣息，漸漸地越發微弱，越來越微弱……
一陣索鐐的聲響在虛空中迴響，不一會兒，一個身著破碎染血衣衫，鬍鬚拉碴，眼神精亮中帶著一絲茫然的男子出現在蒼穹至尊身畔，一撩衣袍，重重的跪了下去：「至尊……」
「你醒了……」隆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一個檬朧的黑點從遙遠的地方浮現，隨後疾速掠近，同時，黑點不斷的擴展，變化著……
咔！……
「嗯？」
冥冥之中，似有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自無盡遠的時空深處傳來，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彷彿無窮遠的時候，那個聲音曾經對自己說過什麼，然而卻被自己淡忘了……
「至……至尊……」良久，風雲無忌才吐出兩個字，天空更陰暗了，雨也更大了，磅礴的大雨擊打在風雲無忌的頭上，臉上，衣服上，發出噠噠的密集響聲。
那雙靴子的主人，雖然近在咫尺，但風雲無忌卻只能看到，陰影，一層又一層疊加出實體感的陰影，在那應該是臉的部位，什麼都沒有。
「太古的真實情況，現在，你也知道了……」蒼穹至尊依舊保持著與風雲無忌一段距離，淡然道。
雷霆劃過的一剎那，雲層之中萬道銀蛇同現，滿耳都是雷聲，滿眼都是灼白的電光與茫茫的雨水，風雲無忌只覺耳中轟隆隆作響，整個腦海幾近一片空白，隨後，無盡的雜亂的思緒湧上心來……
蒼穹至尊點了點頭，蒼老的臉上，有些苦澀。
風雲無忌一手撐著濕潤的地面，在雨中搖搖晃晃，慢慢地站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的蒼穹至尊，嘴唇一張一翕，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碰！
當一個人，一切放開之後，內心一片平靜，腦海之中，便會不自覺的回憶從前，回憶過往，就像看其他人的經歷一般。
天空一道巨大的雷霆由後方傳來，從風雲無忌頭頂劃過，那雷霆離地面是如此之近，風雲無忌甚至感覺觸手可及。
「好了，不要再說了……」蒼穹至尊眼中露出一抹看透世情的神色，淡淡的拂了拂
一股熱流又在胸中溢動，風雲無忌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所的有負面因素全部深藏心底，隨後長身而立，向著蒼穹至尊鞠了一躬：「無忌見過至尊！」
太古殺戮億億載，一切便源自至尊。人類的存活，依賴於至尊，而人類連番的殺戮，卻也起於至尊。
「至尊，何以教我！」風雲無忌低下頭去，儘管他極力的掩飾，但還是無法完全掩飾那種極度的灰敗與對人類未來的絕望。
北海軒轅丘，西地蒼梧淵，九疑有釜山，蒼穹藏冥域……當初熒惑離去前那句贈語還在耳邊迴響，而如今，自己終於見到了至尊……
風雲無忌雙膝一軟，再次跪倒在泥濘的地里，濕漉漉的頭髮從腦後甩至額前，長長的垂直地面，風雲無忌嘴唇蠕蠕而動，情緒極是激動道：「至尊……我們，還有希望嗎？」
一道道巨大的裂痕出現在虛空四面，裂痕之中，湧入大量新鮮的空氣——這個由蒼穹至尊開拓出的空間，在一片呻吟之後，終於再也支持不住這龐大的精神威嚴，徹底的崩潰了……
「嗯。」風雲無忌點了點頭，臉上漸漸恢復了以往的平和，一下子接觸到太多的東西之後，人反倒是變得平靜起來。
那暴起的紅色紋路從男子賁張的臉上漸漸隱沒，急促的呼吸也轉為平淡，北海囚徒眼中掠過一絲深深的自責，頭深深的埋了下去，兩行淚水從那本是威武的臉龐上滑落：「弟子無能……」
曾經，我在一個陰暗的地下墓穴里，呆了很長很長時間，在那裡，我得到了數以萬計的頂尖魔功魔訣，然而我得到最多的，卻是那些不滅靈魂留下的不屈的意志……
啵！……
不用他說，蒼穹至尊心有所感，猛然回身，死死地看向了風雲無忌——一股強烈的意志，正從風雲無忌心海中散發出來，擴散至整個虛空……
然而到了如今，這個夢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的破碎了！
茫茫然中，風雲無忌透過自身的經歷，似乎穿越了重重時空，看到了過往的那無數個「風雲無忌」在太古的征殺，看到了無數次發生在太古的同室操戈，「視野」之內，流血飄櫓，血腥之氣撲鼻而來……
一陣陣骨骼的顫動
當蒼穹至尊吐出「沒有」那二字時，風雲無忌聽到心中什麼碎裂的聲音，隨後兩耳一陣轟鳴，蒼穹至尊突然變得愈加遙遠而模糊……
恍然之中，似乎有什麼在從遙遠的地方呼喚著，但風雲無忌聽不清，也不想去停，身軀突然之間，似變得無比的輕盈，越來越輕盈……
「是誰在呼喚我嗎？……還是……」思維定格在了魔界地底水牢下，那泛著點點慘綠磷光地下墓穴里，刻於牆壁上，以及那一具具變異骸骨下不滅的意志……
強大的，足以令天地變色的精神風暴，衝擊著整個虛空，即便強如北海囚徒者，也不禁在那股驚濤駭浪般的精神風暴中，慢慢的壓彎了身軀……
蒼穹至尊似是觀察到了風雲無忌蘇醒后的情緒變化，頗為讚許的暗自點了點頭：「不錯，不愧為我太古的熱血男兒，有志氣，有決斷……」
鐺鐺！……
為了成就一名至尊，太古至今，已然損失了多少高手，殺戮了多少同胞，又讓多少有著絕資天賦的人，心懷愧疚，永鎖心境？！
風雲無忌想起了從前，想起了飛升前那段毫無怨言的苦修日子，深山大澤，茹毛飲血，古洞幽穴，入而居之，猶如野人一般，那時，唯一讓自己支持下去的信念，便是武道的追求。到一人稱尊，天下莫有匹敵時，傳說中的仙界，便成了新的追求。
一隻手掌輕輕地拍在了北海囚徒，耳畔傳來一無奈的嘆息：「心魔又發作了……能除心魔的，只有自己，誰也幫不上忙……意志不堅啊，試問，又如何能授大道！漫長的時間，我在此等侯了如此多的族人，每一個都有著驚世駭俗之才，但……唉，億億載的等待，除了北海畔，陷入無盡心魔中的族人增多外，什麼也沒有……」
在這片沒有光明的空間里，蒼穹至尊，靜靜地看著風雲無忌，那模糊的身影漸漸變得凝實，顯出一個滿臉憂患的蒼老容顏。
「難道就不可以破例嗎？關注他這麼久……幾十萬年成就神級，而其中無明師相授，這等成就，可能是我們之中，天賦最高的，或許，他是有可能的……」
「是，至尊！……」男子深深的鞠了一躬，隨後大步走向風雲無忌，那一雙黑眼在風雲無忌身上停
……
風雲無忌目光掠過那把鐮刀，卻是想起了百萬黃金甲士飛升太古時，一個座天使曾被引來，對自己一干人進行截殺，不料蒼穹之中，一道巨大的鐮形陰影劃過，那座天使連帶巨大的光門都被一截為二……
意識越來越弱，越來越弱，風雲無忌突然很想睡，很想睡……
我以為，我一直在一個人默默的奮鬥，但其實……他們一直陪伴著我……我身上肩負的，從來都不是我一個人的夢想……
「至尊……」不遠處，北海囚徒突然停下了腳步。
唉！
「到底是什麼？……」一絲執念在心中紮下根來，在這絲執念未解決之前，風雲無忌最後的一絲意識之火，始終不肯熄滅……
「人族的未來，就繫於你們身上了……」蒼穹至尊往前趣了兩邊，在風雲無忌身邊站定，隨後俯下身，一把提起風雲無忌，縱躍而起，消失在浩浩風雨之中，沒入那無盡的青冥之中……
大男兒，不求與天地共存，但求死得其所，轟轟烈烈，無怨無悔！
風雲無忌身軀劇震，雙肩軟垂了下去，獃獃地看著蒼穹至尊，腦海里一片空白……
在逃離生天前一刻，我對著蒼天許下一個永世不可忘記的諾言……千載萬載，不論如何，我風雲無忌，一定會回來，一定會帶著太古的人們，風風光光的把你們的骸骨帶回太古。
「我以為他會是那一個，沒想到，還是失敗了……」至尊仰頭向天，喃喃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雲無忌才蘇醒過來，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浩浩的虛空，黑暗之中，無數紊狀星雲在腳下浮動，不遠處，蒼穹至尊負手而立。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去過一個地方，那裡，有著橫貫整個宇宙，億億位面的人類中，最值得尊敬的同胞，他們忍受著人世間最大的痛苦，默默地等待著，等待著……不是自己的救贖，而是人類的希望……
轟！
不論風雲無忌如何努力去看，映入眼中的依然只有模糊的輪廓與濃濃的霧氣。
……
然而說這話，即便蒼穹至尊自己，也無法相信，心中只能是悲愴的苦笑……
突然出現在這片空間的北海囚徒目光掠過靈魂氣息越來越弱的風雲無忌，似乎想起了什麼，猛的一搖頭，眼中變得清醒起來，在索鐐的響亮聲中，站了起來：「他……便是下一位么？」
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