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鍋碗瓢盆
「花兒說得對，你還把人家當兄弟，還想著以後做了官拉拔他們。人家可拿你當仇人！」古氏道。
馬上就要收秋，連老爺子吃過了早飯，又帶了幾個兒子下地看莊稼。連守仁因為挨了打，臉上還腫著，就不肯出門，吃過飯就回西屋炕上躺著。
古氏做戲，想表現她的大度不計前嫌，她連蔓兒難道不會做。今天的早飯是張氏和趙氏做的，而按理今天輪到古氏做飯。比起古氏惠而不費的表面情，張氏顯然就寬厚多了，是真的大度。
「花兒，你想到好主意了？」古氏往連花兒旁邊湊了湊，壓低聲音道。
「四叔和四嬸總說一條人命一條人命的，這件事過去這麼久了，蔓兒根本就沒事，活得比過去都精神了。他們能不知道這事鬧起來要害了爹的前程？他們要是真像爺說的那樣懂事，顧大局，把咱們當親人，根本就不會再提這事。可他們倒好，還對爹和娘動起手來了。這是根本沒把咱們放眼睛里……」連花兒細細的聲音說道。
連蔓兒一句話捧了周氏，還擊連帶著貶了古氏和連花兒。周氏心裏難免高興，覺得連蔓兒今天難得的順眼，古氏和連花兒不好反駁連蔓兒，只能啞巴吃黃連，苦在心裏。
這兩個都趕忙捧起自己的碗，躲開連蔓兒。
「爹這次可下了決心。」連守仁摸了摸自己的臉，昨天連老爺子和他說了一大篇的話，話里的意思，認為他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是因為在外面少了拘管
「二姐，」小七坐到連蔓兒身邊，「花兒姐把老姑拉後園子去了，在豆角架旁邊，偷偷摸摸地不知道說啥。我想過去聽聽，讓老姑把我趕回來了。」
連守仁和古氏兩個都靜下來聽連花兒說話。
張氏嗔了連蔓兒一眼，卻也沒說什麼。
正說著話，就聽見外邊有人喊。
連蔓兒就和小七嘻嘻地笑了起來。
「你當我好受嗎？」連守仁被說煩了。
古氏知道她自己做錯了，心裏對她們有了歉疚了？如果她真的只有十歲，或者她會這麼想吧。只要看看古氏那灑向一屋子的笑容，就知道，古氏這是在做給大家看。
剛才古氏夾菜的時候你咋不說是虛套哪。
「哪能和縣城裡的比？」古氏雖然住在鎮上，卻覺得鎮里只比鄉下好一點，遠遠比不上縣城。
「有一次她來使壞，讓老姑打我哪。」小七撅嘴道。
「花兒，你有辦法？」古氏的眼睛立刻亮了。
「繼祖能聽我的話？」古氏道，「他們可不願意回來哪！」
「繼祖不是你兒子？」連守仁道。
連守仁從炕上坐起來，他想到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古氏就不說話了。
小七嘿嘿地笑了。
「大伯娘說要去鎮上，讓大郎哥哥給找車去了。」小七又道。
連蔓兒低頭扒飯。
「算了，以後你選了官，那鎮上
「這肚絲是縣城顧順齋的，香而不膩，又養胃，蔓兒多吃點。」古氏夾了一筷子的肚絲放到連蔓兒碗里。
「娘，忍忍吧，奶看著哪。」連花兒輕輕碰了碰古氏的胳膊。
……
「你別折騰了。我這幾天不能出門，你去鎮上，把繼祖他們帶回來。」
「老四媳婦，這是多大點事，你就手就把碗洗了唄，還叫啥大嫂。」何氏從屋裡出來，就說了一句。昨天大房和四房打在一起，她和連守義怕惹事上身，就躲在外面，可是看足了熱鬧。回去他們兩口子琢磨了一宿，都覺得連老爺子那樣處置，還是大房的前途佔了上風。
「姐，大伯娘一早上，都喝了兩壺水了。」
小七從外面跑了進來。
「為啥？」
「今天又輪到你做飯了，中午飯別再誤了。」周氏就對古氏道。
「誰知道，反正老姑和她好，她說啥老姑聽啥。」連枝兒道。
連守仁沒有說話。
「你、你還跟我來氣了。」古氏見連守仁惱了，就去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態度，又小聲哭了起來，「誰讓我命苦沒兒子，若我有兒子，我也不能受這樣的侮辱。」
古氏不願意干這些粗使的活計，她在旁邊說說便宜話，就能討古氏的人情。有這樣的想法，何氏才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鹹菜絲是用來下飯的，用小七的話來說
「大嫂，你洗碗啊，我給你舀好水了。」張氏就叫住正要往西屋走的古氏。
「消停點吧，再弄出點事來，老爺子那就糊弄不過去。」連守仁道。
「咱們不用動手，有人能為咱們出氣，管保讓他們吃啞巴虧。」連花兒用手指指著西廂房的方向。
「連花兒不是憋著啥壞吧。」連蔓兒道。
「我也有事，大嫂你忙你的啊。」何氏呵呵笑了兩聲，扔下水瓢，扭身也走了。
第二天的早飯桌上，張氏看見了古氏，還有一點尷尬，古氏卻和平常一樣，甚至還比平常的笑容多了一些。連花兒也很溫和，雖然還是只和連秀兒親近，目光掃到其他幾個堂妹的時候，臉上竟也帶了一絲笑容。唯有連朵兒，撅著嘴，見連蔓兒看她，立刻瞪了回去。
「大伯娘，這是奶今年腌的新菜。」連蔓兒就夾了一大筷子的鹹菜絲放在古氏的碗里。
吃過早飯，將碗筷都撤了下去，放進大木盆里，張氏慣性地往大木盆里舀水，轉頭看見連蔓兒看著她。
「你個小耳報神。」張氏笑著罵了一句。
「這就洗，四弟妹，有勞你了。」
連蔓兒抬起頭，見古氏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又夾了一筷子給張氏，「四弟妹，你也吃。」
「不願意也沒法子。」連守仁道，「讓他們就回來，鎮上的房子，也得處理下。咱再也不去鎮上住了。」
連蔓兒笑眯眯地看著古氏，「這是奶的好手藝，鎮上和縣裡都沒有的，大
是啊，她還有事要求周氏哪。古氏無法，只好強捏著鼻子，坐到大木盆邊上，開始洗碗。
「花兒姐，朵兒，你們也吃。我看你們都不動筷子……」連蔓兒又要夾鹹菜給連花兒和連朵兒。
「你是說……」
古氏和連花兒頭挨著頭，小聲地嘀咕起來。
「二伯娘要幫大伯娘洗碗，娘咱們別在這礙事。那雙鞋，奶還等著要穿哪。」連蔓兒馬上道。
何氏接了個水瓢，古氏不願意幹活，難道她願意。雖然是要巴結古氏，但是真要她替古氏幹活，她就不樂意了。
「今天是集，要是去趕集，現在去也太晚了。人家趕集的這時候都能回來了。」張氏道。
「幹啥跑得呼哧呼哧的？」連蔓兒道。
張氏愣了一下。
「我跟了你，頂了個秀才娘子的名頭，卻一天好日子都沒過上。一進門，我一個大姑娘就得給你帶孩子，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到頭來，還得挨你兄弟媳婦打。你還是男人咧，以後還要去做官，你臉上好有光彩……」古氏嘀嘀咕咕地道。
「他爹，」古氏一邊換衣服，一邊跟連守仁商量，「我要去縣城鑲牙，你也來，幫我跟娘說說。」
古氏洗了碗，回屋來換衣服。沒辦法，她不習慣做這些活，又將衣服弄髒了，她又是習慣乾淨的，衣服上一個水點都不能有。
連蔓兒就著肚絲喝稀飯，看著古氏故作開心地吃那鹹菜，心中暗爽。
「娘，你沒兒子，還有女兒哪。娘你放心，我來給你報這個仇。」連
「連花兒在家沒？」
「再出事，如果和咱們沒關係，爺就能怪到咱們頭上？」連花兒笑道。
連花兒點頭，借刀殺人從來就是條好計。
古氏只得笑著答應了。
「蔓兒，咱一家人不用這些虛套，我要吃自己夾。」連花兒道。
「你別去碰那個釘子，爹昨天說了，直到選上官之前，咱都得呆在家裡。」
西廂房裡，張氏和連枝兒在做針線，連蔓兒也一手針線，一手布塊地跟著學。
古氏知道了問題的嚴重性，也在炕邊上坐下來。
張氏會意，馬上將手裡的水瓢塞到何氏手裡，跟著連蔓兒就從上房裡出來了。
古氏只得扭過身，嘴角扯出一絲笑來。
「鎮上不是也有鑲牙的。」連守仁道。
古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了。
「看來還是得多巴結著大哥這頭。」這是兩個人琢磨出來的結果。
連蔓兒微微吃了一驚。古氏都只在周氏和連秀兒身上做功夫，對她們都是淡淡的，今天這是……在向她們示好。
「哦，原來這是虛套，咱們家平時也沒這樣的。我看大伯娘這麼做，以為是好禮節，就學了學。」連蔓兒故意鬆了一口氣，然後又加了一句，「我就說要是好禮節，奶不能不教給我們。」
「那我這牙就不鑲了，讓我咋出去見人？」古氏心中有氣。
「大伯娘，今天的窩窩好吃，是我娘今早特意早起，揉面就揉了半天工夫才蒸出來的。大伯娘那時候還睡著沒起來哪。大伯娘你嘗嘗，不比你們在鎮上吃的白面饅頭差的。」連蔓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