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指桑罵槐
「老四媳婦，你就不管管你們的孩子，幾個打俺四郎一個。」何氏吵吵起來。
「錢，這不都是錢。」四郎斜著眼睛，用手指一比畫，將連枝兒、連蔓兒、連葉兒幾個都包括在了裏面。
「咳咳。」連老爺子突然咳嗽了兩聲，睜開了兩隻滿是血絲的眼睛。
「誰有錢誰還，這是誰說的哪？」連蔓兒問自己，也問連守信和張氏。
連蔓兒瞪大眼睛，掃視四周。在周氏身邊生活，她也學會罵人了。
「他二伯娘，你這是要幹啥？」張氏起身扯住了何氏。
「跟我來。」連蔓兒讓六郎坐在板凳上，進灶間去拿了一個饅頭，又盛了一碗湯出來，放在六郎跟前。
「老大這個王八犢子，可坑死人了。這是要我們老兩口的命啊，這可咋辦啊……」周氏哭了起來。
「大伯湊了四百兩，那還得八百多兩銀子，才能把債還上吧。」連蔓兒用平板的語氣道，「八百兩。」
包袱就擺在那，顯然別人都看過了，這是特意給連守信和張氏看的。對分家出去的兒子媳婦還真重視啊，連蔓兒暗自撇了撇嘴。
「打的就是他。」連蔓兒朝四郎狠狠地踢了一腳，「好吃懶做、狼心狗肺、豬狗不如，自己欠錢不想還，還想佔好處，動不動就把主意打到自家兄弟姐妹身上，髒心爛肺的，我們在他眼裡是親人嗎，不是，我們在他眼裡是錢！」
四郎答應了一聲，站著沒動，眼睛往灶間飄。
「我正要回去，你回去
「四叔。」四郎叫了一聲，又用眼角偷偷斜了連蔓兒一眼，躲開連蔓兒，往連守信身邊走了兩步。「四叔，我爺和我奶讓你快回去哪，有事。」
「你這丫頭片子，是要反了天了。你爺你奶都在這，你罵誰哪你？沒了王法了，我一腳踢死你。」連守義被連蔓兒罵到了痛處，又見本來的打算要被阻撓，惱羞成怒道。
連蔓兒看四郎的樣子，心說，你不說，我就不知道是什麼事了？她轉身正要往裡走，就看見六郎慢騰騰地還沒出門，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往灶間看。
「……誰有錢誰還。」六郎並不是個聰明的孩子，吭哧了一會，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四郎斜著眼睛打量了連蔓兒兩眼，他本想在鋪子里蹭點吃的，可是連蔓兒在，他知道自己占不了便宜。有些不甘心，可卻沒辦法。
這個時候，六郎也慢吞吞地蹩進店來。他是跟四郎一起來的，四郎在門外看見連蔓兒關門，故意快跑了幾步撞門，他就落在後頭了。
連蔓兒一看見進來的是四郎，就沉下了臉。
「是四百兩整。」周氏等了一會，不見連守信說話，臉色更加陰沉。「後天就到日子了，這錢還差一大截。」
「小六，你幹啥哪，還不快出來！」外面傳來四郎的喊聲。他先出去了，走出去老遠，回頭一看才發現六郎沒跟上來。
「你說啥？」五郎本來就一
連守信沒說話，只是用一雙泛紅的眼睛默默地看著連守義。
接近晌午，早點鋪子里的客人都離開了。連蔓兒一家就打算收拾收拾回老宅。
「咱家是大財主嗎？」連葉兒氣得喊了起來，「二伯是你能拿出八百兩來，還是我爺和我奶能拿出八百兩來？」
依舊沒人說話，大家都低著頭，只有連守義和何氏兩個人的眼珠子在四下亂轉。
三郎在打盹，二郎低著頭，六郎縮進了角落裡。
「爺和奶說是啥事了沒有？」連蔓兒擋住四郎的視線，問道。
「四郎，六郎，你倆幹啥來了？」連守信拿了笤帚出來掃地，看見了四郎和六郎，就問道。
「我都知道了，一會再說。」連蔓兒輕聲道，同時握了握連葉兒的手，讓她不用擔心。
「葉兒，咱都別跟著白著急，你沒看咱二伯，紅光滿面的，二伯肯定能還上這個錢，用不著咱。」連蔓兒輕飄飄地道。連守義要做槍，拿好處，那就先讓他倒霉。
「連老二，我閨女那些話，罵的是狼心狗肺的人。你心裏沒鬼，你吃啥心。你也不用往爹和娘身上扯，你先來踢死我。我姓張，你踢死我，不能有人說你狼心狗肺，打死自己親侄女。」張氏扭頭，怒視著連守義。
她現在打的不止是四郎，罵的也不止是四郎。
上房屋裡，連老爺子和周氏坐在炕頭
「誰啊，這是？」連蔓兒有些惱。要進門或是開口說話，或是敲門，哪有這麼往門上撞的。
沒人答理他，張氏、趙氏、連蔓兒、五郎和小七都跟著連守信往上房裡走。連枝兒在家看家，聽見了聲音也出來，跟在連蔓兒旁邊。她也知道，接下來是決定大事的時刻。
「俺們哪有錢，俺們的錢不都在爹、娘手裡。」何氏忙道。
「娘，大哥也不容易，為了湊錢，這些天吃不好睡不著的，人都病的起不來炕了。」連守義忙道，「大哥和大嫂說了，現在只能拿出這些來。等過兩天，大哥就把餘下的錢送過來。……讓咱先想想辦法，對付著把錢先還上。」
灶間里飄出來的是饅頭和肉湯的香味。
「是啊。」連葉兒立刻明白了連蔓兒的意思，「二伯能拿出錢來。」
連蔓兒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在關注著連守義。她看得出來，連守義表面上著急，但實際上氣定神閑。連守義肯定是和連守仁有了某種協議，他故意撇開連守禮先到家，是為了在連老爺子和周氏跟前吹風，影響老兩口的決定。
和連守信溝通好了一家人的底線，張氏畢竟還是個熱心又心軟的女人，就想還是早點回老宅去。
四郎飛快地掃了連蔓兒一眼，就耷拉下眼皮，伸出右手在鼻子下面抹了一把。他
「小六，走！」四郎說著話，領著頭出去了。
「想。」六郎立刻站著不動了。
「蔓兒姐。」連葉兒似乎有話要說。
「我來了！」四郎撞進店裡，大叫了一聲。然後站在那，一雙眼睛四下里打轉，兩隻胳膊在腰間蹭了蹭，把鬆鬆垮垮的棉褲褲腰往上提了一些。
除了二房的連芽兒，連家的人都到了。連葉兒看見連蔓兒進來，就起身跑了過來。
果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我跟你說話哪，你沒聽見？道歉不會啊？」連蔓兒繼續瞪眼，她對四郎是一點都不客氣的。
四郎和六郎有些沒規矩，連老爺子是知道的，因此一直約束他們不讓他們到早點鋪子來。讓連守信回去，怎麼不是連葉兒來捎信，卻讓四郎和六郎來了？連蔓兒心中一動，可別小瞧這件小事，其中必定是有緣故的。
「誰有錢誰還，這是什麼話。」連蔓兒皺眉。
六郎趁著連蔓兒挪開手，一把抓了饅頭，另一隻手端了湯碗，就大口地吃喝起來。
「老四，快點的，就等你了。」連守義道，等眾人走近，他又揮了揮手，「就老四來就行，別人該幹啥幹啥去。」
「你腳上長刺了，不會好好走道，你把我鋪子的門撞壞了。」連蔓兒瞪眼道。
何氏怪叫了一聲，趕上去要推開幾個孩子。
連守仁聰明的不到場，連守義為了好處甘願做槍。
他們走進院子里，上房就聽見了動靜，連守義走出來站在門口招呼他們。
六郎饞
連守信悶悶地想著心事，沒吭聲。
「等等。」連蔓兒攔住六郎，「小六，你告訴姐，咱爺和奶急著找我們回去幹啥？」
連蔓兒走到門口去關門。她還沒將門關好，就被一個人從外面撞開了。這個人使的力氣不小，連蔓兒沒有防備，被撞得倒退了兩步。
將鋪子大體收拾了一遍，連守信一家連同趙氏，就往老宅來。
幾個孩子將四郎按在地上，五郎揮拳，小七用腿，連蔓兒和連葉兒則是用上了指甲。
「晌午飯就晚點吃吧。」張氏道。
連秀兒並沒像往常那樣挨在周氏旁邊，而是隔開一段距離，手裡無意識地擺弄著一塊花布。
六郎以讓連蔓兒目瞪口呆的速度，將湯一口灌下，又三口兩口將饅頭也吞了下去。他吃得太快，饅頭噎在嗓子眼，瞪大眼睛使勁往下咽了兩口，才將饅頭咽了下去，然後撒開腿就跑走了。
「哎呀，媽呀……」四郎被打得只剩下哭號的份了。
「小六，想吃饅頭不？」連蔓兒笑著問六郎。
……
連守義打了個寒戰，又不想就此示弱，虛張聲勢地站起來，嘴裏獨獨囔囔不知說些什麼，腳下卻沒挪動地方。
連蔓兒、連葉兒和小七一起跳下炕，也去抓打四郎。四郎比五郎的年紀大，單獨和五郎打架，他還是有些勝算的，但是加上連蔓兒幾個，他就不是對手了。
「這是你大哥湊的錢。」這次先開口的是周氏。她說著話，還將布包袱完全打開，讓大家看裏面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