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救命
「病人平時身體如何？」石太醫又問。
「我娘當然活著。」連蔓兒沒好氣，和連枝兒搬了炕屏往外走。
王幼恆從石太醫手裡接過藥方，看了一遍，就讓跟隨來的夥計將帶來的藥材都拿來。王幼恆親自照著方子，將葯配好了。
西廂房裡，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味，是從張氏和地下一隻木桶中散發出來的。張氏已經昏迷了，連守信緊皺著眉頭守在炕沿前，連枝兒、春柱媳婦，還有從地里回來的趙氏，正在旁邊照看張氏。五郎和小七則被趕到了外面。大家的臉上都有淚痕，連蔓兒的心就提了起來，難道，她們來晚了，張氏已經……
石太醫從藥箱中取出一套銀針，趙氏將張氏身上的薄被掀開，和連枝兒一起脫了張氏的外衣，石太醫隔著裡衣在張氏的一處要穴上針了一回，屋中寂靜無聲，人們知道性命攸關，幾乎都屏住了呼吸。
「那我娘咋辦？」連蔓兒問。
因為晚間要守夜，連蔓兒和連枝兒就到上房搬炕屏。
隨著黎明的雞叫聲，張氏緩緩睜開了眼睛。連守信和幾個孩子睜著熬得通紅的眼睛，終於忍不住喜極而泣。
連守信、連蔓兒，連枝兒、五郎和小七就過來，給石太醫磕頭。
「不行，我不放心。」連蔓兒直接對連老爺子道。
不管如何傷心，生活還是要繼續。正是秋收的時候，因為張氏的事情，已經耽誤了半天的工夫。這天一早，連老爺子依舊帶著一家人下地幹活，連守信、連枝
「是怎麼動的胎氣？」石太醫抬起頭來問。
連蔓兒已經將石太醫的來歷，以及王幼恆如何請了石太醫來，大略地跟連守信說了。連守信直說是遇到了貴人。上房那邊，男人們不好來，周氏和何氏來看了兩次，也插不下手說不上話，就回去了。連守仁和連繼祖聽說王幼恆來了，還請了曾經任太醫院院判的石太醫來，便說請兩人到上房歇息。王舉人家也派了人來請王幼恆和石太醫。
「你先起來。」石太醫對連守通道。
這半天，大家忙裡忙外的，一直沒有看見連秀兒。難道是一直躲在上房裡，怎麼好像做了賊似的，看見她和連枝兒，嚇得臉色都白了。連秀兒平時可沒這麼膽小。
連蔓兒又是惱火，又是鬆了一口氣，這小胖子叫石太醫舅爺爺，那是很親近的關係了，好在小胖子沒跟石太醫告狀。就算告狀，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石太醫還能因為這個就不肯去給病人看病了？不過，看石太醫剛才對王幼恆說的話，可說不準哎。連蔓兒暗自抹了一把汗。
連枝兒和趙氏熬了葯進來，給張氏灌了下去。張氏在這個過程中，已經有些醒轉，卻是說不出話來。一碗葯下去，很快張氏的呼吸就平穩了，下身的血竟真的漸漸地止住了。
「你倆幹啥？」連秀兒開口道。
連蔓兒扭過頭去裝沒看見。
石太醫收了
「舅爺爺，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小胖子跑到石太醫身邊。
王幼恆看石太醫的態度，知道張氏的性命是保住了。
「你個小胖豬，你才幾歲，就學會調戲女孩了。今天我要好好教訓你，為民除害。」
「王老頭這兒子不錯嘛。」石太醫暗自想道。
連蔓兒忙從王幼恆手裡接了配好的葯，交給連枝兒和趙氏出去熬藥。
「坐得穩，還會這樣！」石太醫沉著臉，朝跟隨的小廝招了招手，那小廝連忙將藥箱遞了過來。
「怎麼樣了。」石太醫一進門，徑直走到張氏跟前，連蔓兒馬上搬了張椅子給石太醫，石太醫在椅子上坐下，就給張氏診脈，一邊問陸郎中張氏的情況。
連蔓兒也嚇了一跳，心說是有賊趁著連家忙碌，進來偷東西？仔細一看，才看清原來是連秀兒。
「小蘋果。」小胖子小聲嘟囔。
屋中的人都面面相覷。
小胖子在地上打了個滾，艱難地爬起來，連蔓兒趁機又抓住了他的一隻耳朵。
她哪裡像小蘋果了，不就是因為從村裡跑到鎮上，又哭了一會，所以臉才有點紅嗎。這個小子怎麼這麼皮。連蔓兒心中這麼想，眼神就又兇惡了起來。
石太醫沉著臉，按著張氏的脈搏，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沒事。」連蔓兒飛快地看了石太醫一眼，忙將手放開，「他不小心摔倒了，我扶他起來。」
「……這是去救人，你不能去的。」石太醫堅決地拒絕
「罷了，我再開一個方子吧。」石太醫就又開了個方子，「病人醒來后，按這個方子調養。千萬記住，一個月之內一定要卧床休息，不可勞神……」
石太醫又留下了一番醫囑，天都黑下來了，才和王幼恆一起離開，連家人送兩人的馬車出了村，才慢慢地走回來。
「哎喲，疼，小蘋果你快放手。」小胖子哇哇怪叫起來，嘴上還不忘調戲人。
「你這孩子，有啥不放心的？」
連蔓兒假裝幫小胖子拍身上的土，偷偷用眼神威脅小胖子。
「給我娘守夜，爺讓把這架炕屏搬廂房去。」連蔓兒道。
石太醫忙讓他們起來。
張氏性命垂危，連秀兒卻不露面，連蔓兒討厭她薄情，因此也不答理她，直接和連枝兒去搬炕屏。
「我和你奶說過了，讓你奶和和你老姑照看著。」連老爺子道。
石太醫診了張氏的右手，又換左手診了一會。
「我們都在地里，娘回家來做飯，我奶說是摔了一跤。」連蔓兒道。
「很好，幾年間，連個小病也不曾有過。這次的胎，本來坐得穩穩的……」這次是連守信答道。
小胖子果然被連蔓兒的笑容閃得呆了呆。就趁他手一放鬆的機會，連蔓兒扯回了自己的辮子，同時抬起一腳踢在小胖子的肥肚子上，小胖子長得圓滾滾的，其實不禁打，趔趄了一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張氏吃過葯
「你娘，你娘活過來了？」連秀兒問。
陸郎中正滿頭大汗，一見王幼恆帶了石太醫來，立刻迎了上來。
「蔓兒……」王幼恆一眼看見連蔓兒揪著個胖小子的耳朵，忙快步走了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說，你還敢不敢調戲人了，看我就扯下你的耳朵來，拌冷盤吃。」連蔓兒恐嚇道。
「先生，求求您，救孩子他娘一命……」連守信撲通跪在石太醫跟前，哭了起來。
石太醫吩咐小廝準備紙筆，「馬上照這個方子抓藥，立刻熬了給病人吃。若是吃了這葯，能止住血，病人的性命就無礙了。若是不能……」
「我來吧，常用的葯，我已經帶來了一些。」
小胖子立刻跳開，還用手捂著耳朵。
「我，我去抓藥。」連守信就要來接藥方。
「先生……」連守信想問怎麼樣，又有些不敢問。
這一晚上，連守信一直守在張氏的跟前，趙氏和春柱媳婦就陪著連蔓兒幾個孩子，也守在旁邊。累了這一天，幾個孩子都困得狠了，但是誰都不肯睡。若是誰困得迷糊了過去，就會有另一個孩子將她推醒。
雖然有石太醫和王幼恆的救助，但是她們都看到了張氏的生命，隨著鮮血往外流淌。她們都害怕，就在她們睡著的時候，張氏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蔓兒，還不快來謝過石伯伯？」王幼恆叫連蔓兒。
秋天的晚上，大家都在外面乘涼，上房屋
張氏從鬼門關打了個來回，活了過來，她肚子里那個還未完全成型的胎兒沒了。不知道是身體虛弱的緣故，還是因為沒了孩子受了打擊，張氏醒過來之後，就有些獃獃的，也不肯說話。
「胖哥哥，你家住在哪？」連蔓兒故意朝小胖子笑道。
「爺，昨天我奶和我老姑就在旁邊，我娘還不是出了事。」
「連四叔，先生診脈需要安靜……」王幼恆就將連守信扶了起來。
腳感不錯。連蔓兒邪惡地想，又上前一步，踩住小胖子。
石太醫看了看王幼恆帶的藥材，輕輕地點了點頭。他的藥方中除了一些珍稀的婦科藥材之外，還有幾樣卻是少見，一般婦科中不常用到的。王幼恆不可能將生藥鋪的藥材全帶來，但是他要用的藥材卻都有，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得到的。
這個時候，花廳後面傳來腳步聲。石太醫和王幼恆回來了。
石太醫另備了馬車，又帶了一個小廝抱了藥箱，和連蔓兒、王幼恆一路快馬加鞭，很快就回到了三十里營子。
連蔓兒這個氣，手上又加了點力氣。
石太醫沒有說下去，只凝神想了想，揮筆開了一個方子。
「……到這裏的時候，孩子已經沒了。開了一劑葯，硬灌下去了，血還是止不住，病人已經昏過去好幾次了，雖是拿葯吊著命，只怕是……」陸郎中顧不得擦額頭的汗，恭敬地站在石太醫旁邊，將張氏的情況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