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官司
「……就說他那不作法的勁兒，遲早得出大事！」張氏只說了這麼一句，就忙著揭鍋往外撿饅頭。
連守禮看了這一屋子的人，尤其是不認識的那幾個人還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就有些發矇。
連蔓兒答應了，就離開鋪子，往老宅來。
連守信哪？
「爹，你坐。」
「你懂的個啥，還不是我叫你來上房躲著的。都是我孫女，我能害你們嗎？」周氏怕東屋的人聽見她說話，刻意地壓低了聲音，而且難得一見地解釋起來，「蔓兒年紀小，不礙事。……別看芽兒和朵兒，她們倆小腳，跑個腿都不能。她倆不濟事，不像蔓兒，蔓兒查拉……」
「二伯還沒回來？」連蔓兒皺眉。按照時間計算，連守信都回來有一會了，那連守義這個當事人應該更心急，也該回來了。
「娘，你照看著鋪子，我回家看看去。」連蔓兒就對張氏道。
查拉，也是她們這個地方的土語，大概的意思相當於潑辣。
張氏看著連蔓兒篤定的樣子，一顆心稍稍地放鬆下來。
「孩子他爹，你咋不在蓋房子那看著，回來幹啥？」張氏看見連守信來了，就問道。
莊戶人家大多膽小怕事，甚至流傳著一句話，寧願冤死，也不打官司。官字兩個口，招惹上官司，往往不僅意味著傾家蕩產，更可能是家破人亡。
東屋裡，連老爺子依舊坐在炕頭，旁邊是連守仁，炕上、地上坐著六七個人，其中有兩個是官
「……不知道是咋回事，好像何老六正在鎮上酒樓里喝酒，就讓人給抓起來了。」
正在這個時候，門帘挑起，連守禮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那兩個官差的目光，立刻就盯在了連守禮的身上。
連蔓兒忙走進上房，西屋的門本來關得死死的，這時候打開來，連枝兒從裏面一把將連蔓兒拉了進去，隨後又將門關嚴，插上了插銷。
「上咱家幹啥？」張氏一愣，也緊張起來。
「葡萄酒，咋壞事了？」張氏忙問。
圍觀的人也相互打聽，是怎麼回事。
「老三，你二哥哪？」連老爺子看見只有連守禮一個人，就問。
連蔓兒說完話，就也面向眾人，在長凳上坐了。
「嗯。」
連守信說完這些話，不等張氏等人有所反應，就急匆匆地帶著六郎回老宅去了。
「蔓兒，你去看看那屋裡是咋說的，你二伯還有你二伯娘咋還沒回來？」周氏挺直著腰背坐在炕上，一張臉綳得緊緊的，對連蔓兒道。
連蔓兒咬牙，看見屋角還有一張長凳，立刻就走了過去，將長凳搬到連守信跟前。
院子當間，亂七八糟地擺放著幾個大酒罈子，其中一個的罈子口被砸掉了一半，紅褐色的酒液流出來，在地上積了一小攤。
連蔓兒有些囧然。她前世那個朝代，算是比較法治的社會，
「……偷學咱釀酒，照貓畫虎，能不出事嗎？現在酒出問題了，人家可不得找上門來。我看他們這禍惹的可不小，還來了官差是不？哎呀，那、那、是不是要抓他們去坐牢啊？」
連蔓兒只覺得一把火從心裏騰地一下燒到了腦瓜頂，她怒了。
不作法，是三十里營子這邊的土話，大概的意思就是為人不正派，不守規矩，也不遵守法度。
「你這個丫……」周氏何曾被哪個孫女頂撞過，立刻瞪起了眼睛，聲音也提高了。不過想到連家現在的情形，周氏並沒有繼續發作下去。
「蔓兒，咱賣的那葡萄酒沒事吧？」張氏摸著胸口，緊張地問連蔓兒。
「蔓兒，你咋回來了，你回來幹啥！」連枝兒對著連蔓兒著急。
屋裡的氣氛很緊張。
「蔓兒，等等。」蔣氏招呼住連蔓兒，一邊將妞妞放下，一邊去炕梢的灶坑裡摸了一把灶坑灰出來。「蔓兒，抹上點這個，省得吃虧。」
也許是突然看見一個灰撲撲臉的小丫頭進屋來，大家都很吃驚，也許是因為這小小個子的小丫頭身上，竟然冒著殺氣，屋裡人都停止了說話，靜悄悄地看著連蔓兒。
到了這裏，她還沒和官差這類人打過交道。好吧，把臉抹黑就抹黑吧，起碼看著連枝兒好像放心了不少。
「爹讓四郎上山上去找二哥，讓六郎來找我。六郎
「看來事還不小，那群人里，好像有穿著官衣的。」
連蔓兒就頂著一張抹得灰乎乎的小臉，往東屋來。
「是去年他們賣的葡萄酒，壞事了。人家買主帶著官差找上門來了，抓了何老六，讓何老六帶著來抓二哥了。」連守信頓足道。
連蔓兒何嘗不知道眾人看她的目光所透露的信息，她只能鎮定地穿過人群，走進連家的大門。
正是生意最忙的時候，張氏聽了連蔓兒的話，也分不出多少精神來理會。
「行，你回去吧。有啥信兒，回來跟娘說一聲。」張氏就道。
「娘，你放心吧。咱的酒肯定沒事。」連蔓兒就道。
經過連老爺子的追問，原來四郎上山，將他們爺四個都找到了，連守義帶著二郎和三郎跟著四郎就下山了，連守禮因為要和李師傅交代一聲，落在了後面。
連蔓兒沒理會周氏，也裝作沒看見連朵兒看向她的奇怪的目光，她只詢問連枝兒。這才知道，來的人是買何老六葡萄酒的姓徐的大老闆的一個管事，另外幾個有徐家的夥計，還有縣城的捕快。
連守信的臉色很難看，他的身後，還跟著個半大的孩子，一身窩窩囊囊的棉衣，吸著一掛濃濃的鼻涕，赫然是六郎。
「……他們找二伯，要他賠錢，還說要把二伯和何老舅都抓去打板子，關進大牢。」
連枝兒攔不住連蔓兒，只有干著急。
「呵呵，秀才相公，連老爺子，你們這是打發人捎信讓正主跑了，那你們打算讓誰跟我們投案去？」一個官差從腰間抽出鐵鏈，嘩啦啦地抖開。
「這些人都是來找我二伯的不？我二伯咋還沒回來？」連蔓兒問。
連蔓兒吃了一驚，她也認出來，被馬車拖著跑的那個人正是何氏的兄弟西村的何老六。這個何老六，在左近頗有一些名氣，雖然是個莊稼漢子，卻吃喝嫖賭無所不為。不知道這次，又犯了什麼事，而且，那些人抓了何老六，往村裡去是打算做什麼？
「爹，你坐。」連蔓兒拉起連守信，讓他坐在長板凳上。
「爹，你不就是心口疼了，李郎中說讓你多蹲著好得快。他那是和你鬧著玩哪，爹你咋就相信他了哪？」
「蔓兒！」連枝兒的聲音從上房西屋傳出來。
「……二哥一路跑下山的，早該到家了。」連守禮道。
鋪子里正忙活，連守信急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連蔓兒走過去，用指肚蘸了一點，不用放進嘴裏品嘗，只需在鼻子下聞一聞，連蔓兒就能確定，這是酸敗了的葡萄酒。
現在東屋裡，是連老爺子、連守仁還有連守信陪著這些人。
「姐，你放心，我就去看看，肯定沒事。」連蔓兒就道，她現在很擔心東屋的事，不能跟連枝兒她們一起躲在這啥都不管。
「剛才不是看見有人抓著六郎他老舅過去了嗎，
連蔓兒進了屋，才看見不只連枝兒，周氏、連秀兒、古氏、連朵兒，蔣氏抱著妞妞、連芽兒都在屋子裡。
現在雖然是連家的連守義招惹了官司，但分家出去的連守信卻並不一定能夠撇清。相反，連守信家最近日子過得紅火，很可能會被官差當作壓榨的對象。
「哦……」
「奶，咱都躲在這，誰都不敢去那屋，咋就讓蔓兒去？」連枝兒死死地抓著連蔓兒的手，漲紅了臉，看著周氏道。
「二哥，二哥是在我前頭下山的，二郎和三郎也回來了，都在我前頭。咋、咋他們都沒回來？」
連枝兒這樣，連蔓兒就知道情況很不妙。
看來大傢伙兒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連蔓兒就轉身回了鋪子里，把事情跟張氏說了。
離著挺老遠，連蔓兒就看見連家的大門口停著一輛大車和幾匹馬，還有許多的村裡的人圍在不遠處，正在議論紛紛，都說連家惹上了官司。看見連蔓兒來了，這些人紛紛向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蔓兒，你別去。」連枝兒拉住連蔓兒。
連蔓兒第一眼沒看見連守信，又往屋裡走了一步，這才看見，連守信正蹲在進門右側，門背後的地上。
連蔓兒搖了搖頭，她不了解當今的法度，不知道會怎麼樣。
「姐，你在這屋裡別出去，我過去看看。」連蔓兒想了想，就道。
連枝兒的性子隨張氏，溫順安靜。她這樣子是關切連蔓兒，才會出口頂撞周氏。