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小白菜
聽連蔓兒這樣說，趙氏就有些鬆動。但是她是怕周氏怕習慣了的，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葉兒你歇著去吧，你今天肯定累了。」連蔓兒就道。趙氏帶著連葉兒也和他們一樣在外面找連朵兒，回家后又幫張氏蒸饅頭、煮湯，又在上房做飯，肯定非常累了。
「可不是，小模樣也越長越招人愛。」另一個媳婦道。
連蔓兒看了眼趙氏，知道是說服不了她，只好嘆氣，就拉著連葉兒的手走回西廂房來。
「蔓兒，要不，讓葉兒跟你去吃。我還是留在這的好。」趙氏看了眼連葉兒，畢竟是做母親的，還是心疼閨女的。讓連葉兒跟連蔓兒去吃飯，她自己卻是萬萬不敢走的。
「葉兒，饅頭沾著肉醬吃好吃。」連蔓兒一邊說，一邊給連葉兒做示範。將饅頭的一頭掰開，用勺子舀了肉醬抹在裏面，再撕兩根蔥葉夾在饅頭裡。
「多用些。」連蔓兒就抓住連葉兒的手，幫她搓香胰子。
「咋你三伯娘沒來？」張氏見連蔓兒只帶來了連葉兒，卻不見趙氏，就問。
聽見連葉兒說話，連蔓兒和周氏都將目光轉到她的身上。
連蔓兒又打量了趙氏一眼，趙氏極少說話，今天連蔓兒才發覺，趙氏說話的聲音是很好聽的。
周氏心裏本來就有氣，聽得何氏嘟囔，就更氣了。在人面前，她這次倒是沒說什麼，只是狠狠地瞪了何氏一眼。
張氏就嘆了一口氣，也沒說什麼。
周氏沒有言語，桌上有
趙氏就是一愣，原本蒼白的臉色微微有些泛紅。
「小七，你幹啥，咱不是這麼吃過嗎？」
「三伯娘不敢來。」連蔓兒就道。
「葉兒餓了吧。跟我去吃飯。」連蔓兒就道。
「蔓兒姐，這、這用得太多了。我這手，不配用……」連葉兒怯生生地道。
何氏也不高興。
小七撅了撅嘴，往連蔓兒身邊又靠了靠，卻沒說話。
「不，不是怕，是……看你奶有啥事叫我，我要是不在，你奶該生氣了。」趙氏道。
連蔓兒扶額，如果不是趙氏年紀比她大了許多，又是長輩，她可忍不住要發脾氣了。
「別管她，她上不了檯面。」何氏就道，她並未壓低聲音，周圍的人都聽到了。
張氏按著連蔓兒的飯量，強讓連葉兒吃了三個饅頭。饅頭的面發得很宣軟，一個饅頭不過一兩，鄉村人家的孩子平常很少吃白面，偶爾吃上一次，飯量就會增加。就像還沒分家的時候，家裡烙餅，為了讓每個人都吃飽，就是按照每人半斤面的分量做的。
「三伯娘，大傢伙兒都在外面忙了半天了，我娘就知道上房擠不下這麼多人，怕你和葉兒吃不上飯，讓你們上我家吃飯去哪。」連蔓兒就對趙氏道。
「是連四嫂子教得好，看人家想得多周到，這人做事就是體面。」還有一個媳婦道。
連葉兒拉
連蔓兒看在眼裡，不由得就挑起了眉。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氣惱壓下。
連葉兒將手放在水盆里，小心地搓洗了手心，這才接過香胰子，輕輕在手心抹了一下。
「葉兒，這是在我家，你不用怕。給你用，你就用。」連蔓兒道。
連蔓兒心裏暗笑，小七個鬼精靈，竟然真是吃醋。
「蔓兒……」趙氏搓了搓手。在連蔓兒的印象里，趙氏一直是個矮小瘦弱的女人。今天和趙氏挨得近，連蔓兒才發現，趙氏是中等個頭，並不矮，但是趙氏似乎是習慣低著頭，彎著腰，看上去就比實際的身量就矮了許多。「替我謝謝你娘，你自己回去吃飯吧。我和葉兒等他們吃完了，吃點剩飯剩菜就行。」
「蔓兒姐，」連葉兒低著頭幫連蔓兒洗碗，「我、我想跟你學。」
「一樣的妯娌，老四家的就和老三家的好，不把俺這個二嫂放在眼睛里。……不知道又做了啥好吃的，便宜了……」何氏嘟囔道。她就不想想，張氏幹活不方便，她就從來沒想著過去幫幫忙。
「三伯娘，你是怕我奶說你？」連蔓兒就道。
連蔓兒帶著連葉兒上了炕，一家子圍坐在桌子邊，開始吃飯。
連葉兒接過饅頭，點了點頭，卻不敢吃。
「蔓兒姐，幫你們幹活，我一點都不累。」連
「香胰子？」連葉兒道，語氣中有些驚喜，抬起頭看著連蔓兒，怯生生的好像是不敢用。「蔓兒姐，這很貴的。我、我抓把灰洗洗就行。……也能洗的乾淨。」
「我說錯了，葉兒，這不是你奶那兒。你啥也不用怕，儘管吃。」張氏忙又改了口。
屋子裡面，就有幾個媳婦誇連蔓兒。
「這孩子，膽子太小了，也太老實。」張氏道，又塞給連葉兒一個饅頭。
趙氏跟著連蔓兒走到外屋，就站了下來。
吃完了飯，連葉兒就搶著幫連蔓兒和連枝兒收拾桌子，洗碗。
這小傢伙，不是吃醋了吧。
「屋裡那麼些人，二伯娘、老姑、大嫂，不缺三伯娘你一個。」連蔓兒就道。
簡直不可原諒！
連蔓兒幾個笑嘻嘻地吃饅頭，連葉兒一開始非常拘謹，肉醬都不敢去舀，還是張氏給她舀了肉醬。吃完一個饅頭，就不再吃，說是吃飽了。
小七挨著連蔓兒坐著，手裡也拿了個饅頭，卻沒有動，只是看著連蔓兒的動作。
「蔓兒姐，我說的是真的。」連葉兒忙道。
周氏見連蔓兒帶走了趙氏，心中就很不滿，現在又聽見村裡的媳婦們誇連蔓兒和張氏，肚子里更是憋了一口氣。她想要說些什麼，可扭頭就看見連蔓兒還站在門口，沒有走遠，她就將要說的話咽回了肚子里。這些天，她總算明白了一件事，連蔓兒不是好惹的，真當著村裡的人的面說出些什麼來，讓她下不了台，以後可就
外屋裡，趙氏執意不肯跟連蔓兒去吃飯。
「葉兒，餓壞了吧，那咱就吃飯吧。」張氏道。
那不還是怕。
連蔓兒本想要搶白何氏，順便指責周氏。但是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而是選了一個成全所有人臉面的法子，將趙氏和連葉兒帶了出來。因為她明白，在村裡人面前，姓連的就是一家。而且要想改變趙氏的境遇，別人的援手固然必不可少，但關鍵還是要趙氏能夠自強起來。
趙氏聽見了何氏的話，頭就垂得更低了。
「用這個洗。」連蔓兒把香胰子盒遞給連葉兒。
「三伯娘，你快跟我來吧。」連蔓兒就一手拉了趙氏，一手拉了連葉兒從屋裡走了出來。在婆媳關係中，婆婆處於絕對的優勢。媳婦不孝順婆婆當然會被指責，但是真的有婆婆欺負兒媳婦，那也是要受到輿論的議論的。尤其是鄉村人家，這種事傳得很快。因此很多人家婆媳之間也有矛盾，但卻都不會做得太過分，怕的就是被人指脊梁骨。
周氏和何氏這樣對待趙氏，是習慣成自然，在人前就忘了遮掩。而趙氏的逆來順受，更讓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蔓兒姐，你是好人，你……別生氣。」連葉兒突然道。
「那，姐這個給你。讓葉兒看該怎麼吃。」
「三伯娘，這大半天了，你們啥也沒吃吧。那麼多人，一會能不能剩下飯菜還不知道咧。就算三伯娘你不怕餓，你就不怕把葉兒給餓壞了。」
「我相信，葉兒你別急。」
連蔓兒又深吸了幾口氣，見連葉兒已經洗好了手，就拿過旁邊的手巾來，給連葉兒將手擦乾淨了。
「嗯。」小七立刻眉開眼笑地接過連蔓兒手裡的饅頭，大口咬了下去。「葉兒姐，你看，就是這麼吃，可好吃了。」
因為等連蔓兒一起吃飯，桌上只是擺了碗筷。連枝兒和五郎，就去端饅頭蒸籠和湯，連蔓兒則是拉著連葉兒走到盆架旁邊，讓她就著盆里的水洗手。
「蔓兒這丫頭才十歲吧，看這說話，又好聽又利落。」一個媳婦就道。
「蔓兒，我知道你是好心，我、我真不能去。」趙氏就道。
連蔓兒嘆氣。
連蔓兒看著連葉兒，又是生氣又是心疼。趙氏是比張氏更包子的包子。張氏是包子，可她曾經是個快樂的包子，為的是賢良淑德的偉大目標。連枝兒、五郎和小七都學會忍讓，但卻不會自卑。可是趙氏，卻將連葉兒養得這樣自卑、怯弱。有親爹、親娘，卻十足是棵小白菜。
「葉兒還挺會說話的。」連蔓兒就笑道。
「不，不了，我、我去幹活。」趙氏看見了周氏的臉色，嚇得忙低了頭，拉著連葉兒往外走。
連蔓兒見連葉兒急得眼圈都紅了，心道還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就忙安撫她。
「葉兒，別拘束，嬸子這就和你家一樣。」張氏先挑了個大個的饅頭遞給連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