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撞破
小七點點頭，轉身撒腿就往外跑。
連蔓兒心中一動，也不燒火了，就從上房出來。西廂房的門不知什麼時候關上了，連蔓兒沒去開門，而是悄悄走到窗根下。
這些事昨天她都打聽清楚了，只是想著張氏還要做小月子，安安靜靜的最好，就先把這些事情壓下了，但是今天知道張氏小產是連秀兒造成的，她是無論如何忍不下去了，因此一股腦地都說了出來。
本來連蔓兒是想讓連枝兒留下來的，連枝兒家裡的活更好，也更細心。可是轉念想了想，還是點了頭。
今天早上張氏喝了葯之後，只吃了一點東西，就一直不言不語，不吃不喝的。
「我就推了，我就不扶，你讓我給她償命啊！」連秀兒抬起臉來道。
「我娘剛醒，說餓了。」連蔓兒就道，「奶，你給我幾個雞蛋，我給我娘煮了吃。」
周氏見事情要捂不住，乾脆變了臉色。
「老四，這事誰也沒想到，秀兒年紀小，不懂事，現在你媳婦也沒事了，以後你們想生多少不成。這一家子的日子還要過哪，你做哥哥的，還能因為這個事對你親妹子要打要殺。一開始沒給請郎中，是我的話。你有啥事，你衝著我來，給你，我這臉在這，你往我臉上打。」
「哥。」連蔓兒趕忙一把抓住五郎，抓不住后，就攔腰將五郎抱住了，「小七，你給我過來。哥，這事等爺回來，讓爺給咱做主。」
「你咋不陪著娘？」連蔓兒問。
「蔓兒，剛才你為啥攔著我。」五郎問連蔓兒。
「娘，這不是一回事。」張氏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沒招惹秀兒，是她罵我，我還勸她……」
「你自己個煮，好好看著火，我去看看你娘去。」周氏看著連蔓兒在灶下點著了火，就出了前門，往西廂房去了。
「到底是咋回事？你和秀兒……」
「昨天要不是春妮和春燕給咱送信，咱連我娘最後一面都見不上。明知道我娘不好，先還不肯請郎中，只叫那個王婆子來，後來看見我娘快不行了，還是人家春柱嬸子給請了李
「娘你都說出來罷，不然憋在心裏，該憋出病來了。」
張氏沒有吭聲。
因此，五郎也不管眼前是誰了，揮拳就要打。
「幹啥來了，你娘醒了嗎？」周氏看見連蔓兒就問。
連蔓兒安撫住了五郎和小七，連守信回屋去照看張氏。
「奶，昨天就下了四個雞蛋，還沒吃哪。」連蔓兒道。昨天早上下地前，還是她們抓雞，看著周氏摸的雞屁股。
幾個孩子可都不幹了。
連蔓兒睜大了眼睛，張氏小產不是自己摔跤摔的，是跟連秀兒有關係。
「咋的啦，蔓兒，你娘咋樣了？」連守信進來就問。
「奶讓我出來，讓我來幫著燒火。」小七道。
「老四，你這個凶神惡煞的，你要幹啥？」
連秀兒側著身子不說話。
連蔓兒在窗外要緊了牙。怪不得張氏出了事，周氏卻不給她們送信，還是鄰居看不下去，給她們送了個信，這樣她們才知道了。原來是有這緣故在裡頭。
張氏輕輕搖了搖頭。
連蔓兒撞開門，一直闖進屋裡。
「娘，你渴不渴？」連蔓兒問。
小七一聽說后媽，活不了，立刻就咧了嘴要哭。
周氏不過是揚起手，因著張氏的話，並沒有打到連蔓兒身上。看連蔓兒這樣，頓時氣得直跳腳。
連蔓兒正要說話，就聽見噔噔噔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是連守信帶著幾個孩子回來了。
「哪有啥雞蛋，這些天不都炒菜吃了？」周氏道。
「孩子他娘，是這麼回事？」連守信問張氏。
連蔓兒不理會周氏，她問張氏，「娘你咋這麼傻，吃了這麼大虧。你都不說。」
「娘，這些年，她是啥樣人，我比你清楚。」連守通道，「秀兒，我問你，是不是你推了你嫂子。」
周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連秀兒一眼。
「殺人了，救命啊。奶要打死我了。」連蔓兒立刻大叫。
「小七，」連蔓兒壓低聲音，「你趕緊去地里，把爹、爺他們都叫回來，就說家裡出事了。讓他們趕快回來
這時連守信已經從外面闖了進來。
「你就在這灶上煮吧，柴火是現成的。」周氏跟出來對連蔓兒道。
「娘，沒了的再也回不來了。你不想別的，為我們想想吧。尤其是小七，昨天嗓子都哭啞了。」連蔓兒道。
昨天，周氏以為張氏要死了，說那些會好好照顧她們的話，是在封張氏的口。現在看見張氏活過來了，又怕張氏說出來，又這樣軟硬兼施地封張氏的口。
「你也別掉眼淚耗子了，老四上邊我有兩個，都出了月子還死了，我不也好好的。」
五郎想了想，覺得連蔓兒說的有理。
「是你打的我娘，害我們差點沒娘，你賠我弟弟。」五郎就朝連秀兒撲了過去。小七也揮舞著小拳頭跟了過去。
「好話我和你們說盡了，她小孩子不懂事，你該知道應該咋做。」周氏對張氏道。
「秀兒那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秀兒脾氣急，你不躲著點。你也生過幾個孩子，摔摔打打的，哪個不是好好的，偏這個就出了事。」周氏的聲音道。
連秀兒就哭了。
「你個沒大沒小的……」
張氏閉著眼睛躺在炕上，連蔓兒讓小七抓著張氏的手，靠在張氏身邊坐著。
她們這邊吵鬧，上房裡的連守仁、連繼祖，蔣氏、連秀兒都走了出來，連芽兒也扶著窗檯站著，往這邊看。連守信直奔連秀兒，周氏從後面扯住連守信的衣服往後拽，然後她就搶到連守信前面，把連秀兒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娘，你想想，要是你有個好歹，咱家的日子怎麼過。誰能照顧我們吃飯穿衣，真靠奶和老姑能行嗎？要是再來個后媽，咱家本來吃穿就緊緊巴巴的，我們幾個大的勉強還能活下來，可小七還小哪，他哪有活路啊。」
幹活的人走了，連家的院子里也安靜下來。連守仁和連繼祖說是在屋子裡讀書，周氏和連秀兒帶著連芽兒也在上房裡，都不出門。
這就是不打自招了，連蔓兒暗自撇了撇嘴。
「三個，再沒多的了。」
「啥打不打的，聽她說的邪乎，不就是推了
周氏一家獨大慣了的，被連蔓兒問在臉上哪裡受得了。
「娘死不了。」張氏忙拍拍小七的手，終於說了一句。
原來是這樣，如果周氏及時地請了郎中回來，那麼張氏也不至於沒了孩子。
「怎麼沒我的事，我再不管，你們把我娘都害死了。我娘哪裡對不起你們了，昨天我爹問，太醫問，我娘可啥也沒說，都認了是她自己的不是了。你這一大早又來逼她，你這是想快點逼死我娘哪。我爹沒了媳婦，我們沒了娘，對你有啥好處。」連蔓兒這次對周氏不客氣，一連串地質問道。
連蔓兒進了上房，連芽兒正在挑豆子，周氏和連秀兒坐在炕頭做針線。
「誰讓她護著肚子，拿肚子里的孩子嚇唬我。」
周氏想了想，就從炕上下來，從柜上的笸籮里摸出兩枚雞蛋給連蔓兒。
「要殺你們殺我，我這老不死的給你那塊肉償命。」周氏道。
「有啥可問的，你別聽你那婆娘挑唆壞。」
連蔓兒只覺得一把火從心裏一直躥到了腦瓜頂。
「娘，孩子他娘平時待你咋樣，待秀兒咋樣，她待秀兒比我們自己的孩子都疼，秀兒，你咋就忍得下心……」連守通道。
「蔓兒……」張氏這個時候心情十分複雜，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也行。」連蔓兒本來是想拿去西廂房煮，見周氏這麼說，也算不了大事，樂得答應她。
張氏就撲在連守信懷裡，號啕大哭。
「他奶，你要打就打我。」張氏對周氏道。
連守信聽了，忽地一下站起來，就往外走。周氏連忙追了出去。
「醒過來就好……老四問你啥沒……你沒說吧。」
「得了，得了。你也別學那嬌里嬌氣的，你和老四都還年輕，以後再生。一家子過日子，最怕那多嘴多舌的，攪的家宅不寧。這大秋下的，一家人都忙，你可別找事，要不然你也有不是……」也許是張氏一直不說話，周氏越說越理直氣壯起來，乾脆又派起了張氏的不是。
周氏到現在還在逼迫張氏。
「
「爺，讓小七也留下吧，他在地里也幹不了多少活。我娘一醒過來，就不肯說話哪。小七在家裡陪著我娘說說話，我娘能好的快一些。」連蔓兒又向連老爺子道。
為了給連守信和張氏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連枝兒、連蔓兒，五郎和小七從西廂房出來。四個孩子在豬圈牆頭坐成了一排。
「娘你歇著吧，把身子養好了比什麼都要緊。我給你找點吃的去。」
「娘，我問秀兒幾句話。」
連老爺子聽了連蔓兒的話，板著臉，沉默了半晌。
「誰在外面？」周氏聽見外面的動靜，問了一句。
「當然不能算，我已經想好了主意。」連蔓兒看著上房那邊，露出一絲冷笑。
果然周氏正在屋裡和張氏說話。
連守信揮起了巴掌，見周氏這樣，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剛才要是動手，你還沒打到老姑哪，奶肯定說你們打了她。」連蔓兒道，「到時候，她一撒潑打滾，咱們有理變沒理。」她當時就看出來了，周氏知道這件事遮掩不住，就想用這個法子，封住她們的嘴。
「娘，你就算替他們瞞著，把命都給了他們，他們也不會說你一聲好，轉過頭來，還欺負你的孩子哪。你看，奶就要打我哪。」
「那這事，就這麼算了？」
「你推完之後，你嫂子求你扶她起來，求你請郎中，你都幹了啥？」
「那蔓兒你就留下照看你娘吧。」連老爺子道。秋收的時候，一個勞力都是相當珍貴的，這在連老爺子來說，是很大的寬容了。
「二姐。」小七扯了扯連蔓兒的衣袖，原來他也跟了過來。
周氏皺了皺眉，似乎是想開口罵，不知怎的忍了回去，又摸了一枚雞蛋出來。
連蔓兒往鍋
周氏見制住了連守信，幾個孩子又來了。她就將連秀兒往自己身後一藏，橫了身子直著脖子，朝五郎的拳頭上迎了過去。
她這樣一說，五郎更是惱怒了。昨天他是親眼是看著那一桶血拎出去的，眼睛都紅了。那是他親娘的血，裏面還有他四個月大的親弟弟。
「這沒有的事。」周氏忙道，「你媳婦她說謊。」
「奶，多給兩個吧，我娘昨天流了那麼多血。我娘養好了，也能早點下地幹活。」連蔓兒對周氏道。
「不在地里幹活，都跑回來幹啥？」周氏見不僅連守信，連枝兒幾個也回來了，就不悅道。
讓周氏和連秀兒照顧張氏，連蔓兒很不放心。這兩個人，根本就不像是能好好照顧人的，何況對方是她們眼中的村婦。就算是因為連老爺子的話，不情不願地盡了照顧的責任，可是背地裡不給張氏好臉色，或者拿話擠對張氏，讓張氏受了暗氣，那誰知道哪。張氏這是做小月子，一點都含糊不得，如果哪裡出了差錯，留下病根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張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張氏的身子動了動。
三個就三個吧，連蔓兒把雞蛋接過來。
「你嫂子護著肚子，你扶她一把都不行，你就讓她躺涼地下？」連守信氣的手發抖。
「原來我娘小產，是讓我老姑打的？」
「你不是在煮雞蛋……」周氏看見連蔓兒就嚇了一跳，繼而鎮定下來，「你聽見啥了，你小孩子家家的，這沒你的事。」
連蔓兒讓小七陪著張氏，她就又從西廂房出來。張氏流了那麼多的血，需要好好補補。她打算向周氏要幾個雞蛋，給張氏做荷包蛋。
「她不小心推一下，你媳婦沒站住，這也是沒想到的事。」周氏立即道。
就這樣，其他人都下地幹活，連蔓兒和小七留下來照看張氏。
「爹，我娘小產不是自己摔的，是老姑打的，剛才奶過來，逼著娘不要說出去，被我在外面聽見了，奶不讓我說出去，要不然就要打死我。」連蔓兒就將她聽到的話都對連守信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