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北風吹、雪花飄
這件事，在大家看來很平常，誰都沒有多想。
莊戶人家，油也是金貴的玩意兒，就是用的油不多，好些人家也是捨不得爐餑餑的。所以爐餑餑在很少吃到油水的小孩子們的眼裡，是冬天難得的美食。連蔓兒就看到過村裡一個幾歲的娃娃，跟在親娘的身後，扯著親娘的衣裳角，一聲聲地哀求，就是為了吃一頓爐餑餑。
連家現在每天都有進項，張氏自然不會捨不得放油。
「沒啥事，就是他奶不這樣，我也打算讓葉兒跟著咱吃的。」張氏安慰趙氏，接著就又笑道，「他三伯我就不管了，那是他奶的親兒子，他咋的也不能讓他餓著吧。」
「蔓兒，你把那豆腐先端進去吧。」張氏就指著灶台上扣著的一個大碗道。
「葉兒，我都看見你了，你快點回來，別讓我出去抓你去。」連蔓兒氣得跺了跺腳，大聲道。
連蔓兒幾個跟著連老爺子，已經將珠算的基本口訣都學會了。出乎意料的是，小七學珠算學得最快。連蔓兒很高興，就開始讓他幫著算鋪子的出入賬。
「爹，哥，來吃飯了。」連蔓兒就到店面里叫正在打掃的連守信和小七。
連葉兒就跟連老爺子告狀，連老爺子自然訓斥了周氏。轉過身，周氏就找了借口，將連守禮給大罵了一頓，趙氏當然也沒有倖免。周氏還說要讓趙氏回家，不讓她再去鋪子里幹活了。
連守信低頭，使勁搓手。
一籠屜餑餑已
「總這樣，也不好。」
「算對了，再算下一項。」連蔓兒道。
連蔓兒就將錢和賬冊都收了起來，小七將烤好的鞋子給她拿了回來。連蔓兒穿了鞋子，走到灶間來洗手。
張氏說完，笑嘻嘻地瞟連守信。
遠遠地看見了連家的大門口，有一個人從門裡走出來，向門裡揮了揮手，慢慢地朝她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哎喲，這不是連家閨女！」
張氏並沒有把出鍋的餑餑往屋裡端，而是在灶下又加了一把柴火，然後往大鐵鍋里倒了一些油。油很快就熱了，張氏就從簾屜上拿起一個熱騰騰的餑餑，將下面的葉子撕掉，然後把餑餑放進鍋底的油里。
「哎。」連蔓兒笑著答應了。
「二百一十五文錢。」連蔓兒道，「還不算這塊銀子。」
「有我們跟你娘幹活，哪用得著你。」張氏笑道。
趙氏也從裡屋走了出來，看見連葉兒就嘆了一口氣。
「蔓兒，你屋裡歇著去，別沾手了。這點活，我一會就幹完。」趙氏笑著道。
「三伯娘，你歇一會，我來炒菜吧。」連蔓兒洗了手，就過去要幫趙氏。
第二天，周氏依舊是那個時候，又打發了連葉兒過來。連葉兒不好意思又在鋪子里吃飯，任大家怎麼留她，她還是跑回家去了。
連葉兒有
「都來了，咋不進屋？馬上吃飯，走，跟我洗手去。」連蔓兒拉著連葉兒道。
這些天準備的早點都賣得精光，所以他們自己要吃飯，一般還要另外做。
「今天咱吃爐餑餑。」張氏說道。
「行，就依你。」張氏知道連葉兒的倔脾氣，只好答應了。
官道上行人很少，有一個小小的身影背衝著鋪子，正往村子里走。
「葉兒，站在那幹啥，快進屋來吃飯。」
「算好了嗎，今天掙了多少錢？」張氏用圍裙擦著手，走進屋來問。
吃過晌午飯，張氏和趙氏又開始收拾。
連蔓兒提著食盒，和連葉兒從鋪子里出來。晌午的太陽並沒有比上午的更暖和，風吹得更猛了。北風打著旋，將沒凍住的雪粒刮起來，撲在人臉上，冷颼颼的疼。連蔓兒將食盒抱在胸前，慢吞吞地走。
「別忘了好好洗手。」連蔓兒囑咐著，就走到門邊往外看了一眼。
「你就和別她犟了，以後晌午乾脆就過來吃。」連蔓兒對連葉兒道。
「還回去幹啥？你回去了，也吃不著啥了。在這吃吧，我娘把你的份都給帶出來了。」連蔓兒笑道。
那個小身影停頓了一下，卻沒有立刻轉回頭來。
連蔓兒一把將連葉兒拉進屋裡，這才又將門關上。
這就是爐餑餑，要將被按壓成餅狀的餑餑的兩面都用油煎的焦黃，才算完成。之所以叫爐，而不叫煎，也
學以致用，連蔓兒在跟著連老爺子學寫字念書的時候，想到她又不能去考功名，還是多學點實用的東西比較好。就算五郎和小七，也是一樣的，當然如果他們有機會走科舉的路也很好（這個目前來看，還是太遙遠了）。因此，他們就商量了，要連老爺子教他們用算盤。
很快，張氏和趙氏就將飯菜都準備停當了。一盆爐的焦黃的冒著油星的餑餑，一大盤酸辣土豆絲，一盆涼拌豆腐，一盆大骨蘿蔔絲湯，還有切成細絲，加香油拌的、又咸又香醬芥菜疙瘩。
「四嬸，我在家也是一樣干。到這來干，我心裏舒坦。」連葉兒道，「四嬸你要不答應，以後我寧肯餓著，我也不來這吃飯了。」
「都收拾收拾，洗洗手，馬上吃飯。」張氏說著話，又回灶間忙活去了。
周氏根本就沒準備她那一份。
「嗯。」連葉兒被大傢伙兒勸著，也想開了，「我以後上午也過來幫著幹活。」
第三天，周氏依舊打發連葉兒出來，連葉兒只出門轉了一圈，就跑回去了。結果，飯桌上依舊沒有她的飯。
進了村裡，街上幾乎看不到行人。這個天氣，大家都貓在家裡，沒有要緊的事，誰也不會出門。
「娘，我先回去，把飯給我姐送去。」連蔓兒道。
「來了，來了。」連守信和五郎應道。
「蔓兒姐，我不在這吃，我回去吃。」連葉兒倔頭倔腦地道。
小七這孩子在數字方面很有天分，不僅算得快，而且很少出錯。
小七在撥拉算盤，連蔓兒則是用心算，早點鋪子這點賬目，她還不需要用算盤。一會工夫，小七停止撥拉算盤，向連蔓兒報出一個數目，連蔓兒將這個數目，與自己心算的結果對照。
「我回去吃，家裡有我的口糧，我不信她能總餓著我。」連葉兒悶悶地道。
一家人都喜得眉花眼笑。
連葉兒回到家的時候，周氏她們還沒吃完飯。連家吃飯，是按人頭準備的，每個人多少飯，多少餑餑或者窩窩，都是有定數的。連葉兒上了桌，卻發現沒有她的份，只好喝了點菜湯。
灶間里，張氏和趙氏正在做晌午飯。
「剛才要不是我往門外看，葉兒連咱的門都不進，就要回去了。」連蔓兒就笑。
姐弟兩個就這樣，將賬目都算了一遍，核對無誤，由連蔓兒在賬冊上記錄清楚。這些天的客流趨於穩定，每天的利潤差不多都在二百文錢左右的樣子。
早點鋪子里準備了洗手用的肥皂，不同於家裡用的那種香皂，這種肥皂裏面含有大量的鹼，洗潔力更強，卻沒什麼香氣。這是連蔓兒特意去鎮上買來的，買這種肥皂並不是為了省錢。他們是做吃食的，乾淨衛生最重要。連守信、五郎他們，包括她，每天要接
張氏在裡屋聽見她們說話，就走了出來，招呼連葉兒吃飯。
趙氏也沒閑著，她正將削好皮的土豆切絲，旁邊的碟子里，已經準備好了蒜瓣兒和切絲的紅辣椒，這是打算做酸辣土豆絲。
連葉兒這才轉過身來，慢吞吞地走了回來，站在鋪子門口，悶著頭不說話。
「這孩子，咋還外道哪。大冷的天，快到裡屋來。」張氏就道。
連蔓兒笑眯眯地看著小七用胖乎乎的手指頭，噼里啪啦地撥弄算盤珠子。這架算盤是連老爺子用過的舊算盤，送給了小七用。
「葉兒！」連蔓兒忙將門打開，大聲招呼道。
連老爺子做過那麼多年的掌柜，算盤用得是極熟練的，超過了他的字。
連葉兒最後還是留下來吃了晌午飯。
油不多，還沒能沒過餑餑。張氏用手將餑餑輕輕地一按，圓球狀的餑餑就成了圓餅狀，熱油浸入大黃米麵皮中，發出輕微的嗞嗞聲。張氏這才將餑餑往旁邊一滑，餑餑就牢牢地固定在鍋壁上。接著她又拿了一個餑餑，如法炮製。
趙氏來了早點鋪子里幹活，第一天吃晌午飯的時候，周氏就打發了連葉兒過來，說是讓她看看她娘在鋪子里幹得咋樣。鋪子里那時也正要吃飯，張氏就留了連葉兒一起吃飯。
張氏就說乾脆讓連葉兒就一直跟著趙氏來鋪子里吃就行了。連葉兒犯倔，和周氏杠上了，結果這晌午飯就吃得有一頓沒一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