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吐血
「爹，你身子咋樣，要不要把李郎中請來看看？」連守信看著連老爺子憔悴的模樣，關切地問道。
傾家蕩產，只剩下他們幾個光身，也就再能湊三百兩銀子了。
連老爺子的想法很清楚，債務到期，如果還不上，依舊是利滾利，欠的債會更多。最後還債，吃虧的都是連家人。要減少連家人的損失，他們，包括連守信就得先吃些虧，等將這一關熬過去，他會親自督促連守仁將這筆錢給還上，補償連守信。
老四家要湊夠這餘下的三百兩，代價也同樣是傾家蕩產！
「五郎。」連守信叫了一聲。
連蔓兒這個時候也並不是一定要將這些追究出來，因為她很肯定，現在的情況，那些事是絕不會發生的了。連守義不是提前回家來布置嗎。她們打了四郎，揪住這個話題，就已經打亂了對方的步驟，取得了主動的地位。而且同時表明了他們不會任人宰割的態度。
周氏從柜子里將字據拿了出來，遞給連老爺子。連老爺子看了看，就將字據向連守信遞過去。他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最後卻將字據遞給了連蔓兒。
連老爺子話音雖低，屋裡的眾人還是聽見了。大家都知道，連老爺子這是算計著能湊多少錢出來。
這怨氣是怎麼來的，只因為過去那些事嗎？仔細想一想，也怨不得他們會有怨氣。
「混、混賬！」連老爺子氣得罵道，一口血隨著從嘴裏噴了出來。
「快去請郎中來。」連蔓兒急忙道。
他此刻心情的複雜程度，是不足為外
如果是小數目，他咬咬牙，二話不說，就會把錢給湊上。但是八百兩，就是在他最富有的時候的全部家當加起來，也拿不出八百兩銀子來。而以他現在的家當，連房子帶地的，都算在一起，只能湊個零頭。
連葉兒還要說話，被連蔓兒用眼神制止了。遲早要說到這件事上，那就聽聽他們是怎麼打算的吧。
將連家包括連守信的家當算計得這麼精細，肯定不是連守仁，絕不會是他。連老爺子胡亂地揮了揮手，似乎是這樣就能將惱人的想法驅逐出去。
說到鎮上的房子，一直低著頭的二郎抬起頭來。何氏忙衝著他使了個眼色，二郎有些不甘心地扭開了臉。
「二哥，你這賬是咋算的，能算出我家有六百兩銀子？」
「連老二，你沒忘記我們分家了吧，你有手有腳的大老爺們，你這麼惦記我們家的東西，你還要不要臉？」張氏罵道。「還有，這錢是誰欠下的，誰賭咒發誓一定會還的？」
「鎮上的房子，連同裏面的傢伙什兒，差不多能賣個小一百，」連老爺子似乎沒聽見他們的爭執，繼續在計算著，「這個院子，還有家裡的地，也能湊個小二百。」
「我、我沒事，請啥郎中。」連老爺子吐了一口血，還強支撐著，靠在行李卷上。「老二，你混賬，和你大哥一樣。」
周氏抱住連老爺子大哭了起來：「老爺子，你可別扔
「四郎啥時候說拿你們換錢了，蔓兒你這麼厲害幹啥？」何氏見四郎被打，老三和老四兩家人扭成了一股繩，連守義有些發怯，她心知自家理虧，也不敢發飆，只是辯解道。
連守信握了握拳頭，強壓住想上前去將連守義揍一頓的衝動。
「我們都看見了，聽見了，你混賴不過去！」連葉兒大聲道。
「老頭子，你咋的啦？」周氏坐在連老爺子身邊，發現了他的異樣，忙問道。
「老四，你看爹和娘愁成這樣，你不會捨不得銀子吧？」連守義看著連守信。
從連蔓兒他們進門之後，連老爺子就沒出過聲，現在終於有了動靜。
張氏這話是說到了點子上。
連老爺子擺了擺手。
「爹，你別上二伯的當。」連蔓兒沒有人連守信再說下去，「二伯，別說我們沒有那麼多錢，就是有，也還輪不到我們。你要我們賣房子、賣地，大伯的房子哪，你占的鎮上那棟房子哪？」
那樣，他可是死也不瞑目。
四郎咧著嘴，哭唧唧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臉被連蔓兒和連葉兒抓的滿是傷痕，已經不能看了。連枝兒年長，要到該顧忌形象的年紀了，所以沒動手。連蔓兒心裏記得，很是替連枝兒多撓了四郎幾下。
「還缺六百兩銀子……」連老爺子自言自語道。
「老四，你還不說句痛快話。」連守義趁火打劫，「你看爹急的，你說句你把錢給湊上，爹就好了。」
「讓老四想想辦法。」連守義總算找到了說話的機會，「老四
「我身上沒病。」
只是這個口，他張不開。要是連守信能主動站出來承擔就好了。他了解連守信。這孩子厚道，重感情，對他和周氏是真心孝順。
「老頭子，你說話啊，你別嚇唬我呀。」周氏看見連老爺子的眼神有些渙散，立刻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爹，你少說點話，一會郎中就到了。」連守信不忍心看連老爺子這樣勞心。
八百兩這樣就能湊夠了！
連老爺子只覺得頭暈目眩，嗓子眼發甜，周氏的聲音似乎很遙遠。他暗叫不好。咬了咬舌尖，讓自己清醒過來，同時硬生生地將那口腥甜的東西咽下肚去。這個時候，他不能倒。如果他倒了，這個家就完了。
不對！連老爺子突然想到什麼，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說完這句話，連老爺子就沉默了。
怪不得四郎雖然怕她，在早點鋪子的時候卻是那樣的態度，是背地裡聽見了什麼話吧，想著她要倒霉，所以不那麼怕她了？會是誰，說的到底是什麼？
「當我老了，就瞎了，糊塗了？」連老爺子喘了一口氣，又說道。
對連守義的話，他並不是沒有懷疑的。但是，他又打心裏不願意去懷疑。八百兩銀子對他、對連家意味著什麼，他相信連守仁應該懂。既然懂，卻又這麼做，是想幹什麼？
這一下出乎意料，一家人呼啦都圍了過來。
「去，把借錢那字據
可剛才幾個孩子那樣一鬧，他知道，連守信是不會主動來承擔這些債務了。連守信夫妻，還有蔓兒那幾個孩子，對連守仁、連守義，甚至對他，都生出了極大的怨氣。
連守禮和二郎兩個率先跑了出去。
「老四，你這可瞞不了人。」連守義樂了，「你在趙家村買的那三十畝地，有一百兩吧，賣葡萄酒又有二百兩，加一起就三百兩了。你又開鋪子，這些天大米白面的吃，光送過來給爹和娘吃的就不少，你手裡沒個三百的現銀子，誰信啊？」
然後哪，……連守義給連守信算的賬，虛頭太多了。對連守信家的家底，他是知道的。那塊地，是有小一百，葡萄酒，應該到不了二百兩。早點鋪子沒開多久，也拿不出什麼的錢來。
家裡面有連守義交回來的三十兩銀子，加上零零碎碎的銀子，周氏還有幾件首飾、再趕緊將今年打的糧食賣掉，將家當都打掃一遍，能賣的賣，能當的當，勉強也能湊夠一百兩銀子。
五郎和小七放開四郎，站起身走回連守信的身邊。連葉兒則是又踢了四郎一腳，這才轉回來。
連老爺子沒有糊塗，那麼這份親情，還可以延續下去。連蔓兒鬆了一口氣。看來，連老爺子也想明白了，連守仁那邊打的是什麼樣的算盤。
「我這要是死了，你們都記住，我是被氣死的。是被老大和老二氣死的。」連老爺子歇了一會，又道。這一輩子，他都是有擔當的人，可偏生了個最沒擔當的兒子。連
她就是故意往四郎臉上撓的。四郎帶著這樣一張臉出去，肯定會被人追問原因。那會很有趣吧！
「得得得，還沒完沒了了。眼前還有大事要商量，別的事先擱一邊吧。」眼看著繼續說下去，他們肯定要吃虧，連守義強詞奪理道，「還是說說咋把錢湊出來，還了債吧。」
不、不、不，連守仁是他的兒子，他是看著連守仁長大的。那個孩子，他有缺點，但是他不壞。連守仁一定是有他的不得已。
莊戶人家，誰手裡能有多少現銀子。就算他舍掉這張老臉，四處去張羅，也只能借到一百兩銀子。這些銀子不用給利息，但是欠人家的人情債，卻要永久地背在身上。
「四郎出息了，知道拿我們換錢。」連蔓兒並沒有等連老爺子發話，而是質問道，「這是誰教他的？」
連守義帶了銀子回來，他喜出望外，等知道只有四百兩的時候，他的心幾乎沉進了谷底。連守義告訴他，連守仁已經盡了全力，為了湊錢當掉了幾乎所有的衣裳，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襖，染了風寒。
「這事得交代清楚，要不然，爹閉不上眼睛。」連老爺子合了合眼道。
怎麼辦，事情擠在這裏了。他是這一家之主，眼下債務就要到期，只能將這些事情都放在一邊，首要的問題是要想法子把債還上。
「二哥，你是想逼死我啊。」連守信怒視著連守義，「我要是能拿出這些錢來，我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