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喪事
「不要去。」連老爺子和連守仁異口同聲道。
「娘，我奶就是認準你這個脾氣，吃定了你。」連蔓兒道。
第二天，連老爺子又支開周氏，和連守仁談了半天的話。連家很是安靜了些天，連守仁本來打算住兩天就回縣城，因為養傷，就一直耽擱了下來，給縣城捎信，只說在家裡靜心讀書。
「老爺子這是因為啥？」張氏不解地問，「就因為大哥回來晚了，不至於的呀。」
「在孩子們跟前，你做這個樣子幹啥？」張氏嗔道，「我要是計較，我當時就回屋來了，也不能跟著你忙活到現在。」
「孩子他娘，咱娘讓你燒一鍋水。」連守信掀開門帘，從西屋裡探出頭來。
連守信沉吟了一會，「總得因為點啥事。咱爹不說，咱就別多想了。」
五郎就端了水，走進西屋。
眾人亂了一陣，將連老爺子和連守仁都扶到了炕上。
張氏就白了一眼連守信。
連守信忙走過去，端起水盆。
……
這是在眾人進屋后，這兩個人第一次出聲，而且竟然能頗有默契。張氏端了熱茶來，先給連老爺子喝了，又給連守仁也灌了一碗，就見連老爺子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連守仁則是不住口地呻吟。
「快去找郎中來！」周氏叫道。
「正燒著哪，馬上就好。」張氏道，「他大伯傷得咋樣？」
「爹，我們走後，我奶又沒少拿我娘出氣吧？」連蔓兒就向連守通道。
剛才，張氏根本就沒用
「出啥事了？」
「奶，這有涼水。」五郎的聲音道。
「要陪著你爺。」連守信就道，「你娘和你三伯娘忙著燒水，還得陪著你奶，照看你大伯。」
「蔓兒，你爺那屋沒人看著嗎？」連守信看見連蔓兒就問。
五郎從屋裡出來，連蔓兒就衝著他做了個鬼臉。
張氏就和連守信對視了一眼，夫妻兩個默契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五郎，」張氏叫過來五郎，「把這水端屋去，給你奶。」
連蔓兒和小七都點頭，連枝兒沒說話，不過顯然也是不大高興。
「哼。」連秀兒突然哼了一聲。
「爹、娘，哥，你們咋才回來？」連蔓兒揉了揉眼睛道。
連守禮和趙氏將睡得迷迷糊糊的連葉兒抱回了自己屋。
「不用你在那打馬虎眼，哪個黑心爛肺我都知道，快把水端進來，你也看著你大哥受罪？」周氏又罵道。
「可不是。」連蔓兒深有同感。在她看來，即便沒有之前張氏被各種虧待的事，張氏作為兒媳婦，對待周氏和整個連家，也幾乎沒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也就是你娘想得周到。」趙氏笑道。
「……都是皮外傷。」連守通道，「老爺子生氣歸生氣，咋也不能真把大哥打死，都挑怕疼的地方打的。」
連守義跟了何老六去，晚飯也沒回
「我娘老實，怕咱奶。四嬸就是心太好了。」連葉兒幽幽地道。
「爹，還是請郎中來看看吧。」連守信見連老爺子和連守仁都不願意請郎中，就忙勸道，「要不然，娘和我們都不放心。大哥的傷，也得看看。」
「二伯、二伯娘他們才回來？！」連葉兒道。
連老爺子變了臉色，放下書冊就往外走。
連守信的臉上就有些尷尬，忙回頭衝著屋裡解釋，「娘，水馬上就好了。三嫂和枝兒她娘出來就燒上了。」
「娘就是那個脾氣，孩子他娘，你多包涵。」連守信衝著張氏拱手賠笑。
將近半夜的時候，院子里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張氏無奈地搖了搖頭，將鍋蓋揭開，見鐵鍋底已經微微泛起了水花，就從旁邊拿過一個木盆，舀了半盆的熱水。
周氏這個時候是最忙的，一邊放不下連老爺子，一邊又心疼大兒子。等她看見連老爺子似乎是恢復了，一顆心就都系在了大兒子身上。
「大伯到底傷得咋樣？」連蔓兒就問。
連蔓兒幾個就都回了西廂房，扯了一條大被胡亂蓋了，幾個孩子靠在一起，雖然都困了，卻都不想睡。
「你把老爺子扶過去。」周氏吩咐連守禮，就要去脫連守仁的
連守信扭頭往屋裡看了一眼，沒有回話。
「我看老姑站在那，倒像個監工。」連蔓兒突然撲哧一聲笑了。
看來，兩個人都沒事了，若一定要比較，只怕還是連老爺子的情況更糟糕些。他畢竟上了年紀，急怒攻心，也多虧他身體底子好。至於連守仁傷得如何，表面上還真看不出來。
「娘，這是幹啥？」連蔓兒就問。
「燒點熱水。」張氏一邊利落地將鐵鍋刷洗乾淨，倒入清水，一邊低聲答道，「一會你爺口渴啥的好喝，還有你大伯，要是洗洗也得用熱水。」
原來，連守信和連守禮兩個怕連老爺子是年老的人，半夜會出什麼事，所以不敢離開。直到剛才，連老爺子睡醒了一覺，才讓他們回來了。還有上房西屋，周氏給連守仁擦洗了身子后，連守仁因為身上被打得疼，睡不著覺，周氏眼淚不幹地一直陪著，時不時要水要茶的，因為連守仁和連老爺子都咬死了不肯叫郎中，她又怕連守仁的傷有什麼變故，所以就一直把連守信給禁在眼皮子底下。
連枝兒和小七也醒了，都坐了起來。
「這是出啥大事了。」
「拿這麼燙的水，你想燙死我，還是想燙死你大哥？」西屋裡，周氏尖聲罵道。
「老四你留下，別人先出去。」周氏又說道。
「娘就這個脾氣，你別往心裏去。」連守信壓低聲音對
連蔓兒也跟了過去，就見連守仁胸膛一起一伏，顯然人還活著。
男女有別，張氏、趙氏、連秀兒並連蔓兒、連枝兒、連葉兒幾個就都朝外走去，連蔓兒扭頭看見地上的旱煙袋，忙走過去撿起來，送到東屋。
連蔓兒輕手輕腳地將旱煙袋放在連老爺子身邊，就退了出來。
連蔓兒跟在連老爺子身後，走到街上，就見周圍的人家也都走了出來。
「不是嫌咱伺候得不好嗎？要我說，就讓四嬸和我娘都回來。」連葉兒繼續恨恨地道，「老姑也有手有腳，她咋就不能燒水？」
「水還沒燒好？」西屋裡傳來周氏的聲音，「一個個的，是不是都回去挺屍了？」
「干點活，都不讓人省心。」周氏又罵了一聲，又提高了聲音道，「去，再多燒點水。」
可周氏哪，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激，反而雞蛋裡挑骨頭，還惡語傷人。
東屋裡，連老爺子躺在炕上，似乎是睡著了，連守禮挨著炕沿坐著，見連蔓兒進來，就沖她擺了擺手。
「快把水端進去吧。」張氏對連守通道，又另外拿了盆子，從水缸里舀了半盆的涼水。
「我和你三伯娘在這就夠了，五郎也留下，來回幫著打個零兒。」張氏又往鍋里添水，「枝兒，你帶蔓兒、葉兒和小七回去睡覺去。」
「奶咋這沒刁，這麼難伺候？」連葉兒撅著嘴道。
「娘，你別找借口了，你就直接說你心軟得了。」連蔓兒打了個哈欠道。
「爺睡著
連蔓兒在旁邊瞧見了兩人的模樣，心中不由得猜想，這麼多年，他們也該對連守仁的脾性有所了解，他們是不是也猜出了什麼，只是覺得那件事情丟人，因此都避而不談。
後半夜，連蔓兒半睡半醒之間，五郎先回來了，然後是連守信、張氏、連守禮和趙氏。
「小孩子家，別亂說。」張氏道，語氣中並沒有什麼斥責的意思，眼睛也瞟向連守信。她是怕連守信聽見連蔓兒的話生氣。「我這不都是看著你爹嗎。你奶愛說啥，就讓她去說，我只當沒聽見。我行得端做得正，老天長著眼睛哪……」
連守信嘿嘿地笑了兩聲。
「皇宮裡的皇後娘娘賓天了！」
連蔓兒心想，這父子兩人都是心知肚明，怕把事情鬧大了，傳揚出去不好聽。
連守仁只是哎喲，也不提請郎中來看的事。
連守信和連守禮還鎮定些，一個上去扶了連老爺子，一個去看連守仁。
這一天，幾個孩子正在上房跟著連老爺子念三字經，就聽見街上傳來叮叮咣咣的銅鑼聲，銅鑼響過之後，有人跟在後面高聲念誦著什麼。
「我沒事。」連老爺子在炕上坐直了身子，「他更不用看，也別給他買啥葯，讓他好好反省反省。」
張氏等人從西屋出來，並沒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和趙氏一起在灶下燒火。連守仁斷斷續續的呻吟，夾雜著周氏的哭聲和罵聲從西屋裡傳出來，連秀兒獃獃地站在地當間，臉上淚痕未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