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偷吃
炸好的丸子和蒸好的蒸肉都放在大棚里，等著明天上席。連家準備了十桌的宴席，只招待來客，連家自己人到時候是不能坐席的。連蔓兒這幾個孩子更是沒有位子，只能等著吃席上剩下來的東西。
連枝兒和五郎年紀略長，覺得這事有些胡鬧。
「這不得有兩碗啊……，敗家的小王八羔子。」周氏心疼得直跺腳，一巴掌又扇在六郎的臉上。
「你倆幹啥哪，快把東西放下。」
周氏剛才也打了六郎，那是她氣急了，揚起手落在了六郎的臉上，平心而論，她從不會動手打孫兒孫女，若是對哪個不滿意，也只是叫兒子、兒媳婦們自己管教。可是何氏打六郎，卻打得很實在，每一巴掌落下去，都是噼啪有聲。六郎已經哭得殺豬似的，聲音幾乎能傳到村外野地里去。
「……被老姑看見了。」小七趴在門邊，捂住嘴吃吃地笑。
連蔓兒就從屋裡出來，這才看清楚四郎和六郎兩個嘴裏鼓鼓的，嘴邊都是油，兩個人都緊閉著嘴，正試圖將滿嘴的食物吞咽下去。兩個人的手裡還抓著一些丸子和扣肉條子。
這樣的事很普遍，大家都習以為常。
周氏指著何氏破口大罵，何氏臉皮是厚，也忍不住青一陣白一陣的。
這個時候連守義、何氏等人也都從屋裡出來了。周氏見了何氏，氣就越發不打一處來了。
「不會，這丸子是我從大盆里抓的。」小七挺著胸脯道。
「應該
「你們這兩個饞癆，你爺和你奶說啥來著，不讓你們偷吃，這要是明天上席菜不夠，拿你倆補上啊？」連秀兒指著四郎和六郎兩個罵道。
這個時候周氏也從上房裡奔出來，她先看了看四郎和六郎，恨恨地罵了一句，就踩著小腳一陣風似的進了棚子，一陣碗盆翻動的聲音之後，周氏鐵青著臉從棚子里出來了。
所以連家雖然準備了大盆的炸丸子和蒸肉，但是連家的孩子們卻是一點也吃不到嘴裏的。當然，有的人家疼愛孩子，會特意留出來一些給孩子們吃，但是連家是沒這個習慣的。就算是周氏要留一些吃的，也只有連秀兒能吃到，別說連蔓兒、連葉兒這幾個，就是二房的幾個孩子也是吃不到的。
周氏是真的惱了，上前去，抓了四郎的手，將四郎手裡抓著的幾片肉打落在地上，然後又去抓六郎。
六郎本來膽子就不大，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連同嘴裏還沒有咽下去的扣肉也吐了出來。
「只拿丸子，別拿扣肉。」連蔓兒就小聲囑咐小七，趁著大家都不注意他們，正好偷點丸子出來吃。
幾個孩子回到西廂房，圍著大碗的丸子，都嘻嘻地笑。
「我讓你再偷吃東西，我讓你再偷……」何氏就一把抓過六郎，揚起巴掌，劈頭蓋臉地
張氏負責給何廚子打下手，這哪一樣菜有多少，夠不夠，她知道得最清楚。肉就買了那麼多，沒有多餘的，但是多炸幾個丸子，不過就是一把面、一點油的事。何廚子操辦多了席面，最了解鄉村人家的情形，故意多炸了點丸子，就是留出給小孩子們「偷吃」的份。
連老爺子、還有連家其他的人也都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大家站在院子里，不讓何氏再打六郎，同時也勸解周氏。
「你往死里打他，你是打給我看哪？」周氏指著何氏罵道，「你打死他，明天這扣肉就有了。好好的孩子，都讓你這又饞又懶的婆娘給帶壞了，你還有功勞了……」
趙秀才娘子見茶湯清澈，就贊了一聲，「好茶。」
周氏就惱了，她覺得何氏打六郎，這是在向她示威，不將她做婆婆的放在眼裡。當然，如果何氏不打六郎，她就會認為何氏是包庇孩子，不將她放在眼裡。
「這是花兒親自沏的茶。」古氏就道。
這個年代，有的鄉村人家，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吃到油炸的丸子，吃到一點點的肉。所以平常辦事情的酒席一般都不會剩下什麼，尤其是丸子和肉，根本一點都不會剩下。來赴席的人，有的捨不得自己吃，卻會將這些好吃的帶回家去，給不能來赴席的孩子們打牙祭。
「是四哥。」小七從連蔓兒和連葉兒兩個人中間探出腦袋，
本來自家辦事情，多炸些丸子給小孩子們打牙祭，就是常有的事。方才四郎和六郎去偷吃，連蔓兒以為他們就是去偷吃丸子，也不當回事。沒想到他們還偷吃扣肉，偷吃一兩片也就算了，他們兩個卻太貪心了，如果明天上菜的扣肉不夠，那可就不好辦了。
「娘，我們沒多拿……」連蔓兒也討好地向張氏道。
「嗯，好吃。」小七接過去放進嘴裏，美滋滋地吃著。
這做菜的棚子就搭在上房東屋和東廂房之間，周氏是何等精明的人，怎麼會想不到要讓人看著那些做好的菜防人偷吃哪。連秀兒並沒有在外面看著，而是將緊挨著棚子門的那扇窗戶打開，她就一直坐在屋裡看著，誰要進棚子，都得經過她的眼前。
小七見連蔓兒同意了，立刻笑得眯起了眼睛。連枝兒和連蔓兒站在一起，連枝兒想要阻攔，可小七已經鑽進棚子里去了。
「小王八羔子，嘴裏生疔了，就饞成這樣。偷吃丸子還不算，還偷吃扣肉。咋也不怕撐死……」
「二姐。」小七拉了拉連蔓兒的衣角，大眼睛往棚子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連蔓兒幾個就往後退了出來，她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周氏和何氏這幾個人的身上，不由得往棚子里瞧了一眼。
連蔓兒就看見四郎和六郎貓著腰，鑽進了棚子里，接下來
「不會被發現吧。」連枝兒道。
連枝兒無奈地看了連蔓兒一眼。
趙秀才娘子端了茶碗，淺嘗一口，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所以四郎和六郎趁著天黑去偷吃，這也並不意外。
第二天大家依舊早起，都開始忙碌起來。定在午初時分開席，村中的人都已經隨過禮，都會在開席之前過來赴席就行了。
昨天來的，多是連家的親戚朋友，今天這兩位，卻是因為和古氏在鎮上交好。趙、李兩位秀才也都是明年就有希望高中的。
「還熱乎著哪，吃吧。」連蔓兒拿起一個丸子，先給小七。
「嗯。」連蔓兒摸了摸下巴，眼珠轉了轉。
連蔓兒說的有道理，大家心裏都沒了顧慮，就都嘻嘻哈哈地吃起了丸子。結果張氏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連蔓兒趕緊示意小七過去抱張氏的大腿。
「你們啊，下次可不許了。要是丸子不夠，咱誰也擱不住你奶罵的。」張氏道。
剛吃過早飯，就又有鎮上趙秀才娘子和李秀才娘子來隨禮，這次是古氏、蔣氏、連花兒親自迎進去招待。兩位秀才娘子都是送的綢緞尺頭，另外還有一對銀鐲子，這在鄉村人家可算得是極重的禮了。
連葉兒端了茶盤，送了兩盞熱茶上來。連花兒在門口接了，端到屋裡，用手帕擦去杯沿上的水漬，先捧給趙秀才娘子。
周氏惱火，也是因為這個。
這會工夫，連老爺子已經發話。連守義和何
外面鬧的動靜越來越大，六郎和四郎都在哇哇地大哭，何氏和周氏也都拍手打掌地在哭訴。
四郎和六郎兩個就往外跑，連秀兒動作更快，也從上房跑出來，將他兩個截住了。
張氏無奈地搖頭，誰家辦事情都有這樣的事，孩子們都懂事，不會多吃，大家看見了，也不過一笑置之。她相信連蔓兒幾個昨天晚飯才吃了丸子，現在卻又偷丸子來吃，並不是因為嘴饞，而是因為好玩。好在他們做事還有分寸。
「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孩子。看看你教出來的這出不色（shǎi）東西，把我們老連家的臉都丟盡了。……你個黑心尖兒的婆娘，你這不是偷吃啊，你這是禍害東西，禍害這一家子，看看，看看……」周氏指著掉在地上的扣肉，「這都夠兩碗扣肉了，明天上席不夠，我看你上哪給我生出兩碗來……」
連蔓兒知道張氏這樣說，就是沒事了，也就嘻嘻笑了起來。
連蔓兒嘻嘻一笑，示意連枝兒和她一起給小七做掩護。連枝兒無奈，只得答應。連蔓兒又招手叫來五郎、張采雲和連葉兒，幾個孩子也不說話，只用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大家排成一排，作為人牆，掩護小七將一大碗丸子偷渡進西廂房裡。
「哥、姐，你倆就別瞎擔心了。」連蔓兒就道，「娘不是說了嗎，丸子炸得多，有富餘，扣肉才是可丁可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