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麻煩
那麼連花兒還有別的把柄在英子手上？
周氏哼了一聲，轉身回屋去了。
鄉村人家好多膽小怕事，又還有鄉里鄉親的情分，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小七從旁邊過來，伸手扯了扯連朵兒的辮子。連朵兒立刻惱了，回身去打小七。小七回身就跑。
「不就是砸碎了那塊玉的事，英子也在場。不過咱家裡都和他們家裡打過招呼了，說是要說出去，就讓她們一起包賠。」小七道。
連老爺子、連守義、連守禮、連守信，連家大郎和二郎在地頭一字排開，每人手裡一把鐮刀，佔一條壟，看連老爺子揮刀下去，也就都貓下腰，開始割高粱。割高粱是從離地大約有半尺的地方，斜著往上割。
割下來的高粱稈，連同上面沉甸甸的高粱穗子，都一堆堆地堆在一起。
英子就冷笑了兩聲。
小七答應了一聲，立刻跑到連蔓兒跟前。
「去吧，蔓兒，我就說沒你的事。」連花兒走過來，往外推連蔓兒。
這天一早，天還沒亮，連家的幾個媳婦，就起床開始做飯了。因為收秋，早飯是雜麵窩窩，黍米乾飯，還撿了四塊豆腐燉了。
「我姐不讓你去。」連朵兒道。
「大奶，」英子叫周氏，「你家連花兒做事不地道，她不出來，我就把這事和你老說道說道。還有蔓兒，你過來，這裏還有你的事哪。」
「還真是來找連花兒打架的？」連蔓兒挑了挑眉。
「蔓兒，連花兒在家不？我找她，蔓兒你也來啊。」英子一邊急急朝上房走，一邊對連蔓兒道。
上次出了那件事，連
「咦，你們也知道啊？」連蔓兒奇道。連家除了大房裡，其他的孩子們都是沒有讀過書的。
英子招呼連蔓兒。
「這個和我有關係嗎，還是和花兒姐有關？」連蔓兒問道。
英子正在往上房走，扭臉看見了連蔓兒。
連蔓兒看看氣呼呼的英子，又看看臉色鐵青的連花兒。
連蔓兒毫無阻礙地走進堂屋，推西屋的門，門沒開。
「奶，沒事，英子和我玩哪。」連花兒又小聲對周氏道。
英子撇了撇嘴，「蔓兒，來，讓我告訴你。」
吃過早飯，天光才剛放亮，連老爺子就帶了一家人扛著傢伙下了地。連守仁有了受傷的借口，連花兒和連朵兒也不下地，二房裡的連芽兒因為正在纏腳，周氏、連秀兒在家看家做飯，也不下地。其他的人，不管男女，年紀大小，一律都要下地幹活。
「咦，這不是你的金鐲子？咋斷了個口。」連蔓兒奇怪道。
「我來為啥事，你應該知道吧。咱就在這裏說吧。」
「英子你來幹啥？」連秀兒沉下臉。
連家現在有三十畝地，今天先收北面地里種的高粱和糜子。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連蔓兒想起了那首平易近人，且膾炙人口的詩來。
「你說我幹啥，」小七立刻直起腰，「我和我姐就在這走走不行？」
「小七，等等我。」連蔓兒趕忙放下了針線，也下炕，穿鞋。
裏面又是窸窸窣窣的一陣，然後門就開了。英子站在門裡朝連蔓兒笑，連花兒面色鐵青地站在英子身後，顯然是沒能阻止英子開門。
「沒有的事。」連花兒收斂起眼中的一絲怒色，又對連秀兒一臉的笑，「老姑，上我屋來歇會吧。」
「我剛才在後院，這不朵兒告訴我說你來了，我趕緊回來了。你看你這脾氣，咱倆好，你說啥都行，別人可容易誤會。來，咱倆進屋說話。」連花兒就上來拉英子的手。
「連朵兒，現在大天白日的，我們在自己家裡，還用偷。怕是你們才心裏有鬼吧。」連蔓兒道。
「哎呀，英子，你咋來了！」連花兒急匆匆地從後面趕過來，先是緊張地在周氏和連蔓兒兩個臉上掃了一眼，然後才對英子賠笑，「英子，咱進屋說話吧。」
連蔓兒沒動，也沒答話。
「咱們聽聽是怎麼回事？」連蔓兒想到方才英子故意提起她，就拉著小七，貓著腰來到西屋窗下。
「花兒，你這次再騙我，我可跟你沒完。」英子和連花兒的聲音朝門口走來。
「英子，」連花兒的聲音十分尖厲，一把把英子拉到旁邊，低聲道，「你真鬧開了，你也沒好處。……行，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你的厲害了。」
「蔓兒，我給你看一件東西。」英子伸出手。
「你不是躲著我嗎？」英子道。
「朵兒，你從哪學的規矩，攔著門不讓人走？」連蔓兒叱問連朵兒。
「這不是英子，你咋又上我家來了，你找連花兒啥事？」周氏從屋
連蔓兒哦了一聲坐回炕上。
「你幹啥去。」連朵兒攔在門口。
「小七。」連蔓兒就喊。
連花兒陪英子從屋子裡出來，正碰見連秀兒從後院摘了一籃子茄子回來。
「花兒，你咋又和英子好了？」連秀兒有些不高興地問連花兒。
「蔓兒，連蔓兒你進來，我有話告訴你。」這時屋裡傳來英子的說話聲。
「蔓兒，你走吧，沒事了。」英子對連蔓兒揮揮手。
「我今兒個把這鐲子拿去鎮上的銀樓，要把它熔了，另打別的。那銀樓的師傅看了，就說我這個不是金的，就表皮是一層金，裏面是銅的。」英子一口氣道，「我不信，讓他給我割開個口，裏面還真是銅的。」
「我看見了，你倆要偷聽？」
咦，連蔓兒有些奇怪了，平時聽連花兒說話，是很瞧不上英子這些同村的女孩子的，怎麼今天對英子這麼客氣，就好像是。
英子為什麼總要扯上她，難道有什麼關於她的事情她自己並不知道？連蔓兒想到這，就往上房裡走。
「你倆幹啥哪？」連朵兒指著連蔓兒和小七道。
「這是爺教的，連家的孩子，都會背這首詩。」五郎擦了把汗，「蔓兒，你不會連這個也忘了吧。」
連蔓兒笑了笑，拉了小七就從西廂房裡出來。
連花兒就拉著英子，往西屋去了，還將屋門關得嚴嚴實實的。
「我來看看連花兒。」英子笑著一路走了。
「英子怎麼來了？」連枝兒問。
「蔓兒你該幹
連朵兒被連花兒指使出來望風，心裏正一肚子氣。
英子甩開了連花兒。
太陽升了上來，連蔓兒的汗水很快就濕透了後背。
從高粱稈上往下割高粱穗子，就是女人們的活計了。他們手裡也拿著鐮刀，坐到高粱稈子堆旁邊，將高粱穗子割下來，碼好。三郎、四郎和五郎，因此力氣還都不足，也跟著張氏、何氏和趙氏干這些活計。等都碼好了堆，又選那粗細適中的高粱稈子，扭上幾扭當作繩子，高粱稈和高粱穗分別捆結實了。
連蔓兒趕忙從上房出來。
古氏去了鎮上了，連守仁這個時候也不在屋裡，只有連朵兒在。她在屋裡聽見英子叫罵，也不應聲，立刻就往後院跑，去找連花兒。
「連花兒，我知道你在家裡。你再不出來，可別怪我不客氣。敢耍我，你也不打聽打聽我英子是什麼人，你做的那好事，我給你宣揚得全村都知道。」英子指著西屋裡罵道。
「誰知道，我看她有些奇怪，好像很生氣。而且很著急，那樣子不像找人玩，倒像是……」連蔓兒想了想，「倒像是要找人打架似的。」
連老爺子帶著兒子們從地里回來，說是已經有人在收莊稼了。連老爺子發話，明天開始收莊稼。
連花兒臉色白了一白。
想一想，從春天播種，到秋天收割，其中都浸透著庄稼人的汗水。
「我看看去。」小七愛熱鬧，就從炕沿上出溜下去，要出門。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連花兒好像和英子走到了屋子的另一頭，又將聲音壓的極小，連蔓兒聽不見她們說什麼，只聽見連花兒壓制不住怒氣地說一句不要過分，然後過了一會，屋裡就傳出來開箱子的聲音。
還沒等她們聽見屋裡說什麼話，連朵兒就撅著嘴走了出來。
「英子，你給我留點餘地，咱有事好商量。」連花兒湊在英子耳邊小聲道。
一年一度的秋收開始了。
……
外面，英子並沒有進上房，而是在上房門口站住了。
連蔓兒心中不快，想了想，還是從屋中出來了。她才走出兩步，就聽見嘎噠一聲，門又被從裏面插上了。連蔓兒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趴在門縫旁邊，側耳傾聽。
院子里，小七笑嘻嘻的，正在和連朵兒玩你追我跑的遊戲，連朵兒累得直喘氣，小七淘氣地朝連朵兒做鬼臉。
「連花兒，連花兒，你給我出來。」英子在上房門口喊。
「花兒姐不會是有啥把柄在英子手上吧。」
「英子，花兒姐。」連蔓兒敲了敲門。
「花兒姐肯定還和老姑在後園子里說話哪。」小七就對連蔓兒道。
連枝兒、連蔓兒、連葉兒，六郎和小七這幾個，更是年紀小，兩個人，甚至三個人一起將一捆捆的高粱穗子和高粱稈再次集中，方便一會裝車往家裡運。
「你才縫了幾針，還要學針線，屁股又坐不住。」張氏說連蔓兒。她對英子要找連花兒的事卻不關心。在她眼中，連花兒、英子不過是和連枝兒、連蔓兒一樣的小孩子。小孩子之間拌嘴什麼的，根本就不算事，做大人的不用，也不該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